冰雹落下來,片刻不到,青驢嘶鳴一聲,天空中烏雲散去,冰雹戛然截止。因為冰雹落下,砸在地麵,聲響很大,故而青驢的嘶鳴聲淹沒其中。


    而那些砸向秦川的冰雹,自然而然被他避開。


    張守虛臉色不由一黑,他對秦川說:“本地的雨神水使太沒禮貌,找我們開玩笑嗎?秦兄稍待片刻,待我招來清河的水使問一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取出一塊籙牌,乃是一塊長長的玉板。


    前麵書寫“正太極左宮掌仙官上清司命簽書雷霆都司事”,後麵是“清淵”二字,清淵是張守虛的道號。


    這是龍虎山《天官玉格》授籙的道官。


    分別是從一品到九品。


    張守虛的道官官職是正七品,對應神官的官位,可比擬大縣的縣城隍。尋常山神土地之流,見了都要行禮。


    代表身份的籙牌放出一陣清光,照耀到水麵上。


    不多時水麵分開一條道,一個老者出現在水麵上,走到岸邊,先是向手持的籙牌張守虛行禮,“清河水使秦方見過清淵道長。”


    張守虛毫不客氣道:“我天師道院,一向與鄰友和睦,不曾虧待了禹江水宮的血食,何以今日踏青時,被你們戲弄。你今日不給我們一個說法,這事不算完。”


    秦方正是秦家村龍王廟的廟祝,也就是秦川的族叔祖,要喊一聲四爺的秦老。秦川沒想到會在此處和他相見。


    他覺醒後第一桶金還是秦老這裏來的。


    秦老顯然認出秦川,但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


    他先回答張守虛的責問,“回稟道長,不是我們龍宮的人幹的,小人本自奉了龍君的差遣,在清河鎮守,偶爾借助龍君賜下的雨器,行雲布雨,閑時潛心修行,日子過得還算太平。前幾日來了個不知來曆的修士,將我的雨器收走,還不時逗弄小人。這冰雹便是他們下的,隻怪小人神力低微,奪不回雨器。”


    張守虛口氣緩和下來,“若是如此,為何不去龍宮告狀?這哪裏來的修士,竟敢如此放肆。”


    秦老無奈苦笑:“那修士說過了三月初三就把雨器還給我,若是敢去告狀,定不與我幹休。小人想著能忍則忍,過了三月初三,看他還不還我。我猜想他是海外的修士,乃是為了近日那場論道法會來的,法會一過去,自是會走。如今開罪了道長,全然是小人修行低微,沒能守住雨器的過錯。”


    他知道龍虎山或許能給他出頭,然後呢?


    那修士等龍虎山一去,說不得又來找他出氣,屆時龍虎山還會幫他不成?而且那修士似來頭極大,龍君未必會為了他一個小小水使得罪強敵。


    畢竟龍君都快升仙了,現在禹江龍宮是穩定壓倒一切的。


    至於秦川,前途遠大,他更不想連累自己這個族侄,將來秦村光耀門楣,還得靠秦川呢。


    為此他忍一時之辱,又算得了什麽?


    張守虛在天師府出身長大,結交過不少場麵人物,如何不明白秦老的心思,他心想:“那人敢搶龍宮水使的法器,想必有些來頭,若是一個差池,連累秦兄,倒是惹人笑話。隻是龍虎山的威名不容辱沒,且看他還來不來作怪,屆時新賬舊賬一起算。”


    他歎息道:“你也不容易,我若是找過去,教訓對麵一頓自是不難,可是禍根卻留給伱。這次我就算了。若是還有下次,定不相饒。”


    秦老鬆一口氣,“多謝道長體諒,此次全是小人修行淺薄,守不住雨器的過錯。”


    作為水使,守不住雨器,亦是罪過。


    正如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典守者不能辭其責也。


    張守虛點了點頭。


    秦老雖然這樣說,心裏還是有些憋屈。他好端端在清河修煉,護一方水土,盡職盡責,遭這一場無妄之災,何其冤枉。


    但在人間時,這樣的事,他也不曾見少了。


    雖然憋屈,卻也隻能認了。


    這時秦川開口,“四爺,此事不能算了。”


    秦老見秦川說話,心裏生出一絲盼望,哪怕再能忍,可委屈始終是委屈,不平依舊是不平,可他想到秦川未必能幫上忙,還會被連累,秦老:“留仙,你我現在各自一途,往日的關係早就斷了。切不可為我耽誤自己的前程,這事到此為止吧。”


    秦川向他說道:“向來行雲布雨,自有定數。那人拿你的雨器戲弄旁人,到頭來過錯還不是在你身上。這個頭我為你出,有什麽後果,我替你擔著。”


    他再不是剛剛覺醒時候的秦川了。


    如今秦川有底氣為秦老出這個頭。


    若是他沒遇見還好,既然遇見了,還能讓秦老受這個委屈。


    那他覺醒以來的努力修煉,豈不是都白費了。


    “這……”秦老還是猶豫不定。


    秦川扔出一張金雷符,念動咒語,金行的霹靂砸中河麵,掀起一道水幕,聲勢驚人。


    “四爺,我也是有些手段的。你不要怕連累我,這事我替你出頭,你盡管放心。”


    他亮了這一手,秦老鼓起了勇氣,“留仙,你這樣說,我也不縮頭了。那人是用一張漁網攝走了我的法器,漁網有斷絕神魂感應的作用,你小心些。”


    秦川要為他出頭,秦老自然用心回憶那人的手段,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知秦川。


    至於侄孫會不會落敗,牽連到他,他也不去想了。


    秦川為他出頭,若有什麽後果,他也願意領受。


    那邊小道姑也過來,旁邊聽了會,笑道:“好徒兒,你要去懲治惡人,我跟你一起去。”


    秦川笑了笑,“多謝小女官,但大可不必,你們可以煮一壺茶在這,我很快就回來,到時咱們開個茶會,吃點東西。”


    他又向張守虛道:“舍妹和書童就留著請張道兄看顧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張守虛問:“秦兄知道他們在哪嗎?”


    秦川輕輕頷首,“知道的,還沒走遠。我先去了。”


    他言語輕鬆,可是一絲殺機散發出來,沸揚難止。


    張守虛暗自心驚,“秦兄好大的威勢。”


    他自不知,秦川幾世以來,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快意恩仇的事情多了去,殺了不少人,今次稍稍釋放一絲殺機,自然讓張守虛這等享受慣了人間富貴的世家子弟驚詫,受到強烈衝擊。


    反倒是小道姑眼裏湧出星光一樣,分外歡喜。


    一陣清風飄蕩,秦川躍空而起,到了旁邊竹林上,踏著竹海遠去。


    小道姑旋即跟上,“等等我,我也去。”


    “小姑姑。”


    張守虛追之不及,又看了看嬰寧等,心想也不能把小姑娘留在這。他倒也不怎麽擔心小姑姑,因為其身上有天師法印相護,顯聖以下的修士傷不著,顯聖及以上的修士,也認得來頭,不會下狠手。


    有小姑姑在,還能幫一下秦川。


    屆時出了事,還能帶著秦川全身而退。


    雖然秦川剛才表露的殺機,很是令人驚駭,可張守虛對秦川的實力還是缺乏了解,且鬥法這種事,沒鬥過,誰強誰弱,真不好說。


    “小女官,你還真跟來了。”


    “難得有熱鬧,我當然要來。何況你是我小徒兒,我怎麽能看著你一個人去犯險。”


    “沒危險的。”


    秦川淡淡一句,青玄劍顯形,與秦川身劍合一,化為一道劍光衝天而起,眨眼間如一道青虹,杳然去遠。


    小道姑目瞪口呆,卻是追之不及了。


    但她還是朝著秦川劍遁的方向追過去。


    …


    …


    秦川既然領悟劍光分化的絕世劍術,那麽身劍合一,化身劍光,施展劍遁,自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劍光分化本質就是一種很高明的劍道境界,有了境界,再悟出相關的道法,若高屋建瓴一般,很是容易。


    施展劍遁才是劍仙趕路的正常方式。


    這身劍合一的劍遁道法,其實也是還珠樓主所寫的蜀山劍俠裏常用的趕路方式。


    身化劍光,他也仿佛徹底融入青玄劍的劍身裏,那種破開一切阻礙的心氣油然而生。


    何謂劍仙?


    自是以劍斬破一切艱難險阻。


    自古以來,都說劍仙脾氣不好。


    其實不然,而是真正的劍仙習慣了用劍解決一切問題,簡單幹脆直接。


    一劍破萬法,需要的不隻是境界,還有對自己劍的信心。


    當危機出現時,不想其他的,隻需依靠手中的劍便是了。


    即使手中無劍,心中也可用劍,天地萬物皆可為劍。


    殺之,破之。


    秦川清楚,隻是拿回雨器,對方遲早還會再找秦老的麻煩,甚至搬出後台,來找秦川的麻煩。


    水使是禹江龍宮的水使,對方敢得罪,肯定是有後台的。


    所以客客氣氣是不行的。


    隻有幹淨利落,不留後患。


    要麽不做,要麽做絕。


    這裏是修行界,殺人奪寶都是很正常的事。


    從秦川化為劍光,到目標的上空,實則過去不過幾個呼吸而已。這裏是竹林的一塊空地。


    一個二十許的年輕修士,被好幾個修士圍著吹捧。


    “鍾道友真是厲害,居然能有水宮的雨器,還戲弄了那些踏青的道士。”


    “不過怎麽隻下了一點冰雹,是不是雨器失靈了?”


    “不是,那群人好像有天師府的。鍾道友是給天師府一個麵子。”


    “天師府?會不會來找我們麻煩?”有修士害怕。


    “怕什麽,鍾道友很快就要陰神大成,被玄清仙長收為真傳了。”


    “這樣不怕給玄清觀主找麻煩嗎?”


    鍾姓修士微微冷笑道:“正要找些茬子,來給我們玄清觀揚威。剛才確實是雨器失靈了,看來那個水使不老實,我晚上會好好收拾他一頓。”


    “這水使膽子這麽大,不是說禹江老龍快要壽盡了。聽說水宮的龍女也失蹤了,現在禹江龍宮亂糟糟的。他就算是去告狀,也沒人理他。”有個修士得到了內幕消息。


    他們都是附近州府的散修,見玄清子傳道,有教無類,便靠過來。


    鍾姓修士是跟著玄清子從海外過來的修士。


    如果玄清子在中土紮下根,立下道統,鍾姓修士若陰神大成,便能作為玄清子的真傳,作為下一任觀主培養。


    其實他現在才剛剛練成陰神,距離陰神大成,還有好長一段路。而且跟隨玄清子進入中土的修士,不止鍾姓修士一個。


    幾個吹捧鍾姓修士純粹是為了讓鍾姓修士高興,才這樣說。


    鍾姓修士也想立下一些威風,博得玄清子的關注和重視。


    玄清子有教無類的傳道,便是為了快速在中土打響名頭,明日的鬥法也是為了揚名。


    想在一個陌生地方立下道場,可不是溫良恭儉讓就能行的。


    那需要一場場殘酷的搏殺。


    鍾姓修士其實也很有分寸,知道禹江龍宮衰落,才從一個水使身上下手。至於剛才戲弄的一群人,竟是天師府的人,他倒是一開始不清楚。


    好在雨器確實失靈,料來這點小事,天師府不會找過來。


    眾人談笑一陣。


    鍾姓修士忽地心神不安。


    其他修士感覺到一股鋒銳寒意籠罩心頭。


    抬頭望去。


    “那是什麽?”有人脫口而出。


    天外一劍。


    斬!


    晚上還有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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