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昂·艾爾莊森已經很多年沒有照過鏡子了。


    他對自己的衰老心知肚明,而且也樂於接受它,但他不喜歡鏡子。出於某種感覺,他認為鏡麵反射中的自己看上去毫無人性可言,威嚴與冷酷遠甚他作為一個人類應當具備的事物。


    相較於前兩者,後者從他的臉上幾乎難以發覺,哪怕他已經盡量在讓自己擺出溫和的表情。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意識到其他人是如何看待他。


    無論喜歡與否,雄獅都必須承認一件事——他是基因工程的產物,由人類這一種族中最為瘋狂但也最為天才的科學家借由科技與神秘共同創造。


    因此,他的外貌絕無可能是某種自然突變或一時心血來潮的結果。帝皇在創造他的時候必定考慮過此事可能造成的影響,但他還是這樣做了,就像他對其他人所做的那樣。


    光輝的聖吉列斯,美麗的福格瑞姆,陰鬱的康拉德·科茲


    雄獅非常清晰地意識到,帝皇對他們是有要求的。可惜的是,直到現在,他也並不清楚帝皇到底對他懷有何等期盼。


    他很想知道答案。


    他握著劍站起身。頭頂森林,腳踩草地,灌木叢包圍著粗糙的老樹,卡利班獨特的陽光陰森地從葉片與枝丫之間滑落,不遠處正傳來清脆的蟲鳴。


    好一副令人熟悉的景象,隻可惜他並不是真的懷念.至少現在如此。


    雄獅沉下右手,低垂劍刃,開始掃視四周。


    他沒有佩戴頭盔的習慣,人們需要直接看見他的臉,這樣才能知道他的身份,進而感到恐懼,或是充滿勇氣。


    這是好事,畢竟他無需擔心子彈一類的事物,可惜任何事都有其兩麵性——他無法借用頭盔與目鏡的分析功能來獲取更多情報。


    此刻,他所能依靠的僅有自己的感官。


    不過,這並不要緊,他已經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方了。對於此事,雄獅甚至無需思考便能輕而易舉地將結論擺至眼前:普天之下,還有哪一個地方能像卡利班這樣令他感到如此熟悉?


    一踏入這片森林,他身體中的本能便立即被喚醒。潮濕的空氣與昏暗的光線,順著微風傳遞而來的動物氣味,地麵上留下的足跡與那些藏在枯葉和腐敗泥土中的毒蛇


    一個想法劃過他的腦海,引起一陣冰冷的不悅:我回家了。


    家,一個對於常人而言充滿了溫馨與暖意的詞語。它可以被擴寫成為家鄉、家園等宏大的詞,也能單純地用來指代一間房子,或一個家庭。


    有些人的家是潮濕陰冷的破敗平房,漏風漏雨,床鋪生蟲。


    另一些人的家則常年點著火爐,晚餐時所使用的銀質餐盤會反射出昂貴的燭火,格拉克斯肉排的香氣將長久不散地與葡萄酒的香甜一起,共同地飄蕩在鋪著白布的長桌上。


    至於雄獅,他的家是一片森林,一片致命的森林。


    在他兒時,這裏曾想置他於死地。數十年後,這裏依舊如初,仍然想要他的性命,區別僅在於方式的不同。


    危險的野獸和從天而降的轟炸.從當時的處境來看,這兩者對他而言似乎並無太大區別。


    那麽現在呢?


    雄獅平靜地步入森林之間。出於謹慎,他沒有貿然使用自己的能力。他明白,自己已經回到了卡利班上,而且是過去的卡利班。


    這件事極其違反常理與邏輯,然而,狩獵與戰爭都相當講究直覺,而雄獅在這兩件事上都造詣頗深,他的直覺從來沒有令他失望過


    他不想去賭在過去使用能力會發生什麽事情,盡管某種渴望正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但是不行。


    他無法戰勝那個偷走了荷魯斯·盧佩卡爾身體的東西。而且,他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


    無論塞拉法克斯是出於何種目的將他帶回到這裏,那個叛徒都必須死,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先找到自己的子嗣們


    不,或許用不著去找。


    雄獅停下腳步,彎下腰,從嚴密的灌木叢中向外窺視。


    他此刻根本沒有呼吸可言,整個人好似與周圍的環境完全合為一體。一陣微風撲麵而來,帶著青草的氣味與溪流特有的濕潤。


    森林就是這樣,明明前不久還無比陰森,然而,隻需要幾次轉彎,某條小路就會將你帶往一個全新的方向,隻有最老練的獵手才能判斷出這些小路盡頭隱藏著什麽。


    是好是壞,他們看上一眼就能明白——雄獅自然是最老練的獵手,但他此刻卻不敢斷言自己在踏上這條小路後能否得到好的結果。


    原因無他,隻因河對岸的一片寬闊林地。五十個麵容仍顯稚嫩的年輕人正在清晨的微風中並排站攏,排練軍陣。


    那是個隻會在重要場合使用的禮儀軍陣,雄獅一眼便知。


    負責帶領他們的人有著冷棕色的皮膚和漆黑的長發,優雅地披散在肩膀上。那對深藍色的眼眸正專注地凝視著新兵,幫助他找到他們動作中的不足之處。


    紮布瑞爾。


    雄獅五味雜陳地咬緊牙齒。


    數秒鍾後,他轉身離去,沒有貿然暴露自己。與過去的人交談是個危險的主意,他不是神秘學方麵的專家,但也算得上是對諸多禁忌了然於胸。


    這種事很可能會對他們的時間線產生無可估量的影響。試想一下,如果紮布瑞爾和他帶領著的新兵儀仗隊們在此時與他見麵,那麽,卡利班之亂的結果是否會.


    “改變?”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一聲輕響同時爆發,雄獅的殺意讓他在難以被稱作時間的碎片中拔劍出鞘,雜草與灌木的碎屑緩緩飄動。尚未來得及落地,塞拉法克斯的聲音便卷土重來。


    “紮布瑞爾活了下來,父親,但和他待在一起的那些新兵們沒有。請想象一下,如果他們活下來了,你這支衛隊的情況是否會好上一些?”


    巫師一麵說,一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雄獅皺起眉,他對此事實際上並不關心。他隻想知道,塞拉法克斯到底是如何鑽進他的腦海中的。


    “我沒有鑽入您的腦海裏。”巫師繼續說道,他似乎並非孤身一人,某種單調且執著的嗡鳴聲緊緊地纏繞著他的話音。


    不知怎的,雄獅竟然對這聲音感到熟悉,但他沒有立刻開始搜索自己的記憶,甚至在這個念頭上浮的下一秒便立即將它沉入諸多複雜的思緒之中。


    他接受過相關訓練,早已今非昔比,而那些訓練似乎起了效果,塞拉法克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隻是與您有了某種連接,原體,就像是一個遠程通訊頻道,僅有您與我存在其中。它是雙向的,我能隱約地聽見您的一些想法,反之亦然。”


    雄獅眯起眼睛,不發一言,隻是在森林中挑選了一個新的方向,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您有多久沒有回到過卡利班了?”塞拉法克斯喋喋不休地問,嗡鳴聲依舊。


    “我不得不說,您對待自己的家園世界實在是非常冷酷。這些年裏,我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藏在亞空間內,但也在盡量搜尋與您有關的消息。”


    “我知道,自大叛亂結束以後,您僅回過兩次卡利班。一次是為了改革製度,另一次則是為了處死一些人再怎麽說,它也是您的家啊。”


    雄獅閉口不答,他的思緒此刻冷寂如冰。


    曾從阿澤克·阿裏曼那裏學習到的神秘學知識以及接受到的抵抗訓練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他幾乎沒花什麽力氣,便依靠著一些由無意義的片段堆積而成的想象將塞拉法克斯從他的腦海中驅逐了出去。


    帶著遺憾的歎息,巫師的聲音於頃刻間遠去,雄獅也再度孤身一人。


    總是如此的。


    萊昂·艾爾莊森悄無聲息地吐出肺中殘留的最後一點空氣,瞳孔逐漸變得尖銳、細長。狩獵者的獨有秘訣正伴隨著他深入森林之中逐漸顯現。


    人類顯然是不應該具備這種能力的,而他絕不會辜負那個將這些事物慷慨地贈送給他的人.


    他全副武裝地碾過枯葉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腐敗且下陷的泥土無法吞噬他的鋼靴,林間沉睡著的野獸們甚至在並未察覺到他的情況下自然驚醒,被本能驅使著做鳥獸散。


    其中一些慌不擇路,竟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衝了過來,而雄獅沒有痛下殺手。


    需要討伐的巨獸早已死去,而這些生物不過隻是尋常動物,無論它們究竟有多麽凶猛,他都不會在它們對他並無敵意的時候發起攻擊.


    “如果你對待我們也有同樣的耐心就好了,父親。”


    雄獅再次停住腳步。


    塞拉法克斯的聲音離他似乎更近了一些,那嗡鳴聲也是如此。雄獅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重新回來的,但他並不想順塞拉法克斯的意。


    因此,在巫師的聲音重新響起以後,雄獅便再次將那困難的訓練重新做了一遍。他得到相似的結果——當他的鬥篷掃過巨樹的枯枝之時,塞拉法克斯的聲音便再度消失。


    但這樣顯然不是長久之法,雄獅不會忽略這兩次單方麵對話中塞拉法克斯表現出的不同


    他必須盡快找到赦天使們,然後再找到塞拉法克斯,而且他必須爭分奪秒,抓緊時間,天上隨時都有可能下火雨。


    “是的,隨時都有可能。”塞拉法克斯說,聲音沙啞且近在咫尺。而這一次,那嗡鳴聲消失了。


    “隻是——”


    雄獅頭也不回地揮出一劍,這一劍快得已經超越了某種極限。當它將一顆巨樹一分為二,使那參天巨物轟然倒塌,碾壓一片之時,揮劍時產生的聲響方才銳利地爆發。


    它混在了倒塌帶來的爆炸般的巨響中,並不顯眼,卻貨真價實的存在,一如那正在雄獅眼中沸騰的真切殺意。


    塞拉法克斯站在他身前,卻毫發無損。


    他的臉上僅有一種表情存在,那種難以形容的巨大悲傷實在是明顯至極。任何一個尚有自尊的人都不會喜歡將這樣的真情在他人麵前流露,但塞拉法克斯卻這樣做了。


    他允許了自己的軟弱,臉部肌肉正在抽搐,那向下彎曲的嘴唇和幾乎流淚的雙眼深深地刺痛了雄獅的眼睛。


    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一件事——塞拉法克斯必定做了什麽,此事極可能罪大惡極到巫師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他猛地抬起頭。


    天空開始燃燒。


    隻在一瞬間,雄獅便明白了那令他感到熟悉的嗡鳴聲到底是什麽:那是卡利班軌道空間站上的武器操控台正在預熱時所發出的聲音。


    雄獅沒有操縱過它,隻是在演習時聽過一次。這件事早已被壓在他自己都不知曉的角落,如果他不是原體,那麽他絕無可能想起此事.


    但他現在寧願自己想不起來。


    雄獅舉起劍。


    “是你。”他以平靜的、篤定的語調開口。


    塞拉法克斯深呼吸著,沒有承認此事,但也沒有否認,他看上去痛苦到幾乎要當場死去。連綿成一片湖麵的劍光在同一時刻閃爍了起來,毫無猶豫地斬向他的脖頸。


    塞拉法克斯咳嗽著站在原地,不閃不避,兩道刺目的藍光從他腳下亮起,將獅劍擋下,但這無損於雄獅的怒火,反倒加劇了他胸中憎惡。


    咆哮著,塞拉法克斯的基因原體再次舉劍,對他的子嗣痛下殺手。


    “叛徒!”他怒吼。“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知道,我知道”塞拉法克斯喃喃低語,十分快速地瞥了雄獅一眼,隨後便立即移開視線,開始深呼吸。


    雄獅的攻勢與怒火沛然到幾乎要震撼大地,但塞拉法克斯的護盾法術卻穩如磐石,將每一次斬擊都牢牢擋下。


    雄獅咬牙切齒地開始懷念酒神之矛,他認為這是他軍團內部的事,因此在審訊開始時並未帶上它。如果那把神器現在還在他手中,塞拉法克斯絕對已經被開膛破肚。


    “可如果我死了,父親——”巫師習慣性地掛起那副微笑,虛假得驚人。“——你們要怎麽回去呢?”


    劍刃撕扯藍光,雄獅深吸一口氣,以憤恨到了極致的語氣吐出一句低語。


    “我會殺了你”


    “而我對此毫不懷疑。”塞拉法克斯如此回答,努力地維持著那副微笑。“我必將死在您的劍下,作為罪魁禍首,萬年來最大的罪人被您在眾人麵前親自斬首。”


    “我會心甘情願地接受這個結局,但不能是現在,父親,我現在還不能死。”


    他抬起右手,在雄獅愈發淩厲的怒火中捏起了另一個術法的手勢。靈能順著他的牽引開始閃爍,一個法陣開始在他們腳下顯露,雄獅卻不管不顧,仍舊瘋了一般地揮劍。


    塞拉法克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再次開口:“二十二個小時,父親,還記得這個時間嗎?我們隻花了二十二個小時,就將一切都搞砸了.”


    更多的火焰劃過天空,某種重物在遠方落地。掀起氣浪,撕裂地麵,慘叫聲伴隨著大地的震動一並傳入他們耳邊。


    塞拉法克斯猛地握緊右手。


    “二十二個小時。”


    他緩緩說道,獅劍的尖端正在他眼前閃耀。雄獅雙手持劍,用一記刺擊幾乎突破了他的防禦。


    如此危險的境地,塞拉法克斯卻詭異地感到某種與有榮焉,他的原體就該如此強大。


    哪怕他身負萬變之主的賜福,手握重器,能在世界毀滅中安然無恙,雄獅也真的可以在戰鬥中殺了他


    但不能是現在。


    法陣的藍光在雄獅腳下亮起。


    “您還有二十二個小時。”塞拉法克斯說,他緊緊地凝視著雄獅的眼眸。“我會在騎士團的舊址等待的,原體。”


    光芒熄滅,雄獅怒吼著消失在原地。巫師立即吐出一大口鮮血,痛苦地跪倒在地,身體上的火焰殘酷地躍動著,焚燒著他的血肉。


    混沌的賜福是何其貪婪,名為賜福,實際上不過隻是噬魂奪骨的恐怖惡意,不把他吃幹抹淨,它是不會罷休的


    就在塞拉法克斯真的將為此而失去自我之際,一隻藍色的手臂卻從他身後的陰影中突兀地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熊熊火焰立即熄滅,一個聲音在塞拉法克斯耳邊響起,帶著沉重的回響。


    “計劃很成功呀,小巫師。”它如此稱讚,咯咯直笑。“我見過很多瘋子,但你絕對是他們中最出類拔萃的那一批人。”


    塞拉法克斯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十分厭惡地揮拳打開了這隻手。而它的主人似乎對這種冒犯毫不介意,笑聲反倒愈發清晰。


    “伱對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真的有實感嗎,塞拉法克斯?”


    它如此詢問,聲音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其中睿智難以掩藏。隻在一瞬間,它便從一個癲狂的生物變為了一個智者。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嗎?”它問。“時間絕非你這種凡物可以隨意染指之物,哪怕是我們,也必須經過深思熟慮才能對某個節點進行一點挑逗的撥弄”


    “和我們比起來,你所做的事情就好像是闖入國王的宴會,然後當著眾人的麵親手砸碎他的王冠。你覺得,你會為此受到什麽懲罰?”


    “如果萬變之主真的要懲罰我,祂早已拿走我的靈魂。”塞拉法克斯冷冷地回答。“無需你在此多嘴多舌。”


    它立即反問:“所以,你很了解祂嗎?我想答案恐怕並非如此。你從未見過祂,不是嗎?你對祂的了解全都來源於典籍、惡魔和你自己的想象而這些東西是沒有可信度的。”


    它意味深長地歎息。


    “要眼見為實啊,塞拉法克斯.”


    “卡利班之亂是否發生,對整個世界來說並不重要,你為此努力一生,竭盡全力地試圖扭轉一切,安排好一切。你以為自己是某個重要人物,但是,祂很可能根本就不在乎你和你的計劃,隻是想看你的笑話。”


    咳嗽著,塞拉法克斯無動於衷地再次捏起另一個傳送法術。藍光亮起,他燃燒般的長發竟然在某一個時刻好似恢複了原樣。


    “這不重要。”巫師堅定地說。“還有你,閉嘴,你隻需要幫我就好。”


    “好!”它大笑起來。“我就喜歡你這種不知悔改的狂徒!”


    ——


    帶著狂怒,雄獅踏入了一個嶄新的地界。這裏冰冷且黑暗,空氣中滿是腐敗的氣味,而他對此完全不在乎。


    他知道這裏是哪,一眼就能認出來,但他現在隻想回去,殺了塞拉法克斯那個孽畜


    然而,被難馴野性裹挾著的憤怒是何其恐怖,他自己甚至都為此隱感不安,隻因其中的相似。


    上一次,他懷揣著這種憤怒行事的時候,身邊尚有盧瑟,而現在——


    “——原體?”


    雄獅轉過身,在騎士團駐地下方的廢棄水道中看見了他的赦天使們。當然,還有被卷進來的阿茲瑞爾,以及騎士侍從阿斯莫代。


    “是我,紮布瑞爾。”


    一瞬間,他的怒意便消散了。獅劍入鞘,他沉穩地步入他們之間,對他們頷首示意,並默不作聲地檢查著每一個人的狀態。


    他們對此受寵若驚,阿斯莫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渾身緊繃,握劍的姿態簡直業餘地像是個新手,想來大概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身處何地。


    雄獅不怪他,但是,他與阿茲瑞爾之間的對比著實驚人。同為後輩與新人,阿茲瑞爾看上去就要放鬆得多


    這個結論一直保持到阿茲瑞爾摘下自己的頭盔以前。


    雄獅看見他蒼白緊繃的臉,隨後立即將自己的結論推翻。


    “紮布瑞爾。”他喚出赦天使們的隊長。“重整陣型,讓你的小兄弟們放鬆下來。我們三分鍾後出發。”


    “明白,原體。”赦天使說。


    他沒有問他們要去哪,也沒有對當下的處境發表任何意見。他隻是執行雄獅的命令,幹淨、純粹、猶如一把利劍。


    萊昂·艾爾莊森抓住這個念頭,將它灌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在黑暗中,他的眼睛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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