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利爾達歌劇院,演出廳。


    “這段加戲演得真不錯啊。”


    “不愧是艾比蓋爾導演親自執導的公映版。”


    “可以說是點睛之筆了,給少女的形象做了完善——因為過得苦沒吃過好的所以才那麽貪吃。”


    “不對,你們不覺得剛才是舞台事故嗎?我覺得男女主角完全在亂演,全靠他們對人設的理解才勉強圓回來。”


    “是嗎?”


    觀眾席上左右的細微聲不斷。


    音樂奏起。


    男女主角在舞池中央翩然起舞,如神選配,其樂融融。


    舞步輕盈優雅,眉目傳情,仿佛天造地設般的一對。


    他們的節拍始終有些對不上,卻又奇妙地能夠扶持住對方。


    可以看得出來他們排練過不少次舞蹈,兩人有著一種微妙的默契,始終沒有害怕過被對方絆倒,願意放心地把自己的身體托付給對方,矛盾而又和諧。


    “舞蹈的編排是不是有點生疏?”


    “他們跳的是魔族舞,我作為專業舞者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他們兩個都跳得相當正宗,甚至就像是從古魔界的宮廷出來一般。”


    “其實仔細想想,原著的劇情這裏,灰少女要和一個從魔界來的總督跳舞,在時代背景的理念下,他們根本不可能一拍即合,今後注定要麵對坎坷的人生,所以這裏故意跳出這種微妙的參差感和磨合感,是精心編排並經過無數次的排練才能演繹出來的。”


    眾人紛紛驚歎。


    艾比蓋爾坐在貴賓席聽得頭皮發麻。


    她根本沒想這麽多。


    她覺得席多也沒考慮到這些。


    慢慢地,舞廳裏所有人都隨著音樂旋轉飛舞,一派盡情歡悅。


    沒有加入舞蹈的宴客們站在邊緣,視線始終集中在總督和灰少女身上。


    “少爺……您好久都沒有這麽笑過了。”


    跟隨著總督從魔界而來的魔族管家抹了抹眼淚,欣慰道。


    宴會眾人:“竟!然!笑!了!”


    全新的歌劇演出也相應跟上。


    許久後。


    舞台慢慢靜滯下來。


    “我似乎,並不討厭你。”


    一曲終了,魔族總督執起灰少女的手,說道。


    “我。”


    塔莉婭看著蘭奇,說不出話。


    她現在還在慶幸以前和蘭奇在愛神殿跳過舞,姑且算是混過了這段演出。


    但是眼前這個總督氣場的蘭奇,讓她一時有點分不出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在和蘭奇對白。


    沉浸式的演出,讓她感覺仿佛穿越到了聖戰羅曼史的故事中。


    “塔塔,你的下一句應該是‘我也是’,露出天然而純真的微笑回答我。”


    蘭奇用意念提醒塔莉婭。


    他大概發現塔莉婭不記得台詞了,隻能憑自己的印象,全力回憶並幫助塔莉婭。


    “我也是……”


    塔莉婭聽見蘭奇溫柔的心念聲,她低下頭,囁嚅道。


    她不明白蘭奇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還是這麽靠譜,能夠幫助她。


    頑強性格,注定會給她帶來更重災禍。


    可是,偏偏有這樣一個人,願意來扶起她。


    “……”


    蘭奇聽見塔莉婭的回應,剛欲開口又頓住了。


    塔莉婭這裏台詞對了,卻演錯了。


    灰少女不該在此刻表露出柔軟的嬌怯。


    但是隨之台下響起了掌聲,把蘭奇也整不會了。


    觀眾們都很認同這個樣子的灰少女?


    蘭奇隻能接著演。


    “接下來準備好了與我共遊宴會嗎?”


    他問塔莉婭。


    “可以,不過能帶我去那邊嗎?”


    塔莉婭望向了殿堂一側的宴桌方向,問道。


    她唯獨能清晰想起這一幕的劇情:在跳完了舞之後,總督問灰少女想去哪裏,灰少女會回答他,她想再吃些美味的點心。


    “少女,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蘭奇回答,並拽起灰少女的手。


    他嘴上保持著魔族的高傲和刻薄。


    實際很寵溺灰少女,把她往宴桌方向帶。


    音樂漸緩,燈光聚焦在兩人身上,總督牽著灰少女的手,來到了先前的甜品架旁。


    “從現在開始,你的所有事都由我來決定。”


    魔族總督毫不留情地宣布,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疑,把灰少女獨占在宴桌旁。


    “不可以……”


    過於強勢的蘭奇,意外的讓她的心跳個不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會期待著蘭奇對自己說出下一句話。


    這樣子……


    這個樣子……


    她會先無法思考的……


    塔莉婭臉頰泛著紅暈,側過了眼眸,不敢直視眼前的蘭奇。


    “包括你接下來吃什麽。”


    蘭奇拿起一塊焦糖芒果奶貝,往灰少女嘴邊稍稍放近。


    “等等,我拒絕!”


    塔莉婭搖頭道。


    “我拒絕你的拒絕。”


    蘭奇堅定不移。


    “嗚,嗚!”


    塔莉婭無力地推著蘭奇,像是在守著自己最後的底線,死死地閉著嘴,絕不讓他把食物送過來。


    “蘭奇伱不要,你不要再靠過來了呀!”


    塔莉婭在心裏尖叫著。


    總督輕輕一笑,三分薄涼,三分譏笑,還有四分漫不經心。


    “嘴上說著不要,胃還是很誠實的。”


    蘭奇稍稍側過頭,像在聽微微聲響。


    是她胃蠕動的聲音。


    “噢~~你連肚子餓了的聲音,都是如此的美妙。”


    蘭奇本色演出,讚歎道。


    “你馬……”


    塔莉婭的手背上血管微顫,要不是在舞台上,她已經想騎蘭奇身上弄他了。


    “我怎麽了?”


    總督興趣盎然地挑了挑眉。


    “你馬上喂我……”


    塔莉婭咕噥。


    現在她沒辦法,隻能從了蘭奇,任他捉弄。


    她又羞又氣地想道。


    ……


    尼斯特羅城。


    宅邸客廳放映著晚間節目。


    “休寶,你流眼淚了?”


    辛諾拉驚訝地伸手放在休柏莉安眼眶下,收回來時,手指微微有些濕潤。


    她感覺按照人類的定義來講,這似乎不是苦情劇。


    “我,我沒有。”


    休柏莉安拿起紙巾,擋住眼否認道。


    寬沙發上,休柏莉安另一側的安塔納斯一邊盯著舞台劇不願錯過一秒,一邊關切地瞟向好閨蜜休柏莉安。


    安塔納斯什麽都懂,但她就好這一口,這舞台劇演出效果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冰雪魔女剛才聽到安塔納斯的話語,大概懂了休柏莉安為什麽心情狀態不佳。


    “女生像不像塔莉婭我不確定。”


    冰雪魔女凝神望著畫麵,自語。


    “對吧?我也覺得她不太像塔塔。”


    休柏莉安聽到冰雪魔女老師的肯定,感覺安心了許多。


    “但男主演挺像洛奇·麥卡西的。”


    冰雪魔女分析道。


    聞言,休柏莉安又不說話了。


    “休寶,上次我們給泊森王國的塔塔打跨國通訊時,她不就和蘭奇清清白白嗎?”


    “還有貓老板在呢,他倆從來不會撇開貓老板去單獨幽會的!”


    安塔納斯和辛諾拉連忙拍著休柏莉安後背。


    她們都清楚,阿爾彌斯並不知曉北大陸的洛奇·麥卡西就是蘭奇!


    “對了,普拉奈呢?”


    安塔納斯抬頭張望,樂觀地鼓勵著休寶。


    讓普拉奈來評價一下,肯定沒錯。


    他向來看得透徹。


    “哥哥他說他想出去買點東西,剛剛出門了。”


    辛諾拉看向門口的方向,回答道。


    “誒……?”


    安塔納斯的笑容凝固住。


    ……


    舞台上,時間一分一秒飛逝。


    宴桌的甜點也近乎一掃而空。


    “少女,我對你一見傾心,能否與你多聚片刻?”


    總督喂完了最後一塊甜點,指向宮殿外的花園背景,問道。


    鏘,鏘,鏘。


    彷佛純白天國中投下的漣漪,十二點整的鍾聲也伴隨著禮樂響起了。


    灰少女如夢初醒,慌亂推開總督。


    “總督閣下,感謝您的美意,但我……我有難言之隱,不能久留。”


    塔莉婭迅速回答道。


    “別走,告訴我該去哪裏找你?你的芳名還沒告訴我!我們還能再見嗎?”


    蘭奇一把想要抓住她。


    可是她想要跑,蘭奇哪裏攔得住,她躲開蘭奇,慌不擇路地逃下台階。


    我終於可以去看台本了!


    塔莉婭激動地想著。


    她算是牢完了。


    接下來可以在後台待好長一段時間歇息並看劇本。


    “等等!!”


    蘭奇驚慌地喊道。


    但塔莉婭跑得太快了,轉眼就消失在了舞台邊緣,甚至超出了他們能夠意念交流的範圍。


    隻留蘭奇蘭奇錯愕地站在舞台上,轉頭看向觀眾們。


    “不愧是長期在家幹體力活的灰少女,跑起來就是快。”


    觀眾席上頓時評價了起來。


    “確實,她把夜半時分倉惶逃離的急切感都演出來了,簡直不像演的。”


    “你別說男主角這恍然失措的樣子也演得好,他臉色都有點發白了。”


    “等等,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裏少了點什麽……”


    ……


    舞台後。


    塔莉婭跑回休息的位置就拿起台本飛速翻看。


    再度翻開台本的一瞬間,她的安心感全回來了。


    “總督大人,你來找我了嗎?我就知道,你會來。”


    “經過你身旁時,與你對視一眼,我的心似乎已經飄向遠方。”


    “當你注視著我,你不知道,我已陷入了危險之中。”


    她捧著台本,開心地念道。


    在舞台上她感覺血液循環異常的快,還吃飽了,回舞台後意外的神清氣爽。


    剛念了沒幾句。


    艾比蓋爾踩著高跟鞋就火速跑到了後台來,瞪著塔莉婭。


    “你在搞什麽?”


    她質問塔莉婭。


    “我在複習台本呀。”


    塔莉婭眨了眨眼,不理解導演為什麽這麽生氣。


    “忘啦?下場的時候要留一隻鞋子在台上,不然總督憑什麽找到你?!”


    艾比蓋爾怒喊道。


    “噫!”


    塔莉婭倒吸一口涼氣。


    完了。


    她走得太急,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原來剛才蘭奇並不是表演意義上地攔不住她,而是真的竭力要叫住她。


    那現在……


    蘭奇在台上豈不是牢底坐穿了?


    ……


    此時的舞台上。


    “唉,少女啊,你走的也太著急了,難道就不給本總督留下點什麽線索嗎……”


    蘭奇左右巡視著地麵,邊踱步邊喃喃。


    “我尋思著,這裏應該有一隻鞋呀……”


    他頭上不斷冒著汗。


    蘭奇現在都不敢朝著舞台下觀眾席的方向看去。


    諾大的演出廳靜得可怕。


    數千道目光仿佛千把鋒刃。


    看他演著獨角戲。


    他在拚命救場了。


    蘭奇逐漸感覺心態要頂不住了。


    簡直就和當初剛去泊森王國時,被塔塔弄得暈頭轉向一樣。


    “女神大人啊,能不能幫幫我,隻要能給我一點有關於她的線索,我願意繼續用這一生行善積德!反倒你若覺得我有罪,就請直接給我懲罰吧!”


    蘭奇隻能抬頭仰望天空,高舉起雙手,祈求道。


    遠方。


    “蘭奇……抱歉……!”


    塔莉婭心裏愧疚地壓低了聲音嘀咕。


    她倉促跑到後台靠近幕布處,拽下自己的鞋子就朝蘭奇遠遠扔去了。


    砰!


    塔塔的鞋徑直砸在了蘭奇的腦袋上。


    蘭奇應聲倒地。


    塔莉婭穿著禮裙,保持著拋投的靜止動作,她人傻了。


    “……”


    跟在後麵的艾比蓋爾掩住了臉。


    發出了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


    她現在有點懷疑這兩人是來故意搞她的。


    “喔!”


    台下一陣驚呼聲。


    “原來向女神祈禱真的有用?”


    “這裏也改編了原著,其實比灰少女不小心落下一隻鞋子要更具浪漫主義的色彩!”


    觀眾們議論道。


    ……


    聖克瑞瑅修道院。


    厄休拉的宿舍裏。


    兩個人都趴在床尾,看著熒幕上的放映畫麵。


    她們的頭發濕漉漉的,洗過澡之後並未吹幹,等待著自然幹。


    今晚艾爾莎和厄休拉被送回學校後,艾爾莎還是十分害怕,厄休拉就大方地叫她今晚來自己宿舍睡了。


    於是艾爾莎就帶著小黑貓來到了厄休拉宿舍住下。


    正好哥哥留下的小黑貓可以一起保護她們。


    “米青采彡!”


    厄休拉看到總督倒下,高喊道。


    她就算讀過原著,也沒猜出今晚公映版的劇情。


    “我們今天沒去看,好可惜呀。”


    艾爾莎感慨道。


    她一開始也以為《聖戰羅曼史》公映版和平時的演出差別不會多大,沒想到隔幾幕就是彩蛋。


    “其實你剛才如果要求蘭德裏帶上你,他應該會心軟答應,我現在發現了,他其實很好說話。”


    厄休拉用肩膀撞了撞艾爾莎,狡猾地笑著。


    “這段時間別離開聖克瑞瑅修道院了,不能再給哥哥添麻煩了。”


    艾爾莎拚命搖頭否決。


    “嘖嘖,你哥哥有個你這樣體貼的妹妹就是好。”


    厄休拉哂笑道。


    而像她這種任性的妹妹,肯定就沒人喜歡了。


    她羨慕艾爾莎,但她不能說。


    厄休拉掩飾著藏在心裏的狼狽,側過頭戳了戳旁邊趴著的小黑貓。


    “小黑麵包,你怎麽不說話了?”


    她見這隻小黑貓認真盯著話劇很久了。


    它始終不再像最開始那般活潑,而是一臉嚴肅地品鑒著畫麵。


    “喵……”


    貓老板總覺得不妙。


    這舞台上這倆貨,太像蘭奇和塔塔了吧?


    它怎麽想都想不明白這倆人是有什麽可能,能夠直接竄到台上去當主演的,唯獨在心裏不斷否定這一可能。


    而且他倆是不知道今天是公映嗎?


    不過它現在也不能斷言這倆人到底是不是蘭奇和塔塔,它也是知道蘭奇和塔塔剛好去了劇院,才敢做出這一破天荒的假設。


    還好休寶不在。


    看著這兩人在舞台上亂演,貓老板都不禁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畫麵仍在繼續。


    直到過了數秒。


    “謝謝你……女神大人……”


    蘭奇捂著腦袋,頭暈目眩地站了起來。


    他真沒遭過這種罪。


    他望著灰少女背影消失的遠方。


    “謎一樣的美人,你究竟是誰?你為何,為何要如此匆忙離去呢?這隻魔法鞋,是你留給我唯一的信物……”


    總督緊緊攥著魔法鞋,咬牙切齒,隨即轉過身,癡癡佇立,麵露惆悵。


    舞台燈漸暗,總督頹然離場。


    “演得好,演得真是太好了!”


    觀眾們連連鼓掌。


    “?”


    貓老板如遭雷擊。


    你們看不出來嗎?


    這明明是舞台事故,為什麽全都在鼓掌叫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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