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散朝後,眾臣自大殿內魚貫而出,個個麵色凝重。


    大殿外,陽光斜照,卻無法驅散他們心中的陰霾。


    這一次早朝,差點要了他們的命!


    直至踏出宮門的那一刻,眾人才得以喘息,如釋重負。


    隻是,當看見聶君珩從他們麵前越過時,他們免不了又是一陣提心吊膽。


    幾個大臣結伴而行,看著聶君珩大步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議論了幾句。


    “都說此人乖張暴戾,原先我還不信,如今看來,豈止是乖張暴戾,簡直是殺人如麻的野獸!絲毫沒有人性!”


    “可不是嗎?方才在朝堂之上,竟也敢當著皇上的麵,將張大人腦袋砍了下來!真是無法無天!”


    想起張吏的慘狀,幾個大臣不由得渾身一顫,隻覺得一股涼意颼颼地從腳底竄了上來。


    “還是別說了,若叫他聽見,指不定又要砍了咱們腦袋!”


    “是啊,是啊,還是別說了,就當是花錢消災吧……”


    說到這,幾人都覺得一陣肉疼。


    這年頭,錢難掙,屎難吃,好不容易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收點賄賂錢,如今全給捐了出去……


    “唉!也罷也罷,總比張大人強,死得那麽突然,私藏了那麽多錢,可惜沒命花了!”


    “是啊,是啊,咱們還是幸運的,至少不用把家底賠出去啊!”


    這麽一想,幾人心裏頓時覺得平衡了許多。


    有人得意,自然有人失意。


    要說心裏最不痛快的還是當屬徐閣老。


    不但被迫捐了一大筆銀兩和糧食出去不說,還得笑著臉接下聶君珩送來的黴米!


    黴米這東西狗都不吃!可聶君珩卻將所有黴米都送給了他!分明就是用來侮辱他的!


    魏旭忠心中也不暢快。


    張吏一死,那十萬兩黃金和糧草也得拱手讓人!他籌謀已久的計劃也將被徹底打亂!


    馬車停在宮門,隨行的侍衛見魏旭忠出來,連忙走上前道:“侯爺,方才有位姑娘讓屬下將這個紙條交給您。”


    魏旭忠接過紙條,緩緩打開一看,麵色一沉,道:“送紙條的人在何處?”


    侍衛道:“在翠香閣。”


    魏旭忠當即上了馬車,道:“速去!”


    翠香閣的一戶雅間內,一戴著麵紗的女子正坐在窗戶的位置靜靜看著街道上的動靜。


    不多時,街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最終停在了閣樓外。


    翠竹推門而入,道:“小姐,侯爺來了。”


    徐若瑤立刻關上了窗戶,坐直了身子。


    很快,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逼近,翠竹上前將房門打開,對屋外站著的魏旭忠道:“侯爺裏麵請。”


    魏旭忠沉著臉走了進去,一眼就瞧見了裏麵坐著的女子。


    但見那女子臉覆麵紗,一張臉遮的嚴嚴實實,根本無法讓人看清麵貌。魏旭忠當即蹙眉道:“姑娘既然敢單獨將本侯喚來,如今又為何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聞言,徐若瑤給翠竹使了個眼色,翠竹連忙轉身將房門關緊。


    徐若瑤這才緩緩將臉上的麵紗摘下。


    “侯爺誤會了,我並非不敢以真麵目見你,而是我如今容貌盡毀,實在不好見人。”


    隨著麵紗滑落,魏旭忠也看清了麵紗之下的麵容。


    一道猙獰的血痕猶如一條醜陋的蜈蚣攀附在她臉上,將她整張臉襯得極其恐怖。


    徐若瑤單手撫摸著臉上的傷痕,眼裏恨意翻湧。


    原本,她以為隻是一條小小的疤痕,敷點藥也就無礙了。


    可不知為何,這傷痕竟比她想象中傷得更重!非但無法痊愈,還開始潰爛流膿,短短幾日,她半張臉都快要爛透了!


    怒火中燒的她,再也按耐不住,終是忍不住親自來見魏旭忠!


    “你是……”魏旭忠看著她,總覺得有些麵熟,可又想不起是誰。


    翠竹在旁提醒道:“回侯爺,小姐乃是徐府千金,徐閣老的嫡女。”


    徐若瑤隨即又將麵紗戴上,緩緩站起身來,恭敬福禮道:“小女徐若瑤,見過侯爺。”


    魏旭忠這才想了起來,恍然道:“想起來了,徐閣老是有一女,叫什麽本侯倒是忘了。”


    不過,他根本不在意眼前這人叫什麽,又是什麽身份,他在意的,無非就是他兒子那晚被殺的真相!


    “那日,是你給本候報信,說我兒子的死,是被聶君珩殺的?”


    徐若瑤道:“正是。”


    魏旭忠冷笑道:“你有何證據?”


    徐若瑤道:“相信侯爺在整理令郎遺物時,可有看見過一個荷包?”


    魏旭忠想了想,道:“的確有一個,可那又如何?”


    徐若瑤道:“侯爺有所不知,那荷包我曾親眼看見夜淩雪拿在手中把玩,可不知為何又落到了令郎手裏。”


    “令郎的性子,相信侯爺應當了解,他愛慕夜淩雪已久,侯爺應該知道吧?”


    魏旭忠陷入了沉思。


    這話的確不錯,他這個兒子生性頑劣,最好女色,早已對夜淩雪愛慕已久。


    作為愛子如命的父親,他也曾想過去皇上麵前為他求得賜婚的聖旨,奈何被夜北承一口回絕。


    夜北承竟當著皇帝的麵當眾駁了他的顏麵,叫他下不來台,直言說他兒子配不上他女兒!


    那口氣,直至現在也沒能咽下去!


    徐若瑤又道:“想必,魏公子愛而不得,因此才做出瘋狂之事,那日宮宴,我曾親眼見到魏公子將夜淩雪打暈抱進了一間破舊的冷殿內。”


    “什麽?”魏旭忠臉色微變。


    他雖知魏景浪經常做出此等荒唐之事,可踐踏的姑娘無非都是些低賤的宮女婢子!怎敢去招惹夜淩雪?


    此事雖有蹊蹺,可魏旭忠也不敢保證,色迷心竅的魏景浪不會幹出此等瘋狂之事!


    徐若瑤緊接著又道:“我知那夜北承最是愛女心切,不想魏公子為此惹上禍端,便趕緊跟了過去想要阻止。不料,等我剛趕過去,便見聶君珩將魏公子打成了重傷。”


    魏旭忠道:“倘若真是聶君珩,他為何不當場將我兒殺了?為何要在我府中動手?”


    徐若瑤道:“畢竟是皇上親設的宮宴,想必聶君珩是不敢動手吧。”


    此刻,魏旭忠已然怒火中燒。


    先前他若隻是簡單的懷疑,如今聽徐若瑤娓娓道來,他已經十分肯定是聶君珩將他兒子殺害!


    手指緊握成拳,魏旭忠咬牙道:“如此殘忍的手法!聶君珩當真是要與我不共戴天了!”


    麵紗之下,徐若瑤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


    可殺掉聶君珩並不是她最終的目的。


    她起身,給魏旭忠倒了一杯酒,道:“侯爺痛失令郎著實讓人同情,奈何不能手刃仇人,侯爺心中應當也不暢快吧?”


    魏旭忠抬眸看著她,目光淩厲地道:“你想說什麽?”


    徐若瑤道:“侯爺別忘了,令郎雖是聶君珩所殺,可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為夜淩雪!”.c


    “若不是有了夜淩雪的授意,聶君珩為何會連夜潛入府邸將令郎殘忍殺害?”


    最後,她幽幽然地道:“不過,他既這麽在乎夜淩雪,也恰好說明了他的軟肋所在。”


    “聶君珩痛殺您的愛子,侯爺為何不能殺他所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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