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曙光乍現,空曠冷清的街道上,路人逐漸多了起來,蜻蜓與柳洛在一間包子鋪買了兩籠包子在吃。


    “餓死我了……”蜻蜓狼吞虎咽地吃著,根本不理會柳洛那驚掉的下巴。


    “嫂嫂……慢、慢些吃……”說完,柳洛又要了兩籠包子。


    “嫂嫂,是不是……稍微……稍微斯文些?”柳洛想遍了詞語,都沒找個合適的。


    “你嫌我給你丟人?”


    “不不不,沒有沒有,當然沒有,我怎麽會嫌棄嫂嫂呢,我對天發誓!”說著,柳洛真的舉起了手。


    “發什麽誓呢?”雲奉忽然出現,直接撩起袍子坐在兩人之間。


    “你怎麽來了?”蜻蜓瞥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吃包子。


    看著她的吃相,雲奉不禁皺起了眉,“你……很餓?”


    “我從昨晚到現在,一粒米都沒吃過,還又是翻牆又是驗屍的,能不餓嗎!”蜻蜓懟他道。


    雲奉想了想,理解地點點頭,還又推了一籠包子過去。


    “查到什麽了?”雲奉看著柳洛問。


    “你得問嫂嫂。”


    蜻蜓喝了口豆漿,指了指鹿氏的一家水粉鋪子。


    “那鋪子怎麽了嗎?”柳洛盯著蜻蜓問。


    “當時把我們引過去的,就是他家的胭脂。”


    “嫂嫂覺得是鹿家?”


    蜻蜓點點頭,又喝了口豆漿,繼續說:“處理屍體的藥材不便宜,我粗略估了下,至少這個數。”說著,伸出三個手指頭。


    “三百兩。”柳洛道。


    “三千兩。”


    “這麽貴?!”柳洛不自覺拔高了聲調。


    過路的人被他的聲音吸引得偏頭看了過來,雲奉不動聲色地推了推他,他趕緊捂住嘴。


    “這也太貴了。”柳洛又吐槽了一遍。


    這時候,蜻蜓已經吃飽了,她偏頭看雲奉,“你也查到了這裏?”


    雲奉輕點了頭,算是回應。


    “師兄去查什麽了?”柳洛好奇地問。


    “兩個月前,鹿子魚來到長陽郡,不久後,縣令就開始遭遇刺殺,而那位,沒多久也失蹤了。”雲奉指的那位,正是死者。


    “這一切是鹿子魚設計的!”柳洛恍然大悟道。


    “你個呆瓜,我們能查到,縣令也能查到,哪有凶手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的,嫌自己命太長嗎?”蜻蜓拿筷子敲了柳洛一下。


    柳洛摸著被敲疼的手,撇著嘴說:“不是他的話,那是誰?”


    “所以得查啊。”蜻蜓瞪了他一眼。


    三人等到巳時,街上已經人來人往了,鹿氏水粉鋪的門才被打開,有小廝掃幹淨門口的落葉,又提了水把櫃台擦幹淨,這才開始迎客。


    “走吧。”雲奉對二人道。


    三人剛進鹿氏水粉鋪,小廝就迎了上來,蜻蜓隨手拿起一盒胭脂剛準備說話,就聽雲奉對掌櫃說。


    “帶我去見鹿子魚。”


    她沒想到雲奉竟然這麽直接,都不迂回一下。


    隻見掌櫃為難地看著雲奉,正準備說話,雲奉就拿出了大理寺的令牌。


    “大人請跟我往這邊走。”


    蜻蜓和柳洛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夾雜著疑惑,但這樣的情形,也不是問話的時候,就乖乖跟在雲奉身後了。


    掌櫃帶著他們穿過兩條街,到了一座豪華院落的後門,過去跟守門的人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不愧是大戶人家,倒處有人守著。”蜻蜓一路感歎著進去。


    繞過重重回廊,下人把他們帶到一個落在水上的涼亭裏,亭子周圍假山環繞,水中有各色的魚兒在嬉戲。


    “引山泉作湖,假山做襯,湖中魚皆若懸浮於空,雅致雅致,早就聽聞夏朝的鹿家好風雅,單單這湖心涼亭就可見一斑呐!”柳洛稱讚道。他對此處可謂是越看越心喜。


    “能得幽洛山莊少莊主的喜歡,真是讓鄙人蓬蓽生輝啊。”


    一個青衣執扇,扇麵畫著白雪紅梅圖,通身散發著書生氣的男子出現在長廊上,三人的視線中。


    “鹿公子。”雲奉施禮道。


    “少卿大人。”鹿子魚回禮道。


    期間,蜻蜓看向了柳洛,她沒想到柳洛竟然是江湖上四大門派之一的幽洛山莊的少莊主。一個江湖上的門派,怎麽會跟朝堂扯上關係。


    “鹿公子,此物可是貴府的?”雲奉拿出一塊玉佩放在桌上。


    蜻蜓見那玉佩通體黃綠,刻了一朵蓮花和一個“夏”字。


    “這是我此前贈予段二哥的玉佩,拿著此物,可到鹿氏的任何一家鋪子拿錢,賬目直接記在我頭上。”鹿子魚解釋。


    這麽重要的東西,擁有它的人要麽貼身保管,要麽放在一個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怎麽會在雲奉手裏。


    “敢問少卿大人,東西怎會在大人手中?”鹿子魚問出了蜻蜓的疑問。


    “兩個月前,我來長陽郡辦事,途中遭遇殺手,東西就是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當時有要務在身,我也不能確定鹿公子人在何處,所以沒有及時尋你。現如今正好路過,公子也在,特來求教。”


    兩個月前,雲奉來長陽郡辦事遭遇暗殺,長陽郡的縣令遭到暗殺,死者失蹤,鹿氏的令牌又在刺客身上被找到。


    種種事件,矛頭皆指向鹿家的鹿子魚,若是一般人,想必就能結案了,可查案的人是雲奉。


    “刺客……”鹿子魚陷入了深思,似乎想到了什麽,但又將話咽了回去。


    雲奉瞥了眼蜻蜓,蜻蜓即刻會意。


    “鹿公子,我是清河縣的捕快劉愛廷,平日裏大家都喚我蜻蜓,我亦有問題想跟公子請教。”蜻蜓行了禮說。


    “劉捕快請講。”鹿子魚做出了個“請”的姿勢。


    “昨日探花郎的廢宅失火了,有人在裏麵發現一具經過處理的屍體,我昨夜驗過屍,發現處理屍體的東西裏,有一種香料隻有鹿氏的水粉鋪子在售賣,那就是來自域外的綺羅香。”


    “劉捕快可是想同我要買過這種香料的名單,我這就讓掌櫃去整理,不日就能送到劉捕頭處。”鹿子魚配合地說。


    “本來我是想要這份名單,可剛才進來的途中,我改主意了,因為我發現了另一個事情。”蜻蜓眯起了眼睛,笑得有些危險。


    “什麽事情?”鹿子魚問。


    “凶案現場,處理屍體的現場,以及存放屍體的地方,是完全不同的三個地方。”


    “劉捕快想說什麽?”鹿子魚問。


    “想要讓屍體留存的久,還需要剖開肚子,將裏麵的內髒器官取出來一起用藥水浸泡,否則屍體就會從內部慢慢腐爛。”蜻蜓停頓片刻,一雙眼睛緊盯著鹿子魚的表情。


    “我昨晚發現了一條樹蟲,這種樹常用來做庭院的景觀樹,尋常人家不多見,對了,鹿公子的府上倒是多得很。”說著,蜻蜓抬手指向了湖邊如同火燒一般壯觀的樹。


    “鳳凰樹。”雲奉的目光移了出去,落在那火紅的樹上。


    鳳凰樹,樹冠為扁圓形,葉子如羽毛對生,常年四季火紅如血,因不好照料,非富貴人家不種。


    “天底下樹蟲多了去了,你怎麽就能斷定他肚子裏的樹蟲是鳳凰樹的樹蟲?”


    “公子,我可沒說樹蟲是他肚子裏發現的。”蜻蜓狡黠地看著鹿子魚。


    鹿子魚臉色瞬間變了,沒想到蜻蜓敢公然套自己的話。


    “哈哈哈……本公子猜的,沒想到讓我猜對了。”鹿子魚笑著圓話道。


    “其實對於新手來說,那屍體已經處理得很好了,隻是有一點,內髒器官確實沒有用藥水浸泡過,是吧鹿公子。”


    “確實,這是……”鹿子魚意識到什麽,立馬把嘴閉上,這次臉直接就綠了,盯著蜻蜓的表情晦暗不明。


    雲奉忍不住笑了一聲,意識到失禮後,趕緊將嘴閉上,恢複了冷清。


    蜻蜓套話的本事他之前領教過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柳洛看看鹿子魚陰沉的臉,又看看蜻蜓得意的表情,心裏對她的崇拜又多了幾分。


    實在神人也,幾句話就把鹿子魚給套出來了。


    “鹿公子,死者死亡的時間,與處理屍體的時間,應該間隔了三四天,人不是你殺的,但我想不通,這幾天你做了什麽,是什麽讓你決定保存屍體的。”蜻蜓正色道。


    鹿子魚看看蜻蜓,又看看雲奉,開口問雲奉說:“這位劉捕快,是什麽人?”


    “時將軍失散多年的女兒,我的未婚妻。”雲奉如實回答。


    “未婚妻……”鹿子魚似乎在考慮這個事情的利害關係。


    蜻蜓再一次嗅到了危險,趕緊打斷他們說:“其實真相隻需要告訴雲大人就行,雲大人定然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死者公道。”


    說完,蜻蜓趕緊去拉柳洛,抬步就走。


    “死的人是段二哥,盛隆段家的段辛明。”


    不等蜻蜓二人離開,鹿子魚就說了出來。蜻蜓的臉上再一次露出不情願的表情。她是真的不想摻和這個事。


    段家,殷商三大世家之一,段家掌握著殷商四分之一的礦產,機關鍛造術也是一絕。


    段家的二公子死在了長陽郡,怪不得縣令寧願擔個失職的罪名,也要草草結案。


    這種案子如果處理不好,段家不滿意,做出點什麽與他國交易的事情,容易引起殷商的動蕩。


    “段辛明……”雲奉念著這個名字,似乎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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