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行禮後,呼喚崔度,“崔兄,快來搭把手。”


    崔度過來,“賓王,你該不會是真想把神像背走去飲酒吧。”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言而無信。崔兄你就說幫不幫我?”


    崔度無奈苦笑,心想著馬周雖然灑脫不羈,但不至於瘋瘋癲癲,難道真像他說的那樣,需要請神靈去消災解難?


    請喝酒不過是托辭。


    兩人合力將神像搬下去,初時重若千斤,他們艱難將神像一步步抬出廟宇。這時候,崔度也不敢鬆手。


    若是神像跌落在地,真有神靈,豈不是褻瀆了,怕是更為不妙。


    越往外走,崔度越是疲累。


    感覺神像越來越沉重。


    他雙臂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隻能苦撐。


    馬周見他快要堅持不下去,說:“崔兄,大丈夫行事,最忌半途而廢。”


    崔度是清河崔家的旁支,見馬周這樣說,也不敢在同郡鄉人前,辱沒門風。


    他們一步步走出傾塌的山門,仿佛跨過一個界限。


    崔度感到,如泰山之重的神像,頓時輕了不少。


    這時兩人察覺山中一聲悶雷響起,同時往道觀看過去,隻見那道觀頃刻間倒塌,似是什麽禁製破去,頃刻化為灰燼。


    仿佛從未存在過。


    兩人相視一眼,連忙抬走神像繼續下山,到了酒家裏。


    馬周發現他們麵上的黑氣依舊濃鬱不散,酒家依舊被一層普通人看不見的黑氣籠罩。


    此際店裏點燃燈火。


    劉姓士子見狀,大是震驚道:“你們真把神像請來了。”


    這時神像綻放起清光,店外則湧進一股股黑霧,怪是嚇人。


    眾人一下子酒醒過來,四散逃走。


    崔度也想跑,卻被馬周一把拉住,讓他別動。


    黑霧裏,有兩個燈籠出現,崔度看過去,才發現哪是什麽燈籠,分明是一條大蛇的雙眸,張著血盆大口,眼睛像燈籠似的,發出駭人的光芒。


    逃出去的人,給黑霧纏上,頓時一個個呆立不動,好似雕像。


    這時神像背負的古劍出鞘。


    隨即黑霧如潮水消退。


    說不盡的光明浮現,將黑夜驅散,化為白晝。


    神像如雞蛋殼剝開,走出一個年輕道士,身上穿著玄黑的太極法衣。太極圖案和神龕上的一般無二。


    古劍回鞘。


    崔度猶自瞠目結舌。


    馬周卻先行一拜,“清河人馬周,拜見道君。”


    那年輕道士灑然一笑,“不是說請我喝酒嗎?酒呢?”


    崔度同時反應過來,連忙拜見。


    馬周徑自去搬了幾壇子酒。


    外麵的情狀十分詭異。


    客店的掌櫃、小二如同木雕一樣,眼中沒有神采。而與馬周等同行的人,則身子被定住,唯有眼珠子能轉動。


    一條巨蛇,定在店家門口,兩隻眼取代了店家招客辟邪的燈籠。


    年輕道士正是秦川,他招呼兩人坐下,先舉碗飲酒。馬周頗見灑脫,一飲而盡。崔度兩手微顫,心情激蕩,難以平複。


    他居然和神靈對飲。


    “兩位朋友,適才負我出山門,當結善緣。不知平生有何願望?”他徐徐詢問,好似夫子春遊,問門下平生誌向。


    這讓崔度心裏生出幾分親和之感,沒有那麽畏懼了。


    而且崔度敏銳意識到,這是機緣。


    他隻是崔家旁支,做官不難,可要做到一洲刺史,那是不可能的。


    “學生平生誌向是做到一州刺史,保土安民。”崔度直言不諱。他才學淺量,不敢有更多奢望。


    秦川笑了笑,“以伱清河崔氏的門第,做到刺史是不難的。”


    崔度:“道君亦知我清河崔氏?”


    秦川淡然一笑,“當今一等一的閥閱,如何不知。”


    他又看向馬周,問:“你呢?”


    馬周搖頭,“適才請道君喝酒,其意本有化解這場厄難的意思。道君既然出手相助,馬周豈能有別的要求?”


    他又看了看崔度,“這層意思,剛才崔兄是不明白的。”


    秦川笑起來,“這層意思我當然知曉,可是人入廟宇,豈能不為自己求點什麽?今我在你麵前,豈不勝過那些泥塑木雕?”


    崔度心想,要不是馬周帶他一起抬出神像,剛才怕是要被妖孽所害。可惜馬周性格怪異,莫要錯過這樁機緣,他道:“道君,馬兄有濟世之才,隻是欠缺一個機會,沒有貴人賞識。”


    秦川微笑地看著馬周,“不若我許你一個宰相之位如何?”


    馬周退席一禮,“道君,神道的事歸神道,人道的事歸人道。宰相是國家的樞要,豈能因道君一言而決?若是如此,神道威權太過。”


    “那剛才他的事怎麽說?”秦川笑容斂去。


    無形的壓力,令崔度都喘不過氣來。


    他心道苦也,馬周怪癖的性情,開罪神靈了。


    “以崔兄清河崔氏的身份,步入仕途。隻要勤政愛民,做出政績來,必然能得陛下賞識,將來是能做到一州刺史的。但崔兄不知陛下,還以前朝舊事為例,認為自己做不到州刺史。道君之言,能給崔兄許多信心。他少些患得患失之心,做事情會順利的。”馬周緩緩解釋道。


    秦川便不再言,邀請兩人繼續喝酒。


    秋夜涼意瘮人,喝了酒,渾身就舒泰許多。


    但是崔度見道君神情冷淡,這酒喝起來也不是滋味。他終於忍受不住這無形的壓力,


    “道君,外麵的人怎麽辦?”


    “天亮後,自然會好的,隻是妖邪入侵,難免生一場病。剛才他們拋下你們逃跑,你怎麽還關心他們?”


    “學生心裏是有些生氣,看見他們那個樣子,又有些不忍。”


    秦川說完後,酒剛好喝完。溫潤的眼睛,看向馬周,“汝壽四十八當盡,但負我出山門法禁,此為善緣。與汝再添五十二年之壽。”


    他說完,笑了笑,“給人添壽,是神道的事。你可不要說我越權了。”


    他哈哈大笑,出門而去。


    這時天光竟大亮了。


    時間過得真快。


    門外有歌聲傳入,遠遠不盡:


    諸將說封侯,短笛長歌獨倚樓。萬事盡隨風雨去,休休,戲馬台南金絡頭。


    催酒莫遲留,酒味今秋似去秋。花向老人頭上笑,羞羞,白發簪花不解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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