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廷,你回來!劉愛廷我要見你!”孟涵安的叫聲在府衙裏久久徘徊,蘇慶聽在耳中覺得她們很是可憐,可蜻蜓吩咐過不能放人出來,他也隻能收起心思。


    等到第五天,城裏關於司徒虹等人的討論漸止,蜻蜓決定再去找一次司徒虹。


    出了門,卻見到一襲雪白長衫的雲奉。


    “聽說你留了沙雪門的人做客?”雲奉問她。


    “所以雲大人是過來興師問罪的?”蜻蜓挑釁地問。


    “你明知我不是。”


    “那雲大人來此作甚?”蜻蜓白他一眼問。


    “涵雲中了毒,急需救治。”


    “涵雲……叫的倒是親切,她是你什麽人啊?”蜻蜓滿臉八卦地問,不僅沒有醋意,還十分興奮,看得雲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怎的……”雲奉斟酌了會兒措辭,發現怎麽問都不合適,索性不問。


    “我什麽?”


    “沒什麽。”


    蜻蜓想了想,說:“你專門為她趕過來,她是你相好嗎?沙雪門是拜你所托保護她們?你們認識多久了啊?”


    蜻蜓一連串的問題,問的雲奉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不答。在去牢房的路上,蜻蜓還一直纏著雲奉問。


    “你這偽君子可以啊,孟涵雲看著挺漂亮的,你們什麽時候成婚啊?”


    “越說越離譜,我同你早就有婚約在身,又怎麽會和別人有糾葛。”雲奉否認道。


    “我可以讓位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啊?”


    “她是孟大人的女兒。”


    “哪個孟大人?”蜻蜓問。


    “你所認識的大人裏,有幾個姓孟的?”


    “孟……”蜻蜓想了一圈,脫口而出:“知府大人倒是姓孟……孟?!”


    怪不得孟涵安知道她,還說自己父親經常提起她。


    “她們……她們……”


    “她們是孟大人的遺孤。”雲奉回答。


    “遺、遺孤……”蜻蜓不可置信地瞪著雲奉,“我上個月同青叔過去的時候,孟大人還好好的……”


    她實在不能接受一個身子骨硬朗,不久前還跟自己閑談的人,忽然就沒了。


    “他並沒有病史,在同齡人裏,不管是精神頭還是身子骨,都是比較好的,怎麽會突然……而且,而且這麽大的事……”


    蜻蜓猛地拽住雲奉,紅著眼睛問:“他是被人殺死的,孟涵安的毒也是那人下的,孟涵雲是想搶了妹妹,安置好後去報仇?”


    “隻一點,孟大人是為了救孟涵雲死的,他把毒引到了自己身上,不治身亡。”雲奉糾正道。


    蜻蜓覺得大腦嗡嗡作響,她想問什麽毒,為什麽會中毒,怎麽不用別的辦法解毒,可是她發現自己想問的事,大部分她都能猜出來。


    “什麽時候的事?”萬千語言,隻化為這一句。


    “五天前。”


    五天前……


    這麽短的時間內,死了一個知府,他的兩個女兒一個身中劇毒未解,一個想方設法要去報仇。


    “當時我們剛到長陽郡不久。”蜻蜓說。但很快她就發現時間對不上,從馬蹄鐵的磨損程度來看,不止趕了五天的路,而且加上送信的時間,根本不夠。


    “這是兩個月前孟知府送來的信。我原本打算把你送回盛隆再來處理這個事,沒想到……”雲奉很是自責。


    蜻蜓接過來一看,孟大人說他發現近些時日,有幾個縣的縣令不太對勁,行走坐臥的一些細微處看著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希望雲奉能來查一查。


    蜻蜓把信還給雲奉,拿出一塊令牌丟給他,就匆忙跑了。


    去到縣衙,孟涵安正與蘇慶打在一起,周圍站著為難地一眾捕快,看到蜻蜓,就像看到救星一樣,立馬把路讓開。


    “住手!”蜻蜓對纏鬥在一起的兩人喝道。


    “劉愛廷,你個混蛋,我跟你拚了!”孟涵安見到她來了,轉而朝她攻擊。應該是猜到了蜻蜓幫著沙雪門的人要把她們送走。


    “我幫你!”


    在銀劍距離自己三寸的時候,蜻蜓大聲說道。眼看銀劍就要刺中,孟涵安把劍一偏,削下了蜻蜓一縷頭發。


    蜻蜓鬆了口氣,咧了咧嘴笑著說,:“謝謝姐姐還願意相信我。”


    “我們以前雖然沒有相處過,可我父親相信你的能力。”孟涵安道。


    “同我說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孟大人寬厚仁慈,他不該死,特別是,以這種方式死!”蜻蜓恨恨地說。


    孟涵安見她這副憤憤不平的模樣,知道父親沒有看錯人。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進屋後,將所有事情盡數相告。


    五個月前,孟邵田向各個縣的縣令發出邀請,按例進行年初的任務分配以及上一年政績的評價。


    孟邵田一一同他們談過話後,發現其中有兩個縣令,聊起天來時常卡頓,說到幾人共同做過的某些事情,更是結巴。


    等人回去後,他越想越覺得奇怪,一個人短期內的狀態會變,可性格不會。所以就暗中對這兩人進行了一番調查,果然讓他查出了不尋常的地方。


    孟邵田拿到的信件裏寫,這二人過年回家看望父母,在途中遭遇劫匪,被人救起後在家裏住了幾天,就匆忙回到任地。此後閉門不出,鮮與外人往來,直到他發出了信函邀請。


    如果隻是一個人的經曆,孟邵田不會留心,可兩人皆是這樣的情況,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他把查到的東西寫成兩封信,一封送給懷安王,一封送給雲奉。懷安王的信件石沉大海,倒是雲奉的信件準時到達。


    “那涵雲是怎麽回事?”蜻蜓問。


    “我跟涵雲打小病弱,早早拜入了蓮華宮。今年蓮華宮舉辦武林大會,我礙於事物沒能一起動身。”


    說到這裏,孟涵安滿是愧疚與後悔。


    “如果我當時同她一起回去,就不會這樣了……”


    “安姐姐,別自責了,不是你的錯。”蜻蜓安慰她說。


    “你準備怎麽查?”


    蜻蜓隱隱能夠感覺到,背後牽扯甚廣,她到底能不能把背後的人揪出來,查到以後能不能動得了幕後的人都還是未知數,索性跟雲奉一樣,把她們兩姐妹摘開吧。


    “安姐姐,當務之急,是送雲姐姐去解毒,這個案子有我和少卿大人,你不用操心。”蜻蜓勸她。


    孟涵安看向一旁目光呆滯的孟涵雲,眼裏滿是疼惜。


    “他們,可信嗎?”


    “可信。”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孟涵安握住蜻蜓的手,臉上充滿了感激與憂愁。


    “妹妹,我父親的事,拜托你了。我願意跟他們走。”


    安頓好孟家兩姐妹,送走了沙雪門的馬車,蜻蜓內心很是糾結。


    孟邵田的事,她到底要不要插手,萬一不能全身而退,把自己賠進去怎麽辦。


    連知府都敢殺的人,她一個縣府的小捕快……


    “孟大人的事,我會還他公道。”雲奉的話在身旁響起,蜻蜓忍不住偏頭去看他。


    她發現,雲奉雖然錦衣玉食,生在暗流湧動的帝都,卻有一顆赤誠之心,不像是混跡官場遊刃有餘的官宦世家出來的公子,倒是有些江湖人的俠義在。


    這個人,跟她完全相反。家世背景,生存條件,性格,追求。都不同。


    “你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然做出了承諾,身死則止。”


    原來他是以為我不信任他。


    蜻蜓笑了笑,說:“雲大人是萬中無一的君子,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呢?隻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守護的東西,同你想象中有些不一樣,而且,需要你付出很大的代價,你會怎麽辦?”


    雲奉很認真思考了蜻蜓的問題,許久才說:“雲某三歲開智以後,有幸拜時將軍為師,同他遠行邊疆,看過無數因為戰爭和權力爭鬥而流離失所的百姓。雲某所守護的,是殷商的百姓,至於付出的代價,不論做什麽事,都會有代價……”


    聽著他這番發自肺腑的言論,蜻蜓一顆心不斷下沉。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與雲奉不是同路人。


    “我既以蒼生幸福為幸,又何苦糾結個人之得失呢?”


    蜻蜓看著他,看著他的臉龐與另一個人的不斷重疊,最終合在一起。


    原來他心裏想要守護的是百姓,那個人呢?也同他一樣嗎?


    是自己太過狹隘了嗎?


    “雲大人,我們走吧,去崇州看看。”


    “這本該是我自己的事,如今,倒是要委屈你同我一道了。”雲奉抱歉地道。


    遠處,重巒疊嶂,高山上能看到有雲霧繚繞,仿佛有仙人布陣。


    兩匹駿馬疾馳在官道上,揚起陣陣塵土,在他們身後,是越來越遠的清河縣,小的近乎沒有。


    蜻蜓望著遠山峻嶺,心裏有說不出的感慨。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特別想離開清河縣,去別的地方闖闖,可現如今真的要走了,心裏卻萬分不舍。”


    “遊子出門在外,思念家鄉實屬正常。”雲奉附和道。


    “你也會想家嗎?”蜻蜓偏頭看他。


    “我很小就離家了,後來時將軍入獄後,又隨酒仙各處遊曆學習,家對於我來說,有些陌生。”


    “那你跟家裏人親近嗎?”


    “親近?”雲奉思考良久,“我家,同那些世家大族不一樣,父母對我們,沒有那麽多的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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