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今兒楊振差點被自己的秘書給害死的關係。


    又或者是因為為求自保,不得不將楊振除了在舊廠街的買賣之外,居然還暗中經營著換匯,古董等黑市生意的事對王益民和盤托出的關係……


    總之一句話就是,回去的路上鄒誌明看著坐在車裏的楊振頗有點不好意思,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最終還是楊振先開口打破沉默,表示若非有王益民作保。


    否則今兒的事,自己怕真的很難相信居然是由吳勇一個人搞出來的……


    聽出楊振話裏的揶揄之意,鄒誌剛心底長鬆口氣,卻也因此更加不好意思,訕笑道:“也都怪我大意,忘了升米恩鬥米仇這句古話……”


    本以為自己出了這麽大的簍子,楊振現在又算是徹底攀上了王益民。


    聽到這話怕是得好好挖苦自己幾句以發泄不滿。


    但讓鄒誌剛沒想到的是聽到這話的楊振不但沒有挖苦,反倒掉過頭幫他辯解,表示話其實也不能這麽說……


    畢竟明知道因為街道主任的事,吳勇已經心懷不滿。


    要換成任何領導,怕早都已經將吳勇一腳踢開。


    唯有他不計前嫌不說,反倒還想方設法的彌補吳勇。


    所以說這事要怪,最多也就隻能怪吳勇將好心當成驢肝肺,怎麽也不至於怪到他鄒誌剛的頭上。


    畢竟這年頭像鄒誌剛這樣做到這個位置,卻還如此念舊情的領導,那真是比大熊貓都要稀少。


    鄒誌剛聞言感激的看了楊振一眼道:“可不管怎麽說,要不是因為我這工作失誤,今兒你也不至於吃這麽些苦頭……”


    “苦頭雖說是吃了不少!”


    “不過也總算是給了我一個絕佳的借口!”


    楊振聞言嘿嘿一聲,心說正嫌這麽大的改造工程,自己在舊廠街是當牛做馬,折騰半天到手也就那麽一兩百套房子,壓根就吃不飽,可又沒有合適的借口去那些大領導們碗裏搶肉吃呢……


    現在可好,理由現成,用不著自己操心了!


    鄒誌剛聞言嚇了一跳道:“雖說因為媛媛小姐的關係,現在你這邊要是有事,王領導那邊無論如何都會站出來給你撐腰……”


    “但你別忘了那些大老板們的身份,可不光是一個王領導可以撼動的!”


    “要不然你現在明明吃了這麽大的虧,王領導也不至於還對你千叮嚀萬囑咐,讓伱千萬別想報仇的事……”


    說到此處,鄒誌剛一臉頭疼,讓楊振一定得想清楚後果,可千萬不能衝動。


    楊振聞言嗬嗬一笑,表示自己心裏有數,讓鄒誌剛放心。


    聽到這話,知道楊振不是蠢人的鄒誌剛便沒有多說,隻是靜靜的開車,半點沒提問問如吳勇這個罪魁禍首,楊振打算怎麽處置的意思。


    鄒誌剛自己沒提也就罷了,畢竟他隻是被擺了一道,被愚弄了一番,本身實際上並未遭到什麽損失。


    但楊振可就不一樣了。


    畢竟若非王媛媛及時出現,那麽他這次即便不死怕也得脫層皮。


    但詭異的是從頭至尾,楊振甚至連吳勇的名字都沒提過。


    到了舊廠街,囑咐了幾句開車慢點送走鄒誌剛之後,楊振卻並未直接離開,而是轉身直接就到了菜市場。


    因為時近深夜的緣故,舊廠街菜市場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偌大的空間黑沉沉的一片,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張著大嘴隨時準備吞噬一切的怪獸一般。


    楊振慢悠悠的走了過去,然後敲響了魚檔的房門。


    嘎吱一聲之中,房門打開,沈強的腦袋從門內的光影中探了出來。


    看到敲門的是楊振之後,沈強的臉上破天荒的沒有任何欣喜激動的情緒,甚至都沒有多一句的寒暄,隻是微微側身示意楊振趕緊進屋,然後便關上了房門。


    魚檔內的人不少。


    除了沈強,譚龍譚虎蒲清虎趙崇亮幾人外,甚至連久未露麵的黎剛都來了。


    看到黎剛,楊振趕緊招呼道:“沒想到這麽晚居然勞煩黎叔你過來……”


    “咱們這麽大的買賣!”


    “你出事,我能不過來看看麽?”


    “所以咱們之間,你就用不著這麽見外了!”


    黎剛擺擺手示意楊振不用客套,然後才笑嗬嗬的道:“聽說是王小姐親自出麵的,那這意思是徹底沒事了?”


    “既然徹底沒事,那我就先走!”


    “畢竟你也知道我這年紀大了,熬不了夜!”


    “一點首尾而已!”


    “還不至於勞煩黎叔你!”


    楊振笑笑,讓沈強送黎剛。


    “你們忙你們的,我不用送!”


    黎剛擺擺手,自己出門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黎剛一走,魚檔內的氣氛明顯的活躍了不少。


    蒲清虎趙崇亮關心楊振的傷勢,譚龍譚虎則一臉怪笑,表示也難怪宋雪花那麽可人的一姑娘楊振居然看不上眼,原來是因為有了更好的選擇。


    “我跟媛媛姑娘隻是朋友!”


    “至少到目前是如此!”


    “所以你們最好管住點自己的嘴巴,別瞎嚼舌根子!”


    楊振聞言沒好氣的白了譚龍譚虎一眼,然後才看向沈強道:“你怎麽安排的,說來聽聽?”


    “大老板碗裏的肉咱們不敢動!”


    “但誰招的我們,咱們搶他們碗裏的肉!”


    “即便那些大老板再怎麽同氣連枝,相信也說不著咱們什麽——畢竟這是私人恩怨!”


    說著這些的時候,沈強還有些忐忑,但眼見自己說出自己的計劃,楊振不但沒有生氣,反倒還滿臉欣慰之後,沈強的膽子便也大了起來,表示吳昊管理的建材那邊,自己已經派人給盯死了……


    隻要楊振一聲令下,吳昊他們那夥人,就一個都跑不了!


    “別人不能跑,但吳昊……”


    “就算他不想跑,你們也要逼著他們跑!”


    簡單的查漏補缺之後,楊振這才回頭看向蒲清虎趙崇亮道:“尤茂林他們開的那些賭場,按摩店,都盯死了嗎?”


    “放心吧主任!”


    “弟兄們可早就看這些家夥經營的這些肮髒行當不爽很久了!”


    “以前是沒借口!”


    “現在借口有了,弟兄們又豈有給他們跑掉的道理?”


    說著這話的時候,蒲清虎趙崇亮慷慨激昂,滿臉的都是要將尤茂林等不法之徒一網打盡,以維護轄區郎朗乾坤的氣概……


    但那貪婪的眼神,卻又早已將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全都出賣。


    楊振也不點破。


    畢竟如尤茂林等在轄區內經營的那些賭場,按摩店買賣的油水之豐厚,別說是蒲清虎趙崇亮,便是連他有時候都忍不住的有些眼饞。


    能借著這個機會將這些家夥一網打盡,正一正舊廠街的風氣不說,同時還能狠狠的充實一把治保科的小金庫。


    這種絕佳機會,楊振自然沒有放過的理由。


    隨著楊振的揮手,蒲清虎趙崇亮譚龍譚虎分頭而去。


    有幾人帶隊,楊振自然用不著親自出馬。


    眼見幾人出門,也累了一天的楊振這才有時間在椅子上放鬆下來,一邊讓沈強換壺參茶給自己補補的同時一邊道:“看你的樣子,似乎對黎叔越來越不滿意了啊——他又怎麽你了?”


    “今兒下午他來的可早!”


    “雖說具體也沒說什麽……”


    “但聽他那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一點都不擔心你的安危,隻關心咱們的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沈強道。


    聽到這話的楊振歎息一聲道:“說到底,這事要怪還是怪我,怪我將生意做的太大,但本身又真沒有足夠壓得住的地位——人也是老江湖了,眼饞也是應該的!”


    “話可不能這麽說!”


    沈強一邊泡茶一邊道:“反正要我是他,我肯定是能安穩吃一口是一口——畢竟都那麽大年紀了,而錢這東西,又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貪多嚼不爛,最後反倒把自己給噎死,不值當!”


    注意到沈強在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閃爍的寒光,楊振是忍不住的有些後悔,後悔當初不是隨便給沈強找個營生,而是把他給帶進了舊廠街。


    畢竟要是給他個營生的話,他或許就不至於再重蹈上一輩子的覆轍。


    而現在可好。


    自己的悉心教導,似乎不但沒有讓沈強懸崖勒馬,反倒是讓他在加速向深淵滑落。


    不過在想到如沈強這般野心勃勃的人物,除非是沒有機會……


    否則他終究還是會亮出自己的獠牙,楊振便也就釋然了。


    畢竟有自己看著,楊振相信即便沈強再如何野心勃勃,那也有個限度。


    不至於讓他跟上輩子一樣,稍微得勢,便開始無所顧忌……


    而就在楊振和沈強等這邊在一邊喝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的時候,舊廠街的黑暗中,蒲清虎譚龍等各自率領的人員,都穿著治保的服裝,正按照預定計劃有條不紊的向著各個預定地點悄悄的圍了過去。


    槐花胡同。


    雖說時間已近深夜,但胡同內卻依舊燈火通明,隔著老遠都能聽到陣陣的喧嘩之聲。


    偶有生麵孔路過被這些喧嘩吸引,正想伸長脖子張望。


    黑暗中便立即有膀大腰圓的漢子凶神惡煞的出來,衝著張望之人喝道:“瞅啥呢?沒事別瞎瞅瞅,趕緊滾……”


    若是熟麵孔,這些漢子則會立即換上一副笑臉,嬉皮笑臉的過來將人給引進胡同。


    此刻就有幾外鄉人因為在胡同口外張望而被吼了。


    要一般人出門在外,怕也就忍氣吞聲息事寧人了。


    但此幾個外鄉人一看麵相就不像是什麽好相與的,再加上人多勢眾,因而瞬間就吵了起來。


    就在眼瞅著就要動起手來的功夫,胡同深處響起了一陣鬼哭狼嚎,卻是幾人被一大群凶神惡煞的漢子給打將出來。


    眼瞅著一大群人將兩人堵在牆角往死了揍,聽這那拳腳砸在身上的悶響以及那一聲又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


    幾個原本還不甘示弱的外鄉人的語氣立即就軟了下去,臉色也在瞬間煞白,似乎不明白為何在這皇城根天子腳下,居然也有如此無法之地。


    “天子腳下怎麽了?”


    “在這舊廠街,哥們幾個就是天!”


    “在這塊兒,哥們幾個弄死個吧人,那就跟玩兒似的!”


    注意到幾個外鄉人的臉色,放風的羅禿子幾個瞬間就嘚瑟了,哼哼有聲的嚇唬道:“要識相的就給老子趕緊滾,要不然待會兒惹的哥兒幾個發起火來,你們丫的可別說老子沒提醒過你們!”


    眼見羅禿子夾槍帶棒,句句不離爹娘老子,有愣頭青多少還有些不忿。


    不過在另外幾人的拉扯下,幾個外鄉人最終還是灰溜溜的走了。


    打發走幾個外鄉人,羅禿子囑咐剩餘幾人把好風,自己則顛顛的跑到揍的正嗨的一群人跟前,衝著酒氣衝天的杜強道:“強哥,這倆貨又咋的了?”


    “還能咋的,輸光了沒錢給,居然還想借錢再賭唄!”


    杜強罵罵咧咧讓幾人住手,然後指著縮在牆角鼻青臉腫的倆貨道:“記得往後要還想過來玩,特碼最好自個兒帶夠了錢,要還跟今兒似的空手套白狼,小心老子剁了你們的手,聽明白了嗎?”


    “不是我們想空手套白狼,實在是這陣我們輸太多,就連拆遷的房子都已經輸給你們了……”


    “要不能翻本,那我們這一大家子可就沒法活了啊!”


    倆貨哭哭啼啼,又是磕頭又是作揖的對杜強道:“強哥強哥,算我們求求你,求你跟茂爺說一聲,求他再借點錢給我們翻本吧……”


    “我們發誓,隻要我們翻了本,到時候借你們的錢,我們一定變本加厲的還給你們!”


    “上次借的都還沒還!”


    “現在還借……”


    “你特碼當哥兒幾個開善堂的啊?”


    杜強對著其中一個罵罵咧咧一陣,然後才轉頭衝著另外一貨嘿嘿怪笑幾聲道:“他的錢我們肯定不能借,不過你要想借錢,咱們卻不是不能商量……不過我有個條件!”


    聽到能借錢,那貨喜極而泣,感激涕零道:“隻要強哥你們能借錢給我翻本,有什麽條件你們盡管說,隻要是我能答應的,我一定全都答應!”


    “這態度就對了!”


    杜強哈哈大笑,然後才壓低聲音道:“聽說你家妹子模樣長的挺俊?恰巧我們按摩店裏缺人,隻要你肯把你妹子送過來在我們按摩店裏幹,借錢的事,咱們好說……”


    聽到居然是這條件,原本還喜極而泣的家夥頓時悲憤欲絕,破口大罵……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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