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遠闊,人間煙火。


    隨著呱呱的嬰兒啼哭聲,她在觸不及防之下,落入凡塵。


    又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境地。


    司君仙君終是活得年頭久,他們這群小娃娃也終抵不過他善變的筆鋒。


    若是沒記錯,起先司君仙君給他們王座的話是三日後送他們入凡塵,那時出口的話是極其溫和斯文,可誰又知,其後竟是了當粗暴,才且第二日淩晨,在他們還沉於睡夢中,在他們觸不及防之下便將他們這群人一個不留的打入凡塵。


    為何會說她知曉他們是一個不留,實因那道旋風便是拂塵擺出,且還帶著一股清清淡淡的沉香味,據悉這三界之中蝕骨般喜愛沉香的也隻有他司命仙君了,日積月累的也為潛移默化的,他的周身之物都著滿沉香之味也是必然的;當然也因途中聽見子涵和雲青等人恰同潑婦罵街的咒罵聲。


    聽昨日青丘來的小女娃娃說,當年司君仙君在昆侖山修行時,誤入一結界,結界裏頭竟是上古女帝少時於昆侖山身為子徒所居的仙閣:仙閣裏頭點著似同嫋嫋炊煙的熏香便是沉香,進入其間心神闊然,奕奕容光。據說他還在裏頭見著上古女帝的丹青畫像。


    小女娃娃說到此,巴眨著雙眼,思索半響,恍然記起,於是驚喜道,“對了對了,司命阿叔說‘眉眼含笑含俏,芙蓉不及千萬之一,確是夢中幽蘭芳香恣意。’


    當然,她沒有聽懂,是美得芳香外溢呢,還是說上古女帝靈動恣意,可單憑一幅畫,又怎得定奪。又或是畫仙的巧手加了點色澤呢。


    橫豎她知曉了,這個司命油然而生的愛慕之下便是銘記結界中的一物一具。


    果不其然,其後便聽小女娃娃吧啦吧啦著小嘴巴說,“自此,司命阿叔便喜歡上了沉香,你們若是想要下凡塵漫長一世過得舒坦些,送沉香之物給司命阿叔便可,他可喜這玩意了,也定當會歡喜。”


    這個青丘的小女娃娃撲閃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似日行一善般給他們出主意,豈知至少眼下讓他們都知曉天界受萬仙敬仰的神筆之手司命仙君愛慕上古女帝,雖然他們並沒有親見,但卻知曉他單方麵陷入其中很深很深,深入心骨,才會連同周身之物也視為珍寶喜愛得不得了。


    小女娃娃的聲音很清甜,就像當下攜裹著花?的清風,讓人很是舒坦與親切;模樣更是沒得說,猶如盛夏清晨集結於花草上的露珠,是明鏡透亮的不染一絲雜塵。從小女娃娃舉手投足間所顯的心性,也讓旁人知曉:定是精著心思才且供養出來的寵兒。


    隻是,小女娃娃身邊立著的那位經過精心捯飭的大漢,著實讓人不忍直視,說有些各色也不為過,五大三粗的彪悍個頭,卻著扮上精細的妝容:在他過度保養而泛白的肌膚,乍一看,確同從棺材裏倒出來的那種蒼白如出一轍;問題是他竟還修了眉,拔了胡須,呡了烈焰紅唇;他身著的是白色天蠶絲長袍,領口相繡的風鈴花若隱若現,腰間佩戴的是粉色海螺珍珠帶;腳上著的不是靴子,而是一雙輕便的紫布鞋,鞋麵上用金絲線相繡著祥雲圖;他的著扮,從頭到腳所呈現的精致是用昂貴與奢侈作為鋪墊,而,唯獨頭頂束發的玉冠下所垂落的兩縷發絲修飾遮擋他那寬大的臉腮幫子,還算過得眼。


    從子涵、雲青和羽天翊,這三家夥對該彪悍從頭到腳搜尋遊走的眼神中,不難看出他們未見世麵的新奇之態。


    至於那精修的彪悍是誰,她不知道,但他的術法絕對了得,不然也不會在子涵戲笑女娃娃時,他一掌就掀了她家房頂,其後在小女娃娃嘟嘴氣惱怒目之下又給一掌複原了。


    橫豎她得出一點就是,這精修的彪悍,是唯命於小女娃娃。


    “這小女娃娃在青丘的份量可不低,我隻是讚了句:小姑娘好生俊俏!誰知那粗蠻大哥一掌就過來了,還好小七拉了我一把得以躲開,不然我可能就被他打至十萬八千裏外!”子涵在青丘的小娃娃和彪漢離開後,才緩過幾分驚魂未定的神來,自顧自著撫摸自個的胸口喃喃開口歎息。


    “如此推敲,她送過來的隱幻酒絕對是真的,有了這寶貝,凡塵苦難又算幾何?”雲青上前,拿住酒壺用力吸聞,“這好東西,真不錯。”


    這時他們才反應過來,小女娃娃送來的這壺隱幻灑,被雲青和羽天翊也知曉。


    回想一番,剛剛青丘來的小女娃娃也不知避諱,竟是一股腦的就給全坦露出來,一入院中便是,“此處,果真同櫻歌所說一模一樣,這裏不是凡塵,也不是仙境,隻是一個夢逗留的地方,是用日月星辰和青山繪製出的一幅畫卷。而依我之見,倒像是有誰在傷痛後,所造一處舔舐傷口的棲息之地,慰藉自個心神罷了。但不知,你們這些半仙半凡的人兒是如何造化出來的,橫豎你們想要隱幻灑去那凡塵避難,給你們就是了,隻是萬不能讓司命阿叔知曉,若是漏了風出去,受責罰是免不了的。”


    且在小女娃娃環顧四周後,又歎了句,“哎,萬萬沒想到我族聖物九尾鳳簪竟會落在此處,也幸得歸了回來。”


    當時,她本想順著接話,去試問九尾風簪的寓意與威力,可不想被子涵插進的一句‘小姑娘真俊俏’給破壞了試問的契機。


    在小女娃娃被精修的彪漢保護著離開後,她隻得把心思仍歸在鏡雪洞。


    子涵和雲青小心翼翼著探究隱幻酒,她對那玩意提不起興致,她隻希望他們快離開她屋子,她也好再去鏡雪洞中探知一二,於是她走偏了些,就著一把椅子矮身便坐下,一手支撐著腮幫子,如同看戲文般冷眼看向他們。


    隻見,子涵同雲青打開酒壺,閉上眼,用鼻子猛吸上一口,伴隨著異口同聲的‘啊’,然後相互點頭,意味深長的‘嗯’。


    她不知,他倆這聲嗯是要表達什麽,更不知他倆反複用鼻子吸聞出了何種深沉的感悟,橫豎,她沒聞到較之梅子釀外的特殊香醇之味。


    過著好一會子,估摸著羽天翊也瞧乏了他倆的嗯啊聲,抬腳朝屋外去。


    “等等。”雲青眼尖腳快,奔上前去,砰得一聲,把門關上,還不忘插上許久未用的門塞子。


    雲青的動作行如流水,連貫得讓她都詫異上幾分,為貨要幹什麽。


    “我的二王子,哦不,我尊貴的殿下,昨晚被你挾裹著上這兒來,原本我還以小人之心,在心底數落你的不是‘盡找我幹些吃力不討好的勾當,’一大早得就被少陽訓斥:放肆!但是,現下才知曉,殿下你是算準了他們這倆貨定會精著心思玩旁門左道避凡塵愁苦。”雲青滿臉堆笑,並不忘推著羽天翊入坐於椅中,且手拍於自個胸前道,“殿下你真英明,收下小的敬佩之心!”


    “嘴巴放幹淨些,什麽叫旁門左道!”子涵瞬間不悅,他當即怒向雲青,罵道,“這酒是我拿上我家祖爺壓箱底的寶貝才換來的,可沒你的份!這隻是我和小七的。”


    “俺們四個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是一體的。”雲青眨巴幾眼,立馬調換成一嘴臉的諂媚之態,“今個這事,咱四個可是都見著青丘的仙家,那仙子也說了‘萬不能讓司命阿叔知曉,若是漏了風出去,受責罰是免不了的’。”


    “你威脅我!”子涵覺查出言下之意。


    “別介啊,咱們都同門同堂的兄弟,有福同享而已。”雲青自是覺得受羽天翊的裹挾熬著來回在此處折了麵子,不想竟撿著這麽個大便宜,甚是值得,於是滿心開懷樂嗬得洋溢於臉,“兩個人也是喝,四個人也是喝,而四人都喝了,咱下凡塵時也多了個照應不是。”


    羽天翊冷橫一眼,這架勢擺明白著不屑於這東西。


    子涵自是更為氣惱,卻是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誰要同你們攪合,沒有你們,我和小七會更清靜。”


    “這倒是,你倆合著夥幹的勾當,栽贓陷害樣樣精準倒位,想必落於凡塵,也能成就一方惡業,禍害一方生靈。”羽天翊冷峻的哼笑著一聲。


    “你倆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平日裏就瞧你倆鬼點子最多,惹是生非樣樣幹絕,真是一鍋清粥裏的兩粒老鼠屎!”雲青轉身立於羽天翊椅子一側,以示他同羽天翊一道不染他倆惡習之意。


    子涵雖為心虛幾分,但氣勢上還是鎮定的,他指向雲青罵道,“閉嘴,你這個馬屁精,盤古開天辟地造化萬物,卻錯結了你這個狗腿子。”


    她可不想懟向雲青,她不輕不淡的,訕訕笑問羽天翊,“空口無憑的冒出這麽大罪名,你當真是讓昏睡這些年的我和子涵師兄迷糊不已,消受不起啊,還請明擺著道出來栽贓了何事,又陷害了誰,說出來也讓咱倆高興一番,往後得朝著那處使勁才是,不然名聲出去,可術法心智匹配不上可是要讓人笑話的。”


    她的話讓子涵很是意外,若是先前,這個時候定是張牙舞爪的撲上去同羽天翊幹一架才是。


    雲青聽此,看向他倆,其後對羽天翊說去,“這話也對,他倆哪有那本事,隻不過是吃喝玩樂的主。”


    “你得把話說清楚,我和小七做了啥,引得你這般厭惡我倆,我還一直以為我隻是一位吊兒郎當,不修術法和課業的小痞爺。”子涵轉著腦子,才反應過來,也樂嗬上了,他一蹦兩跳的就到著她身邊,拉了把椅子緊挨著也坐下,邊是聞著酒壺裏的酒,邊是高蹺著二郎腿樂嗬嗬的對羽天翊說去,“若是先前多有冒犯,那在此,便向你賠個不是,可否?那麽大的名頭以後就別瞎扯,著實夠不上那實力。”


    雲青看向子涵,又向她投了幾眼,其後挪了挪身子遠離羽天翊,“二殿下,你剛才的話著實有些重了,雖是先前這倆不著調,但你瞧小七死裏逃生回著命來已是不易,更何況這些年子涵師兄上天入地一門子心思也隻是花在搗鼓仙藥救治小七身上,哪有空隙搗鼓其他的,再說,上頭還娘娘呢,你同小七本為表兄弟,可別讓娘娘知曉又得傷心傷身子骨。”


    若隻是單單聽雲青這話,那定會覺他協調的很是到位,但稍稍加上前麵那些舉止來算,卻是實足實的隨風搖擺的小?。


    羽天翊冷橫一眼雲青,他自是不會再辯解,寡不敵眾這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於是他再次起身朝門口走。


    “等一下。”同樣雲青也再次上前擋住,“二殿下喝完這仙酒再走。”


    “沒有你倆的份!”子涵氣惱上,這倆實在是占便宜還要賣乖。


    “三師兄,大家一起喝,雲青師兄說得對,咱有福同享。”她插話打斷子涵,眼下羽天翊和雲青他倆若不喝,那可真是把柄落人手中了,當然原本她也可不參與這事,隻是從雲青口中得知子涵這些年一門子的心思隻為救治她,她也得護他幾分。“這酒雖少,或也未必有那神奇之效,但咱們自家人權當同享這份樂趣。”


    “怎得就未必有效,青丘的仙家都來了,這是仙家的隱幻酒,是神灑。”子涵篤定的朝她嚷嚷道,“我用上古仙器隻換了這一壺酒,若不是我家隻有我這根獨苗,我祖爺定然不會拿出來讓我去折換。”


    她隻得點頭,心下歎道:我在給你做個台階下,以防日後把柄,你還不下。


    而此,她睜著雙眼四下掃了掃,瞧著丫頭婆子的人數,不是侯爺也定是位王爺大戶之家。


    隻是不知他三人落於凡塵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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