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人散去。


    秦川回到五柳莊。他手裏把玩著一隻帶著焦糊味的紅繡鞋。


    確切的說這不是一般的鬼道法器,而是真正的鬼物,更準確的說是一隻真正的鬼。


    一隻紅繡鞋鬼?


    聊齋世界果然千奇百怪,紅繡鞋都能成鬼。


    但是先前遇到的黑山老妖,還是一個看起來沉默寡言,實則一開口就嘮叨不停的石像呢。


    秦川對著紅繡鞋開口,“說說你的來曆吧。”


    紅繡鞋沉寂無聲。


    “我記得你開口說過話,他們沒聽到,我可聽到了。”


    紅繡鞋依舊保持沉默。


    “很好,不開口麽。”


    一條小火蛇直接點燃秦川手中的紅繡鞋。


    沒有多餘的廢話。


    既然說服不了,那就拳服吧。


    紅繡鞋在太陽真火的烤問下,終於挨不住,


    “請住手。”


    太陽真火立時離開它,懸在它上方。


    紅繡鞋:“絕無惡意,隻是為帶走鬼王的新妾婦。”


    “鬼王新妾婦?”秦川頓了頓,又問:“幽冥穀的鬼王?”


    “汝竟識得?既知,當放我離去。”


    “好。”


    太陽真火無情落下,將紅繡鞋燒了個通透。


    妖邪詭異,


    當誅!


    紅鞋子燒掉後,一股魂氣留存,秦川用元神察看,知道了紅鞋子的來曆。竟是一件古物。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古物,擁有特殊的能力,介於妖鬼和怪異之間。


    妖鬼為反常者,怪異為怪癖難以測度者,都是具備十分危險的特征。


    紅鞋子是鬼王從一堆古董中淘到的。


    “記得之前賣四首詩的冠名權時,得了一些古董,當時沒發現什麽異常,於是將其處理賣掉。”


    秦川得了這一絲魂氣,察知紅繡鞋的來曆,同時也可以根據魂氣的氣息特征,找出相似的古物來。


    反正閑著無事,可以去古董店瞧瞧,說不定能淘出寶物。


    尋常人去淘古董,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秦川經曆豐富,也有相關的鑒賞知識,加上元神的感知,如果有假古董能騙過他,說明那假古董也價值不凡。


    所以對他而言,打眼未必是壞事。


    …


    …


    第二天,秦川來到陵州府有名的古董街。


    這裏是陵州城古玩字畫交易的地方,秦川雖然隻是大概掃了一些店家的東西,依舊瞧得出許多古玩誕生都不足一年半載。


    是很新的古玩。


    他進入過的幾家店,也有做得幾乎以假亂真的古玩,在他仔細觀察後才能發現破綻。


    秦川又走進一家古玩店鋪,見到一副梅花水墨畫,心中一動。


    掌櫃以為他看上這幅梅花圖,便在一旁吹噓道:“這是前朝大家的畫作,絕無僅有的孤品,相公若是喜歡,可以出個價。”


    秦川道:“掌櫃,你這還有其他以梅花為主的畫作嗎?”


    掌櫃道:“這已經是最好的了。”


    秦川淡淡道:“我想聽真話。”


    秦川雖然是陵州城的名人,可是真認識他的人不算多。何況秦川出去這大半年來,麵貌和身量又有些改變,即使以前見過他的人,都未必能確定是他。


    掌櫃自是不認識秦川,但見秦川氣質不凡,斟酌地說道:“這畫是好畫,確實沒保存太好,品相差了點。我這裏有一副新到手的畫作,雖然不是當今大家所作,可是畫工絕對是百年難得一見。小人本來打算自己收藏,既然客官有要求,就拿出來給伱看一看,不過此畫是小人心頭好,著實不能割讓。”


    秦川道:“先把東西拿出來,我看是不是好貨。”


    掌櫃於是去了店的裏間,過了好一會才捧著一幅畫出來,他小心翼翼在桌子上展開。


    白紙上,赫然畫著一枝水墨梅花,除此之外別無餘物。


    秦川起初還不在意,稍稍注目一會,心頭微微泛起漣漪,


    “這墨梅……”


    原來這墨梅竟是一筆勾勒而成,絕無贅筆。且跟他所得墨符書的韻味一脈相承。


    說這墨梅是一道符,也沒什麽不對的。


    掌櫃見秦川注目良久,得意道:“公子,這畫如何?”


    秦川好奇道:“你這畫從哪裏來的,何人所作?”


    掌櫃:“我看公子也是識貨之人,才給你看的,至於畫是哪來的,何人所作,著實不能告訴你。”


    秦川笑了笑:“我看你也不知道這畫是誰做的。”


    掌櫃尬笑一聲,“公子,這幅畫不能賣你,你還要不要剛才的墨梅畫?”


    秦川淡淡開口:“這幅畫我要了,你說個價。”


    掌櫃:“真不能賣。”


    秦川負手看向他,輕聲道:“四百兩銀子。”


    掌櫃略顯遲疑,“東家說了,這幅畫無論如何都不能賣。隻是……”


    秦川:“再加一百兩,多的沒有。”


    掌櫃搖了搖頭。


    秦川“哦”了一聲,走出去。


    掌櫃見過不少客人為了壓價,故意要走,其實心裏還是想要。他目光落在秦川背影上,默數一二三,等待秦川回頭。


    直到數了十聲,不由愕然,真的走?


    他看著秦川的背影要消失在視線裏,忙追上去,道:“公子請留步。”


    秦川似乎沒聽見。


    掌櫃追得氣喘籲籲,終於追上秦川,攔住秦川道:“公子,就五百兩。”


    十兩銀子買回來的東西,轉手就能賣出五百兩,他還有什麽不知足。


    秦川似笑非笑道:“現在我改主意了,加上剛才那墨梅圖,我一共出四百兩。你不同意,我就走了。”


    先去那幅墨梅圖也不是什麽大家的作品,隻是賣相古舊,連問都很少有人問,不然也不會隨便掛在店裏靠外的位置,受風吹日曬。


    要知道真是好的東西,怎麽會隨便擺在外麵。


    古董字畫這玩意,根本沒有具體的價格,隻要能大賺一筆,怎麽都行。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可不是瞎說的。


    不管是五百兩,還是四百兩,都可以抵得上這家古董店至少一年的周轉。何況如今世道不好,古董字畫有貶值的趨勢。


    “四百兩也成,但是你可不能再改口了。否則我這生意沒法做了。”


    秦川微微一笑:“不改口,但四百兩說實話也嫌棄貴了。你還得再搭我一個小物件,我不要你裏麵收藏的,隨便在店裏挑個順眼的物件,帶回去給小孩子玩。你若是這點要求都不答應,那我隻好去別家再逛逛。”


    掌櫃很清楚,自己店裏擺的東西根本不值錢,超過十兩銀子收回來的東西都沒有,他苦笑一聲,“看來公子還是個行家,不知如何稱呼。”


    “秦川,字留仙。”


    掌櫃微微一驚,倒不是裝出來的,“原來是秦相公當麵,恕小老兒眼拙,竟沒認出您。我早知道是您,哪裏還敢多說那些話。該掌嘴。”


    他作勢扇了扇自己的嘴巴,滿臉賠笑。


    秦川微微一笑,“那咱們先回去再瞧瞧?”


    “好,請進。”


    秦川在店裏逛了一圈,挑了一塊黑漆漆髒兮兮的木頭,不知是誰家的門檻,也當做古董拿出來賣。


    掌櫃記得這玩意是幾十文錢收回來的。


    見秦川選了,自然不在意。


    怎麽都有得賺。


    他心想,“這秦相公據說出身貧苦,怕是沒啥見識,估計是道聽途說,想來古玩街淘寶。


    他這樣的人物,吃了悶虧,也不會到處宣揚。”


    秦川很痛快支了銀票。


    掌櫃查點清楚,隨即殷勤地給秦川打包好第一幅墨梅,然後準備用精致的盒子,將那筆墨不凡的墨梅畫作裝進去。


    秦川道:“且慢。”


    “怎麽了?秦相公,咱們做生意,錢銀交清,可不能反悔。”掌櫃生怕生意黃了,而且生意沒做成的話,秦川說不準還會把事情說出去,弄得外人以為他是黑店。


    秦川笑道:“我錢都給了,當然不會反悔。不過想請掌櫃稍等一下。”


    掌櫃驚詫莫名。


    但見秦川取出一把刃口極薄的狼牙匕首,接著腕部一抖,刃光一動,畫紙的邊角便被揭開。


    這一手,可謂神乎其技。


    掌櫃臉色一黑。


    因為這意味著剛賣出的畫,乃是畫中有畫。


    果然隨著秦川動作,表麵的那副墨梅畫被揭開,露出一幅“新”畫。


    墨韻和表麵的畫,大致吻合,可上麵蓋著鈐印。


    “畫聖吳道子的鈐印。”掌櫃失聲,隨即捂住口。


    秦川笑了笑:“早聽說古董界有畫中畫的故事,沒想到今日遇上了。掌櫃的,此畫作價幾何?”


    掌櫃小聲翼翼道:“畫聖遺作甚多,但皆是精品之作。這畫從未現世過,按如今的行情,應該價值八百兩。若是留著做傳家之物,且能一直保存下去,若年景好於如今,作價一倍,也不是不可能。”


    秦川輕笑一聲,“那我八百兩賣給你如何?”


    “當真?”掌櫃有些激動。


    “我自然說話算話。”


    掌櫃道:“小人自然願意,隻是有個不情之請,此事您不要說出去。小人想說是自己撿漏發現的。”


    這樣一來,他的店還能漲漲名氣。


    秦川現在拿此畫去賣,確實也就八百兩,還得扯皮。他以八百兩的公道價收下,同樣不虧。


    因為剛收了秦川四百兩,又是用十兩銀子收購的此畫。


    再買回來,等於全程隻出了四百一十兩,作價再賣出去,能大賺近四百兩,等於一來一去,根本沒什麽損失。


    秦川自然也沒損失,畢竟秦川拿去處理,也就是這個行情,還得浪費時間,跟人扯皮。


    不過買古董不花一分錢,還倒賺四百兩的事跡,可以說是古玩街的奇聞異事了。


    掌櫃的請秦川瞞下來,對沒什麽名氣的人來說,著實少了個裝逼出名的機會。


    可秦川不缺名氣。


    而且在古玩街出名,不見得是好事。


    因為撿漏的機會也會相應減少。


    秦川固然可以明搶暗奪,但那不是他做人的道理。


    修行界有修行界的規矩,世俗也有世俗的規矩。


    於是一場交易下來,皆大歡喜。


    掌櫃還留了自己的名號,姓馬。


    秦川悠然自得地離開。


    揭下來的畫,他也收了起來。


    其實第一幅畫也有玄妙,那一株墨梅,實則是一副路線地形圖。雖然不知道是哪裏的地形路線,可回去能慢慢研究。


    至於第二幅墨韻梅花圖,本質是一張墨梅筆墨的符籙。


    跟他的墨符書一脈相承,頗具研究價值。


    而他拿走的那塊破爛木頭,應該是降龍木。


    降龍木是規格很高的道觀才會采用作為門檻的木頭,上麵侵染道觀的道氣,尋常人難以察覺,秦川卻察覺了。


    他買下來,也可以帶回去研究。


    總之這一趟算是頗有收獲。


    且那塊降龍木的大小,還可以拿來給嬰寧做一把短劍,邊角材料,可以留著做幾根木簪,其中一根送給清清。


    餘下的留著,可以看情況拿出去送禮。


    侵染道氣的木簪,修行人肯定會喜歡的。


    隻要不說是門檻做的,誰會在意。


    材料是真的好材料。


    …


    …


    蜀中,峨眉山。


    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手持一把清光湛湛的長劍,在斷崖周邊做劍舞,翩然欲飛,宛若驚鴻,矯若遊龍。


    絕美的劍舞,使人不知不覺間會陷入其中。


    “好。”一個女尼出現在不遠處。


    她拍了拍手掌。


    女尼乃是峨眉五老之一,境界顯聖的大修士,距離鬼仙,也就一步之遙。她在峨眉地位極高,輩分很大。


    “徒兒小倩,拜見師父。”


    女尼微笑道:“小倩,你的資質比我想象的要好,才上山一年,神魂凝實,劍術也入門了。比我當年進步得還要快。”


    “都是師父的栽培。”


    女尼笑道:“你啊,心裏還是跟我隔了一層。但為師也明白,你十幾歲上的山,如今才拜師一年,俗緣仍在,山裏是呆不住的。”


    小倩聽到俗緣兩字,神情有些少女的羞澀。


    女尼微笑,繼續道:“不經曆滾滾紅塵,修行是沒法成就的。我峨眉修行,講究出世入世,斬卻俗緣。但你修行太淺,貿然下山,反倒不是好事。且修行界的殺劫即將來臨,怕是沒多少時間給你潛修。我這有一門秘訣,可助你在短時間內,將三生修行,凝聚於刹那時光。但如此一來,也等於三世妄念集於一身,你想要斬破虛妄,見得本性,證得鬼仙,怕是難了十倍百倍不止。而且此法也不是人人都能修煉成功,你能修煉,那也是天生有仙骨的緣故。且出身在陰年陰月陰日陰時,乃是天生的鬼仙坯子,百年難遇的修道奇才,才有資格修煉此訣。你先思量,要不要修煉此法,我給你一年的時間考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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