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講道太極。


    三天三夜過後,某一刻,秦川心中一動。


    元神中正在演化太極圖的太極符印,自泥丸宮飛出,騰空而起。太極符印不斷旋即,好似長鯨吸水一樣,鯨吞天地間的無形氣機。


    霎時間,無窮天地氣機、人道意念、天地山川草木蟲魚的靈機無窮無盡地湧入旋轉的太極符印。


    轟!


    一道恐怖至極的轟鳴聲,貫穿天地。


    連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建木,青藤般的根須劇烈顫動,似要震蕩到那紮根諸天萬界的母體當中。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這一刻,整個陵州府都天地陷入純粹的黑暗中,更無任何聲音出現。


    仿佛一瞬,仿佛亙古。


    黑白之氣流轉虛空。


    所有人抬眸看過去,有峰巒似的水墨在虛空作畫,染出一張巨大無比太極圖卷,涵蓋天地。


    “秦子之道,居然化出一張太極圖。”


    無數人仰觀蒼穹,露出不可思議的震撼神情。


    “聲勢如此浩大,難道是得了那件先天至寶的靈韻。不……不可能……”偽天庭的偽天帝虛影發出不可置信的語氣。


    太極圖出現,震撼大梁九州生靈,四海水族齊齊震動。


    不知過了多久,太極圖化為流光,到了秦川身邊,化成一襲太極法衣,穿在秦川身上。


    據傳上古有如來袈裟,為本方世界法衣之首。


    而這太極法衣,剛一出世,怕是就能與上古傳聞的如來袈裟一較高低。


    …


    …


    秦川身著太極法衣,回到八卦爐前。


    爐火烈烈,秦川心中寂然。


    憑太極演繹太易之道,秦川看穿未來。他現在的修行,居然還是不能渡過那場致命的天劫。


    八九玄功的變,可以幫他避開天劫。


    但是避劫不是他想要的方法。


    看似他有許多辦法,可以對付天劫。


    實際上渡劫的辦法,隻有一個。


    化!


    唯有千變萬化的化,才能幫助他渡劫。


    渡劫,亦是化劫。


    秦川很清楚,他的元神和肉身,到了這個階段,除非渡天劫,否則很難有質的蛻變。


    而天劫的時間,隻有百年了。


    天劫的臨近,如同一場注定難以渡過的死劫靠近。


    秦川越是強大,越是能體會即將靠近天劫的凶險。


    他之所以還沒有渡過天劫的把握,原因在他的道還不夠完善。


    他在秦聖世界掌握了先天聖德大道的神髓。


    他的道卻不隻是聖德。


    還有殺戮。


    以聖德心,掌殺戮劍。


    內聖外王。


    內聖足夠了,還差外王。


    他用太易經卜卦。


    連續多次,都隻得了一句提示。


    “上清劫滅,靈山不存,佛鈴斷絕。”


    太易經推演自身未來,得到這一句話,幾乎便是遁去的一。


    “上清劫滅,靈山不存,佛鈴斷絕。”秦川反複咀嚼這十二個字,想要參透真意。


    如果按封神演義的說法,上清靈寶天尊便是通天教主。在封神故事裏,本來承繼上清道統的多寶道人,被渡化去西方教,成為靈山世尊。


    這是一段天大的因果。


    靈山不存,佛鈴斷絕。


    難道這就是他要做的事,他的渡劫的關鍵?


    可是此世無靈山,真是傳說中的靈山,他現在也對付不了。


    哪怕跟本方世界的偽天庭一樣,他隻需要對付一個偽靈山,那也不是輕易能對付的。


    靈山何處尋?


    這個問題秦川有了一點眉目。


    先暫時擱下靈山的事。


    “上清劫滅。”


    這是卦辭的開頭。


    秦川腦海裏泛起《上清寶誥》關於上清的記載,


    “居上清境,號靈寶君。祖劫化生,九萬九千餘梵炁。赤書煥發,六百六十八真文。因混沌赤文而開九霄。紀元洞玉曆而分五劫。天經地緯,巍乎造化之宗。樞陰機陽,卓爾雷霆之祖。大悲大願,大聖大慈。玉宸道君,靈寶天尊。”


    上清修劫滅之道,亦能開天。


    封神故事裏,最後通天教主要重煉地火水風,再開世界,便是應了此意。


    他得玉清元始符詔,太清太極符印,可以說得了玉清、太清的烙印,唯獨沒有上清烙印。


    “難道……”秦川心裏隱隱升起一股明悟。


    他得玉清、太清緣法,難道便是為了應上清劫滅這段因果?


    上清和靈山的因果在何處?


    不,不是靈山,而是西方教,是佛門。


    封神故事裏,佛門廣大,度化紅塵三千客,其中多少是上清門下。而且多寶道人,論地位可是上清正經的嫡傳,承道之人,便如此上了靈山。


    這是何等因果?


    玉清、太清……這些算是他被動得到的緣法,沒有多少主觀意識在內,而上清緣法,須得親手去爭,去取。


    上清截道,何嚐不是充滿爭競之意。


    他須得主動入局。


    局在何處?


    在靈山。


    靈山在何處?


    這世間本無靈山。


    “不,靈山是有的。”


    秦川心中那點眉目,逐漸慢慢擴大,心海裏緩緩現出三個字。


    “西遊記。”


    他寫過大聖傳的開篇,正是西遊記的開篇。


    西遊記前麵故事的主題是大鬧天宮,後麵故事的主題則是西天取經。


    一個是齊天大聖,一個是鬥戰勝佛。


    西遊盡頭便是靈山。


    九九八十一難的盡頭便是靈山。


    他寫大聖傳,進的是靈台方寸山的近乎真實的幻境。


    若見靈山,未必要續寫大聖傳。


    當從五百年後說起。


    秦川心裏生出想法來。


    他取出春秋筆,以自身人仙之血為墨,開始落筆。


    轟!


    剛落下第一筆,世間最上等的宣紙,化為灰燼,半點不存。


    “根本無法落筆。”


    比上次寫大聖傳的開頭還要可怕。


    不是筆的問題,不是墨的問題。


    問題在紙。


    春秋筆、人仙血,究竟什麽紙,才能配得上這兩樣事物落筆?


    “總不能是人仙之皮?”秦川想到這,又搖了搖頭。


    太過邪異。


    妖仙的皮毛?


    大概也是如此。


    秦川腦海裏,閃過種種靈物、異物……


    梳理過一遍後,一件事物在秦川腦海裏成形。


    “天書!”


    不錯,正是天書。


    唯有眾聖殿的天書,才能承載秦川的春秋筆、人仙血。


    既然想到,秦川便事不宜遲。


    筋鬥雲。


    一縱八千裏。


    …


    …


    神都,眾聖書院。


    剛剛領悟天命境的王夫子,忽地心中一動。率著顧亭林等,以及一眾書院學生到書院大門口迎接。


    “秦子,不在陵州布道,何以有空來書院?”王夫子迎了上去,滿麵笑容。


    秦川先施了一禮。


    王夫子連忙避開。


    如今的秦子,他是半禮都不敢受。


    他又不是太清老子化身,怎麽敢受當世大聖一禮。


    太易經、太極道一出,秦子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大聖大賢,與諸子等同其一。


    昔天漢年間,有揚子著《太玄經》一部,深奧難測,人稱西道孔子。今秦子開心學、著太易經、講太極道,勝揚子多矣。


    “今來桃山之下,有一事相求。”


    “秦子客氣了,有話請盡管吩咐。”


    王夫子心想,隻要不是斬梁帝狗頭,其他事都應允了便是。唯獨弑君這事,他是萬萬不肯答應的。


    不過秦川要是想斬梁帝狗頭,也不會到書院來。


    光是召喚那兩條火龍,往皇城萬壽宮一闖,都夠梁帝喝一壺了。


    “欲借天書一用。”秦川提出要求。


    眾人一陣嘩然。


    秦川見狀,笑了笑,“不帶走,隻在眾聖殿使用。”


    眾人鬆了一口氣。


    自古以來,無人可以帶走天書。


    但是秦川怕得例外。


    旁人要想從眾聖殿帶走天書,跟找死是差不多的。若是秦川,天書估計就自願跟著走了。


    天書跟著秦子走,如當年河洛圖書出世,追隨聖王一樣,理所當然。


    以秦子如今的威望,直接帶走天書,怕是書院眾人,還得客客氣氣送走秦川。


    不說一句恭送秦子,氣氛都會差了點。


    王夫子自也不問為什麽,徑自帶秦川去眾聖殿。


    “天書在此。”


    “多謝王夫子了。我欲在天書上寫書,實在有些……”秦川難得有些慚愧之色。


    王夫子卻是一喜,“秦子可是要再著一書?”


    心學傳習錄、太易經、太極道,哪個不是傳世之作。


    不過這些秦川都沒用上天書。


    秦子再著書,居然用上天書。


    不知要書寫何等驚天地泣鬼神的文字。


    王夫子實在難以想象,還有什麽內容,能勝過太易經、太極道……


    秦川見王夫子神色,知道他是誤會了,“王夫子莫要誤會,此番是要著作一閑書。”


    “閑書?”


    王夫子大為不解,“閑書怎麽需要天書來承載?”


    秦川:“此事難以分說,我也是猜測,先試一試。”


    王夫子沉吟道:“秦子自是有自己的用意,這天書終究是聖道意念的具象,秦子便是聖道的化身,你要對它做什麽,老夫實是無權阻擾的。但老夫甚是好奇,可否在旁邊一觀?”


    “理當如此。”秦川倒也沒有阻止。


    對王夫子他是放得下心。


    何況這書開篇一成,他如果進入幻境,取上清緣法。王夫子也足以幫他護道,而且這裏還是眾聖殿,鬼神辟易。


    天下間,於秦川而言,再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的聖德大道神髓,在眾聖殿裏,簡直是如魚得水,無比應和。


    秦川甚至隱隱約約看見諸子牌位裏,有一個空白牌位。


    他如果修成有關聖道的一化,自當占據其中一個位置。


    此化可為秦子。


    道我、逝我、本我。


    其當為道我之化。


    秦川放下這一股明悟,將天書召喚下來。


    天書無字。


    卻包攬森羅萬象。


    秦川取春秋筆,用青玄劍割破手指,放出人仙血。


    王夫子主動取出一方聖人遺留的硯台,為秦川磨墨,當起秦川的書童來。以一個天命境的大儒為其研墨,即使不是空前,那也是絕後了。


    秦川凝神下筆。


    “騎牛遠遠過前村,短笛橫吹隔隴聞。


    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王夫子看到開篇一首七絕,不禁觸動。到底是秦子,開篇一首詩,便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洞察力,把世人追名逐利的醜陋的嘴臉,給予了狠狠的諷刺。


    “此單表陝西大國長安城,乃曆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漢以來,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三十六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樓。華夷圖上看,天下最為頭,真是奇勝之方。今卻是大唐太宗文皇帝登基,改元龍集貞觀……”


    秦川繼續落筆。


    王夫子知曉長安,乃是仙秦、天漢之故都……,大唐又是何地?他想起秦子第一本閑書,上錯花轎嫁對郎裏,提過大唐。


    但他心裏隱隱覺得,大唐非大唐,長安非長安。


    其後秦川寫了漁樵問答。


    令王夫子想到秦子的一首詞。


    “賣魚生怕近城門,況肯到紅塵深處……”


    而故事到這裏,由漁夫引出一個奇人。


    那漁夫道:“你是不曉得。這長安城裏,西門街上,有一個賣卦的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鯉,他就與我袖傳一課,依方位,百下百著。今日我又去買卦,他教我在涇河灣頭東邊下網,西岸拋釣,定獲滿載魚蝦而歸。明日上城來,賣錢沽酒,再與老兄相敘。”


    自古有鯉魚躍龍門之說。


    金色鯉,乃是龍種。


    由此觸怒了涇河龍王。


    涇河龍王於是尋算命先生說理。


    王夫子往後繼續看。


    才知那算命先生乃是大唐國師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誠。接下來便是涇河龍王和袁守誠的賭局……


    行文到涇河龍王賭局輸了,被天庭問罪時,嘎然截止。


    “下麵呢?”


    王夫子看到這裏,心癢難耐。


    他從沒看閑書看得如此有勁。


    那隱隱提過一句的大唐國師袁天罡,他也覺得是個關鍵人物。還有那貞觀皇帝。


    既然開篇提了“太宗文皇帝”,這自是貞觀皇帝的諡號。太宗文皇帝,這可以說是非開國太祖,最頂級的諡號。


    足見貞觀皇帝乃是一代明君,甚至可稱聖君。


    三代以下,唯有天漢文帝可稱聖君。這也是梁帝的偶像。


    但是梁帝自詡天漢太宗文帝,卻隻學得文帝的權謀,不知文帝的襟懷。


    史書有載:


    夏,六月,己亥,帝崩於未央宮。遺詔曰:“朕聞之: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萬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絕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眇眇之身托於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餘年矣……惟年之久長,懼於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複供養於高廟,其奚哀念之有!”


    天漢文帝沒有標榜自己的德行高尚,沒有鼓吹自己的豐功偉績,隻有對死亡的從容坦然,對臣民的關愛體恤,並明確要求節儉,他認為自己是微小的,也不希望死後給國家和百姓造成麻煩,這才是真正能王天下的人啊。


    其看透生死的襟懷,更是讓人無比動容。


    掌天下之權,而不戀棧。


    其人不王,誰可王之?


    秦川寫到這裏,有種其文當盡,其意深遠……之感。


    他便不再書寫。


    同時察知到有無窮悠遠卻令其他人難以察知的幽玄靈機正進入天書中。他等待的機緣,怕是快要來了。


    當自取之。


    當自取之!


    在這段等待的時間,就和王夫子嘮嘮嗑吧。


    “下麵會自然演繹的。”


    秦川指了指懸浮空中的春秋筆。


    王夫子自然知道,這是聖道之寶,滿載聖道氣息,其筆尖蒼冥之色濃鬱,不知集聚過多少正氣……


    但是它居然還能自動寫書?


    可怕!


    春秋筆若是能自己書寫聖道文字,各種蘊藏大道的閑書,他們這些大儒還有什麽用?


    王夫子竟沒來由感到一陣恐懼。


    作為天命境的大儒,他還是害怕自己無用的。


    莊子說無用之用,可以長壽。


    王夫子卻沒法接受自己是無用的人。


    秦川心想,“春秋筆啊,你已經是成熟的筆了,好好在眾聖殿學習,往後書寫聖道文字,豈不是還能幫我修煉先天聖德大道。”


    不過大道不可假他人而成。


    還是得自己來。


    可春秋筆也不是人!


    秦川心裏腹誹暗笑不已。


    王夫子注目春秋筆,看它一動不動。


    “秦子多半跟我開玩笑。”顧亭林經常和他談論秦川,王夫子心裏也清楚,秦川私下是個隨性、自然的人,亦有莊子的詼諧幽默,及超乎世外的灑脫,更有佛家看透世事的淡然。


    行事殺伐,又偏於魔道。


    當真難以琢磨。


    但王夫子相信秦川是一個好人。


    畢竟梁帝還活著。


    自從太子殿下和梁帝有巫蠱之禍後,王夫子對大梁已經心灰意冷了。


    天降太子,乃仁德之君。居然被梁帝逼到父子相殘的地步。


    誰會相信是太子的過錯?


    秦川笑了笑,繼續對王夫子開口,“適才玩笑之語,不過咱們可以聊一聊別的。”


    “秦子不如講講貞觀皇帝的故事?”


    秦川微微一笑,“先說一說袁天罡吧。”


    “也行。”王夫子對袁天罡這大唐國師不是很感興趣,因為會讓他想到國師普渡慈航。要不是貞觀皇帝的諡號是太宗文皇帝,王夫子都會以為秦川說的貞觀皇帝在映射梁帝。


    秦川於是說了大唐國師袁天罡的生平。


    他說袁天罡,卻取了一段動畫的人設。這是靈光一閃,似乎當如此設定。


    大唐國師袁天罡,不良人最高首領,第一代不良帥,道門絕頂人物,實力如地喙深淵,深不可測。隻有大唐曆代皇帝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是太宗年間的國師袁天罡。他憑借太清的丹藥獲得長生不老之身,一直活到了大唐滅亡後。在早期,太宗皇帝命國師袁天罡組建組織“不良人”並以袁天罡為首領,專供大唐君王驅使。最後為李唐皇室殉國。


    秦川略說過袁天罡的生平。


    王夫子感慨,“此亦是奇人。能以不死之身,為唐皇室殉國,足見貞觀皇帝的魅力。真不知貞觀皇帝何許人也。”


    秦川笑了笑,“貞觀皇帝,有玄武門之變,弑兄殺弟,囚慈父於太極宮。”


    王夫子大是驚駭。


    “此等人怎麽能做太宗文皇帝,那滿朝文武當真無恥。”王夫子氣得怒發衝冠。諡號是身後事。自然和滿朝文武有關係。


    這等惡行,至少不該上太宗文皇帝的諡號才是啊。


    秦川笑道:“王夫子莫氣,史官記錄了他這些事,可見他本人如何了。”


    王夫子點頭,“這等事能流傳下來,即使史官直筆,也足見其磊落。其中緣由,還請秦子細細道來。”


    “古人雲漢書可以下酒,此時豈能無酒乎?”


    顧亭林搬了桌子凳子進來。


    眾聖殿裏,開茶酒會。


    王夫子白他一眼。


    但此時無酒,難以盡興。


    諸子最喜賢君聖道,肯定也想聽。


    王夫子先斟滿兩杯酒,一杯敬史書歲月,一杯敬諸子百聖。


    秦川說起隋末的江山風雨,其時山河破碎,為一頂皇冠,引無數英雄折腰。


    然後緩緩引出王夫子想了解的貞觀皇帝李世民。


    其人四歲時,家裏來了一位自稱會相麵的書生,對其父李淵說:“您是貴人,而且您有貴子。”當見到李世民時,書生竟說:“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等到二十歲時,必能濟世安民。”李淵便采“濟世安民”之義為兒子取名為“世民”。


    王夫子讚道:“好個濟世安民。”


    他見秦川開篇點題,心中愈發期待,這明明滿手惡行的貞觀皇帝,到底是如何濟世安民。


    其既然為太宗,那麽李淵當是開國太祖了?


    昔年天漢太祖起於微末,撥亂世反之正,平定天下,為漢太祖,功最高。


    這唐太祖竟有何過人之處,能比得漢高?


    莫非與本朝太祖一般,武功煊赫。


    秦川又說到李世民十七歲時,隋煬帝在雁門被突厥包圍,李世民響應招募去救援,隸屬於屯衛將軍雲定興。將要出發時,李世民對雲定興道:“一定要攜帶旗鼓來設置疑兵。再說始畢可汗全國的軍隊敢於包圍天子,必定是認為國家倉猝之間無人救援。我們張大軍容,讓軍旗連綿數十裏,夜晚就讓鉦和鼓聲互相呼應,胡虜必定認為救兵已大軍雲集,就會望軍隊揚起的塵土而逃遁了。不然的話,敵眾我寡,他們全軍來戰,我們必不能應付。”雲定興采納了李世民的建議,並將軍隊駐紮在崞縣,突厥偵察騎兵飛馬報告始畢可汗道:“隋朝大軍已到。”由此突厥解圍遁逃而去。


    王夫子聽到後,露出讚歎佩服之色。


    顧亭林一口酒下肚,讚道:“此人年方十七,竟有韓白之奇策,天才也。”


    他自己也是天才,秦川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但李世民用兵之奇,實在讓他歎服。


    出奇策,並能一次功成,如何不讓人佩服。


    秦川繼續說著故事,他說道李世民十九歲入關滅隋,二十歲統兵三萬滅擁兵二十萬的西秦。二十二歲率領八千人打敗宋金剛


    二十三歲歲憑借數千精騎,大破竇建德和王世充十萬大軍,虎牢關一戰擒雙王,統一北方。


    其中秦川還說了一件小事:


    “李世民曾帶著四人靠近竇建德的大營刺探敵情,其中有一個是他的鐵杆心腹尉遲敬德。


    李世民對尉遲敬德說:‘我拿著弓箭,伱拿著長槍跟著我,就算他對麵有百萬之眾,又能奈我何呢?’然後又說:‘對麵看見我,馬上逃,這才是上策。’”


    顧亭林又浮一大白。


    “如此年輕氣盛,膽略驚天。有冠軍侯之風采。”


    秦川微微一笑,繼續娓娓道來:“李世民主動暴露身份,抬手一箭射死對方大營的一個士兵。於是敵軍派出幾千騎兵追擊。


    李世民身邊的士兵,除尉遲敬德外,皆臉色大變。李世民卻從從容容說:‘你們先走,我和尉遲敬德斷後。’”


    王夫子不由道:“其以萬金之軀,輕涉險地,可謂冒失。但為手下人斷後,可謂大仁。”


    有大仁的人,先人後己。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王天下者,連身邊仆役之命也是愛惜的。


    顧亭林補了一句:“命貴而犯險,非為己也,為天下也。”


    秦川繼續說了後麵的事,原來李世民早就設下埋伏,一路走,一路射擊對方追擊的兵士,仿佛放風箏一樣,將對方釣到埋伏圈裏。


    其以身為餌,伏擊追擊的數千騎兵,將其殺得大敗,挫折敵軍銳氣。由此,為一戰擒雙王,埋下伏筆。


    然後秦川一路述說李世民的軍功。


    直到其封為天策上將,封無可封。與太子和齊王,勢若水火不容。


    王夫子聽到之後,怒道:“這天下竟是秦王打下來的,那李淵何其愚蠢。為何不讓秦王做太子。”


    雖然太子是嫡長子,可秦王諡號為太宗,名為守成,實則開拓之祖。


    李淵雖為開國之祖,但一直都在後方,破長安後,平定天下,居然沒有領兵過一次。


    差漢高太遠了。


    他沒想到,李淵能成開國之君,居然最大的原因是兒子能打。


    當然王夫子不否認李淵前期起兵的作用,而且本身聲望也確實為統一天下打下了基礎。


    但這作為開國之君的功業是遠遠不夠的。


    他上他也行。


    顧亭林和王夫子都是見識深遠的人,他補了一句:“太子之禍不在秦王,在李淵。李淵這是猜忌李世民,以太子做棋子,與其廝殺啊。帝王平衡之心,用在開國功業最高的人身上,李世民若退,則手下人亦是不肯,執意後退,至多有韓白之下場,難免一死。”


    王夫子歎息道:“玄武門之變,著實不可避免。”


    顧亭林搖頭,“這一戰的關鍵,絕不在玄武門。至少玄武門絕非政變的開頭,隻能是收尾。”


    王夫子也反應過來,拍手道:“不錯,當先擒李淵。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囚慈父於太極宮,原來如此。”


    兩位當世大儒,一葉落而知秋,窺一斑而知全豹。猜出了玄武門之變的始末。


    當是李世民先入宮,控製了李淵,將那些護衛都換成自己人。


    後麵才有玄武門之變,弑兄殺弟。


    果然秦川先講起秦王夜入太極宮,李淵此前想讓秦王去洛陽建立天子儀仗,做另一個太子。但李世民對李淵說出一句話,


    “陛下,我決定了,今天隻有一個太子。”


    好一個“我決定了”。


    人主之雄,躍然眼前。


    再跟梁帝一對比。


    王夫子和顧亭林相視一眼,搖了搖頭。


    後麵自是玄武之變,尉遲敬德滿身帶血去見了李淵,說太子和齊王都死了。其中筆墨,不必多言。


    皇家殘酷血腥而已。


    王夫子:“雖事出有因,終究是大惡事,其心不平。當以千秋功業,洗涮罪孽。”


    秦川於是說了貞觀之治。


    王夫子來了興趣,問大唐剛剛經曆戰亂,一統天下不久,貞觀皇帝上位不過幾年,如何能反擊草原蠻族,追亡逐北。


    要知道天漢一統,到反殺匈奴王庭,足足經曆了六七十年歲月、幾代人的積累。


    秦川於是說了唐朝的製度。


    唐朝打仗不是虧錢的買賣,反而是賺錢的行當。


    其滅一國,極盡搜刮之能,而且會派兵駐紮鎮壓。邊軍強悍,遠勝過中央軍。


    以戰養戰,虎狼也。


    其對內修文,對外征服稱霸,貞觀皇帝才有天可汗之名。


    王夫子:“既以此興,當以此亡。”


    “但對外擴張,行霸道之事,倒是好過對內鎮壓,維係太平。”顧亭林接著說道。


    “確實如此。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能不那麽苦,有上升之途徑,已經很好了。”王夫子歎了一口氣。


    大同小康之事,三代之盛世,不過是儒家描繪的畫餅。


    哪裏真正有過。


    秦川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好一點也是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其誌未竟,其道未絕。”


    “理當如此。”


    “秦子,何時才有那盛世?”


    秦川沉吟良久,


    “當人人覺醒之時。”他頓了頓,補充一句,“方有可能。”


    顧亭林感慨,“有這可能也是好的。”


    兩人大醉,秦川在眾聖殿裏坐定,天書飛入懷裏,其光大盛,仿佛日月入懷。


    …


    …


    大唐貞觀元年,長安遠郊。


    一座傾塌的山門,一座廢墟般的道觀,一座年輕道人模樣的神像,一把古劍,一盞滅了許久的青燈。


    其神有名:


    “玉宸道君”。


    感謝科學家的歲月流淌著孤獨的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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