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藍第二天起的不算早。


    下樓時,秦域已經在吃早餐了。


    窗戶透進來的陽光像一把剪刀,細密的裁出秦域矜貴雅致的輪廓。


    沈藍忍住心頭悸動,緩緩坐在他對麵,組織著語言:“阿域,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我隻是太在乎你了。”


    秦域低頭閱覽薑白發給他的行程表,沒有情緒的“嗯”了一聲。


    氣氛就這樣膠著著。


    直到秦芊芊從二樓下來。


    “秦叔叔早!”


    “沈阿姨早!”


    她俏生生的打了個招呼,就迫不及待的吃飯。


    速度異常之快,然而咀嚼的次數卻少得可憐。


    忽然,她像是被噎到一般,咳嗽起來。


    秦域皺著眉頭去看。


    她通紅著一張臉,胡亂的拍打著胸口,慌亂之下,竟捧起沈藍麵前的那杯牛奶,“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呼……得救了……”


    早餐的不愉快,在這個“意外”之中,竟奇跡般的化解了。


    秦域遞出牛奶的手,不著痕跡的收攏回來。


    起身。


    離開。


    “秦叔叔,你不吃了麽?”秦芊芊好奇的問。


    沈藍這時想起來秦域今天也是要去公司開會的,而她要去剪彩的龍湖天街,恰好離星火路不遠,如果能讓秦域順帶著捎自己一程,也許昨夜的那些不愉快,就能輕而易舉的消融。


    “阿域,我要去的地方離公司很近,帶我一程可以麽?”沈藍問。


    秦域掃了一眼秦芊芊,她的嘴角沾著一點奶漬,正將一個三明治塞進嘴裏,吃的很開心。


    秦域沒有拒絕沈藍的要求。


    沈藍笑著挽住了他的手臂。


    待到兩人離開,秦芊芊天真嬌怯的麵孔徹底變了。


    她無聊的打了個嗬欠,將上一刻還緊緊握著的杯子鬆開。


    “啪——!!”


    玻璃杯掉落在光滑的大理石上,響聲從客廳蕩了出去。


    還在房間整理床單的陳媽,一聽到這動靜,匆匆忙忙的趕過來,手裏拿著簸箕和掃帚,卻看到秦芊芊正蹲在地上撿碎片。


    一片一片。


    她撿的很認真,似乎碎掉的是什麽極珍貴的瓷器。


    “我不小心手滑了,陳媽您放著,我快收拾好了。”她甜甜的笑。


    陳媽倒是害怕起來。


    她哪兒能真的讓秦芊芊撿啊,這小丫頭從十四歲來到家後,連個碗都沒洗過。


    “快放下,我來我來。”陳媽走了幾步,將秦芊芊與那堆碎玻璃隔開了。


    看著陳媽打掃的身影,秦芊芊慢慢吞吞的朝著院子走。


    秦域讓她在家休息兩天,學校那邊已經請了假,她除了家裏,哪兒都不能去。


    花圃裏,鬆樹被修剪成了合時宜的形狀,挺拔的站著。斑鳩“咕咕”的停在樹梢上,側著頭打量著四周。疏疏栽植的幾株夾竹桃,散發著淡淡的馨香。


    秦芊芊找了個石凳坐下,庭院疏曠的風景,讓她感受到了一種無言的寂寞。


    穿著工作服的工人,扛著梯子從秦芊芊麵前走過,秦芊芊叫住了他:“家裏什麽東西壞了麽?”


    工人乍然被問,還有點怔怔,再看秦芊芊的打扮猜測出她是這家的小姐,於是很恭敬的回答:“是這家的夫人說有幾個客房的燈不亮了,叫我過來看一下。”


    夫人。


    秦芊芊心思微妙的念了一下這兩個字,隨即莞爾一笑:“那查出什麽問題了沒有?”


    “是電路的問題,我剛剛已經修好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得去總閘那裏檢查一下。”


    “哦……是這樣。”秦芊芊像是明白了,催促著說:“那你快去吧。”


    工人扛著梯子走了。


    秦芊芊正打算離開,臉頰忽然涼了一下。


    下雨了?


    她仰頭看著天空,方才還晴朗的天色,突然烏沉沉起來。


    最先還是滴滴答答的幾粒,後麵則密集的將整個庭院籠罩了。


    *


    南城的這場大雨,的確出人意料。


    天氣預報也分明說,今天是好天氣。


    沈藍開完會已經是上午十點半,約定好的剪彩,也因為這場大雨泡了湯,主辦方為了不落她麵子,給她安排了室內剪彩,但龍湖天街的客流量都聚集在晴好的白天,這場傾盆大雨裹住了他們的出行計劃。


    室內活動辦的異常潦草,來捧場的幾十個遊客裏,大半都是商場的員工偽裝,他們在剪彩後稀稀拉拉的鼓了掌,像是催促著沈藍趕快結束。


    沈藍按捺著情緒,接過了主辦方遞來的鮮花,與工作人員合影留念,笑容十分僵硬。


    這樣一折騰,已經到了下午。


    星火路走過去隻要十分鍾。


    沈藍看了看時間,思緒躁動。


    雨勢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了。


    沈藍躊躇著,焦灼著,直到一聲悶雷從屋頂上滑過,替她做了這個決定,她才毅然決然的將傘撐開,朝著秦域所在的公司衝去——哪怕上午分別時,秦域明確跟她說過,他工作的地方,不喜歡被人打擾。


    “叩叩”。


    “進。”


    薑白推開門,將幾張報表輕放在桌上。


    秦域接過報表,翻動了一下,鼻腔間發出一聲極淡的笑。


    薑白低垂著頭。


    秦域將報表放下,雙掌交握,平視著薑白:“那邊有什麽動向麽?”


    “秦澤昨天喝醉回了老宅,帶了一個身份難堪的女人,老爺子為此跟他吵了一架,被瑞姨勸住了,當晚瑞姨讓那個女人離開,秦澤也在不久後給老爺子請罪認錯,如今還在老宅,沒有出來。”


    這段話中透露了很多信息:含糊的,交錯的,但是老爺子的偏心,卻是很明白的。


    秦域平靜的消化著這些訊息,陷在自己的思緒裏。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一樓前台小姐握著聽筒,聲音有幾分焦慮:“秦總您好,這裏有一位沈女士想見您,她說……說……說是您的女朋友。”


    這句話說完,那邊似乎屏住了呼吸。


    秦域垂下眼眸。


    他聲名在外,很多女人都想與他有些牽扯,甚至有些小明星打探到消息,還光明正大的來他公司鬧,想借此炒緋聞,這種事發生過幾次之後,秦域就直接叮囑前台不要放莫名其妙的女人進來了,至於讓沈藍不要過來,則是他早上剛剛說過的事情。


    沈藍。


    沈家。


    秦域合了合眼,拿起話筒:“你讓她聽電話。”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沈藍。


    前台小姐怔了一下,將話筒伸出去。


    那邊一陣窸窸窣窣後,沈藍急切的聲音傳來:“阿域,我……”


    “離開這裏。”


    隻有四個字。


    沈藍瞳孔一縮,來時的一腔熱火,被這冰涼的四個字澆滅。


    沈藍無聲的張了張嘴,強烈的憤恨與不甘從胸口蔓延開來:


    除掉她!


    她一定要除掉沈清!


    就像十年前一樣!


    她要想方設法,讓沈家隻有她一個繼承人,讓秦域所能倚靠的,隻有她沈藍一個!


    “砰!”


    將聽筒按了回去,沈藍雙目陰沉。


    *


    這場雨直到晚上還沒停。


    花圃裏的夾竹桃也被雨打的七零八落。


    秦域驅車回到家,將外套隨手搭在了沙發上,閉著眼睛休息。


    客廳傳來幾聲傭人的爭吵,像是為了一些小事,陳媽急急趕來,斥責的說了一句。


    後院飼養的幾隻鴿子在籠子裏撲騰著。


    烏沉沉的遠方,私家車衝破夜色,刺眼的光芒一閃而過。


    一切都是叫他無法置身事外的事情!


    秦域緊閉的雙眼倏而睜開,眼中浮現一絲疲色,抓起衣服走進了浴室。


    俄頃。


    水聲停止。


    秦域圍著一條浴巾走到了床邊,隨手將被子掀開。


    秦芊芊埋在他的被子裏,像一隻蜷伏在窩裏的小貓,熟熟的睡著。


    秦域呼吸暫停一瞬。


    手上動作一滯。


    被子掉了下來。


    秦芊芊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側仰在床上,睫毛輕輕的眨著,如玉般的臉頰上,漾著幾分酡色,小巧而精致的唇瓣泛著淡淡的櫻粉,仰頭看他的角度,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惑意。


    還來不及細想更多她會出現在自己床上的原因,房內的燈“刺啦”一聲。


    整棟別墅陷入黑暗。


    秦域聽到有什麽東西從床上滾下來。


    “芊芊?”


    秦域下意識去撈人。


    然而他在床上摸索一陣,除了被子裏的溫度和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外,一無所獲。


    緊接著,椅子被撞倒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少女不自覺的發出一聲輕嚶。


    秦域心裏是擔憂的。


    她腿上本來就有傷,雖然不嚴重,但如果再出什麽意外,一定是會留疤的,她人這樣嬌氣,如果腿上留了疤,一定要難過很多天。


    “你不要動。”


    秦域在黑暗裏又說了一句話,開始循著聲源緩緩移動過去,而在走了幾步路後,果然接觸到一些障礙物,他甚至還從自己的衣服上走過。


    “秦叔叔。”她顫顫的叫著。


    秦域聽到聲音在自己的左前方,伸手一抓,成年男性的力量這樣大,將她整個人都牽到了自己的懷裏。


    “別怕,我在。”秦域抱著小女孩,手掌一遍遍的拂過她的發。


    懷裏的小姑娘慢慢安靜下來,她雙臂張開,環住了他的腰,也將身體的柔軟,與他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秦域身體一僵。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


    她身體的熱,她呼吸的熱,她心腔的熱,全都匯集起來——化作滾燙的火,熏燙著他的神經,僵硬著他的表情,撩動著他的思緒。


    他直覺不妥,立即要將懷裏的人推開。


    距離被緩緩拉遠。


    溫度也漸漸降低。


    一切看起來都要重回正軌。


    “轟隆——!!”


    一道炸雷從天空滾落。


    秦芊芊尖叫了一聲,哭泣著悶入他的胸口。


    幾秒鍾前方才被理智壓下去的思緒,在這突如其來的柔軟嬌軀中,再一次喧囂鼓噪起來。


    雨聲瓢潑。


    驚雷滾滾。


    而秦域的耳邊,卻隻有她“撲通撲通”的心跳。


    他困在原地,如籠中之獸,如驚弓之鳥,動彈不得。


    許久。


    雨聲漸歇。


    雷聲也聽不到了。


    秦域拍了拍秦芊芊的後腰,卻發現懷中顫抖的少女,呼吸已經變得均勻起來。


    她睡著了。


    借著月色,秦域抬手拂了拂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捋至耳後,這樣的舉動,引得少女小巧如玉的鼻,輕輕的皺了一下,像是不滿他打擾一樣。


    秦域失笑一聲,橫抱著她送入她的臥房,蓋上被子後又輕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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