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看見故事這兩個字,總會覺得它像一場燦爛的煙火,即使蕩氣回腸,耐人尋味,卻終究與自己無關,其實故事應該分開去看,亡故之事,更可理解為往昔舊事。


    在茫茫人海之中紀休思無疑是一個紮眼的姑娘,身材高挑纖細,麵貌明豔精致,連性格都是讓人討喜的那種沉靜溫婉,可獨獨讓人費解的是,無論條件再好的人追求,都被她拒之門外,多年來在單身貴族這條路上披荊斬棘不為所動,而朋友明裏暗裏問過原因,她總是笑而不語,這件事一直是她朋友圈裏公認的一大迷案。


    夏日早晨的陽光和煦而溫軟,還未曾進辦公室,辦公桌上擺著一大束沾著晨露的香檳玫瑰,十分吸人眼球,在百葉窗透過來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看到突兀出現的花,紀休思的神情不自覺的恍了一下。


    “思,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家,就在窗台擺上一束你最愛的香檳玫瑰,我會記得每天給你換新的,讓它如同你在我眼裏,常開不敗。”


    在紀休思怔愣未曾回神之際,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手指剛劃過接聽鍵,就有一個迫不及待的女聲衝進來,隔著屏幕都能察覺到她的焦躁不安。


    “小思,怎麽現在才接電話?”


    “哦,剛到公司,沒聽見,林嵐有什麽事?”


    電話是高中同學林嵐打進來的,她是為數不多知道紀休思往事的朋友。


    “那個……,小思南喬回來了。”


    林嵐的話音未落,便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響,林嵐明顯的驚了一下,因為她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僅僅提前南喬的名字,紀休思就可以有這樣過激的反應。


    “小思,你沒事吧?”


    打碎的殘片跟散落的香檳玫瑰讓整潔的地板看上去一片狼藉,水順著腳邊流了過去,紀休思茫然回神。


    “哦,沒事,下班跟你說,我先掛了。”


    紀休思蹲下身撿起一同摔碎了的相框,那相框裏鑲進去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張陳舊的白紙,上麵是紀休思用雋秀的行書寫著一句話。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白紙的四角早已泛黃還被壓出明顯的褶皺,因為沾了水的緣故,上麵的字體有些模糊,紀休思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這口氣歎出來,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散落的玫瑰像被遺棄的孤兒,可憐而狼狽,林嵐的話像是開啟了自動循環播放功能,不停的在耳邊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的重複著。


    南喬回來了,那個曾經和她經曆三次高考才考入同一所學校,又悄無聲息的消失的少年,回來了,這像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兜兜轉裝,反反複複,永遠沒有清醒終結的一天。


    既然決定要背棄當初的承諾,為什麽還要回來,既然決定了忘記,為什麽還要抱有希望,紀休思癱坐在地上靠住了桌角,閉目的那一刹那,在夾著盈盈淚水的眸子裏,南喬那張清秀的臉無比清晰的出現了。


    十七歲那年高考前一天,紀休思懷著無比忐忑的心,堵截在南喬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她是愛恨分明的白羊座,所以對感情從不會拖泥帶水的矜持,當確定自己心中所想時,一定要求個結果,否則她沒法安心。


    南喬推著自行車從林蔭道的另一邊走過來,夕陽將他的影子拖的很長,斑駁的樹影鋪灑在南喬精瘦輪廓分明的麵孔上,落在紀休思眼裏靜謐美好的一塌糊塗。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南喬,我們的名字幾千年前就連在一起了,所以我注定是要喜歡你的。”


    聽到紀休思的話南喬愣了一下,轉而燦爛一笑,登上他的自行車離開。


    “謝謝你的喜歡,明天就要考試了,加油。”


    聽到南喬的話,紀休思當場就懵了,這算什麽,她被委婉的拒絕嗎?


    “南喬,你什麽意思?”


    紀休思看南喬就要走遠了,扯著嗓子就喊,她本來是要一個答案的,拒絕接受都可以,畢竟她喜歡南喬,沒有權利強求南喬也喜歡她。


    “想知道就考到a大問我。”


    南喬在自行車上轉頭狡黠一笑,朝著紀休思傻站的地方喊了一句,腳下猛力一登,人便走遠了。


    南喬最後那意味不明的微笑,跟那句曖昧詼諧的話,讓紀休思當晚徹夜未眠,以至於接下來兩天的高考在渾渾噩噩中度過,成績自然也考得一塌糊塗。


    事情發展的總讓人感歎命運的不公平,在南喬以648的高分考入a大時,複讀這條任重而道遠的路卻在紀休思麵前,叫囂著肆意鋪展開來。


    可當紀休思抱著堆積成牆的課本走進教室看到南喬時,驚愕的嘴巴張開半天沒有合上,直到南喬從紀休思手裏接走課本放在他旁邊的位置後,紀休思還沒有從震驚中完全回過神來。


    “你~,複讀?,為什麽?”


    南喬動作麻利的把紀休思的課本擺放整齊,拉開收放在桌子下麵的凳子示意紀休思坐下。


    “我想過了,沒有你的a大缺少很多樂趣?”


    南喬說的理所當然,紀休思懷著滿心滿眼的狐疑暗下決心,一定要考進a大,光明正大的與這個耀眼的少年並肩而立,因為他承諾,在那裏要給她一個甜美的愛情。


    在略顯稚嫩的青春期裏,女孩永遠要比男孩來的成熟穩重,在暗無天日的高四,紀休思的模擬成績始終保持著穩定上升的趨勢,於是從考場出來那一刻,她便堅信自己考入a大勢在必得。


    剝人一皮的高四因為南喬的陪伴,回想起來疲憊卻甜蜜,隻是不幸的是,在紀休思收到a大的錄取通知書時,南喬便莫名的失去了所有消息,紀休思像漂泊在大海中的舵手,在臨近靠岸時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坐以待斃向來不是紀休思的做事風格,於是她直衝進南喬家,才知道南喬高考失利,已經把自己在房間裏關了一周。


    南喬媽媽找出備用鑰匙給紀休思開了門,因為拉上了雙層窗簾,屋裏的光線很昏暗,紀休思在牆角找到縮卷著的南喬,紀休思明顯的遲疑了一下,她無法相信昔日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南喬,會露出這麽頹廢的表情。


    紀休思走過去蹲在南喬身邊,抓住他修長纖細的手指,南喬抬起頭,澀澀的笑了笑。


    “思,恭喜你考進了a大。”


    紀休思皺了皺眉,抓著南喬的手微微緊了一些,在她心裏,南喬一直那麽優秀,她想不明白能有什麽原因,可以讓南喬在高考中落敗。


    “南喬,為什麽?”


    南喬將目光從紀休思臉上移開,窗簾上的花紋透著陽光印在它半張清秀的臉頰上,紀休思等了許久才聽到南喬用低沉無奈的聲線發出聲來。


    “沒想到喜歡你,我比想想的還要投入。”


    聽到南喬的話,紀休思愣了片刻,或許這個世上隻有南喬,可以一次一次在她平淡的生活中掀起波瀾。


    “南喬,我們一起去複讀好不好?”


    “你瘋了,我的遭遇還不能讓你明白,考場有太多變故嗎?”


    南喬難以置信紀休思既然還有勇氣,再經曆一次沉悶壓抑的高考,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能取得如今的成績,此中艱辛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會覺得辛酸。


    “南喬,你說過沒有我的a大便失去很多樂趣,我又何嚐不是呢?,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給我兌現那個承諾,還我一場甜美的愛情。”


    紀休思抿了抿嘴唇,另一隻手也握在了南喬手背上,目光堅定而決絕。


    “思,一定要這樣嗎?”


    紀休思深吸一口氣,不容置疑的點了點頭。


    想到這裏紀休思抿著嘴唇笑了笑,青春真是一個簡單純粹,放肆無忌的年紀,那時候的她認為沒有什麽比愛情更加重要,沒有什麽比南喬更重要。


    對紀休思來說相比高四,高五有更重的心理負擔,不僅每天繃緊一根神經做著各種層出不窮的習題,還要抽出一部分精力盯著南喬的成績,當考完最後一門,她渾渾噩噩的從考場走出來時,一頭紮進來南喬懷裏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


    她醒來時,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邊隻有焦急的爸媽,並沒有南喬,那時她突然鬧起了小情緒,南喬打過好幾通電話給她,她故意不接,希望南喬能過來找她賠個不是。可當等來了a大的錄取通知書,一時忘記了自己在耍小性子,一個電話打過去,聽著手機裏傳來客服小姐職業性的嗓音,紀休思腦袋瞬間就懵了,來不及換腳上的拖鞋就飛衝出家門。


    “小思呀,南喬半個月前出國讀書了,這孩子怎麽沒告訴你一聲呢?這a大錄取通知書你留著做個紀念吧?”


    天色已經黯淡下來,紀休思拖著魂不守舍的身子回到家中,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從衣櫃上方取下來一個落了鎖的小箱子,上麵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她小心的擦拭幹淨,找來鑰匙開了鎖,火紅的錄取通知書,安靜的躺在裏麵,輕輕展開,右上角的少年笑的幹淨璀璨。


    紀休思記得那天從南喬家回來時,下起了瓢潑大雨,她回到家全身濕透,可卻把南喬的錄取通知書完好的護著,一滴雨都沒有淋到。


    都市的夜晚沒了白天的喧囂,卻依然燈紅酒綠的熱鬧著,街道上總有人匆匆忙忙的路過,不知道是不是著急去見相見的人,那她想見的人,現在在哪裏?又在做些什麽?


    這所都市中心最好的地段裏,有一個裝潢唯美的婚紗店,亮眼的燈光照著店麵櫥窗偌大的海報,海報上穿婚紗的女孩癡癡的與帥氣的男孩對視,臉上的笑容透出的甜蜜幸福,幾乎要溢出畫麵,但隻有她自己清楚,女孩熾熱目光不過是透過男孩看到了另一個人。


    紀休思走到海報下麵,仰視海報上的男孩,當初若不是因為這個男模特有著與南喬一樣清澈幹淨的神情,她或許不會答應去拍這海報,畢竟婚紗是要為最愛的人穿的,此刻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機會。


    “小思,你來了?”


    這間婚紗店是林嵐開的,走進去,淋麵琳琅滿目的婚紗讓人炫目恍惚,這時間,店裏已經不會有什麽客人了。


    婚紗店櫥窗裏陳列的婚紗十分顯眼,蓬鬆的裙擺上綴滿了粉色的花瓣,花瓣上墜著天藍色水晶珠子,店裏的燈光打的恰到好處,讓著婚紗美的有些不真實,她就是穿著這件婚紗拍的那張海報。


    “你這婚紗還沒賣出去?”


    林嵐關上了店門,啪啪幾聲關上了店裏的燈,隻留了soul bloom旁邊那一盞。


    “這可是我的鎮店之寶,怎麽可以輕易賣出去。不過你要買的話,或許我會考慮也說不定。”


    林嵐伸了個懶腰,朝著紀休思所站的地方走過去,與她同時欣賞櫥窗裏如夢似幻的婚紗,突然想到何韻說婚紗是一個女人靈魂得以綻放的時刻,隻是這一時刻來的或早或晚,因人而異,也看你是否等的起。


    “你還是讓它鎮著你這店吧,我可買不起,不過我倒挺想認識幫你做這婚紗的設計師的,有這樣的才華,卻不顯山不漏水,真是個怪人。”


    “你都說她是怪人了,這怪人就有怪人的可恨之處,你可不知道我當初怎麽死磨硬泡,死皮賴臉的讓她幫我設計這婚紗的。”


    看著林嵐對那人又恨又愛的神情,紀休思不自覺的笑了笑。


    “小思,南喬明天要請咱們聚一聚,你要不要去?”


    紀休思聽到林嵐提起南喬,臉上的笑突然僵住。


    “得,看你的神情就知道非去不可,真不知道你是不甘心呢,還是真的專情。”


    星期六的上午,太陽火辣辣的烤著大地,刺耳的蟬鳴吵的人心煩意亂,飯店的落地窗前,紀休思握著酒杯看著紋絲不動的樹葉發愣,直到有人喊了一聲。


    “小喬,你小子終於肯回來了。”


    因為南喬名字了有個喬字,人又長的清秀幹淨,便在高中時被同學戲稱小喬,現在想來,上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叫他,距離現在隔著一整個青春。這樣空洞的缺失,應該用什麽去填補,才能恢複它原有的模樣。


    紀休思聞聲轉頭的時候,林嵐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身後,抓住紀休思的手,發現在這空調開的很低的飯店裏,紀休思滿手都是汗。


    紀休思背光而立看著南喬與其他人熱絡的寒暄,原本他白皙的皮膚被大洋彼岸的陽光,曬成了古銅色,全身都在洋溢著社會精英幹練的氣勢,完全與印象裏哪個幹淨稚嫩的少年重合不起來,看樣子隻有她一個人固執的停在原地,而他早已經隨著時光不停的蛻變,而且越變越好。


    林嵐扯著紀休思坐下,好巧不巧南喬坐到了紀休思對麵的位置,紀休思目光向下垂著,她能感覺到南喬在看她,可她卻沒有勇氣抬頭與那束目光對視。


    “南喬,國外金發碧眼的美女看的眼花繚亂了吧?”


    林嵐雖然禮貌的笑著,可嘴角諷刺的弧度,跟不善的語氣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紀休思平靜的盯著酒杯裏晃動的紅酒,沒有出聲。


    “多年不見,林嵐你可一點沒變。”


    林嵐瞟了南喬一樣,加深了嘴角譏諷的弧度。


    “還是這麽牙尖嘴利的讓人討厭是吧?”


    林嵐說完話,把手裏的紅酒一飲而盡,四周的氣氛突然尷尬起來,便連忙有人出來打圓場。


    “小喬你跟我們說說,當年為什麽高考三次,兩次考進a大,卻義無反顧去了國外讀書?著魄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哦,當年父母為我出國的事情四處奔走,付出了很多,所以當時我不得不放棄a大。”


    聽到南喬的解釋,紀休思微不可見的扯著嘴角苦笑,長長的指甲從酒杯一邊廝磨到另一邊。


    “不得已嗎?南喬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能掩蓋你拋棄我家小思的絕情。”


    因為紀休思跟南喬高三時並無什麽曖昧的端倪,林嵐此話一出,除了紀休思低頭不動聲色外,所有人驚愕的瞪著南喬。


    “你小子可以呀,連紀休思這樣的極品美女都舍得拋棄。哥們佩服佩服。”


    坐在南喬身邊的人看著紀休思,搖著頭十分惋惜的說到。


    “思跟我隻是普通朋友,林嵐你誤會了。”


    紀休思突然抬起了頭,微微搖頭,看著南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隨後鄭重的點了點頭。


    “嗯,林嵐哪有什麽拋棄,一直是我自多情而已。對吧南喬?”


    “思,你?”


    顯然沒有料到紀休思會這樣回答,南喬手足無措的盯著紀休思雲淡風輕的麵孔,猛然察覺到自己說錯了什麽。


    “飯也吃的差不多了,天還早,我在ktv定了包間,咱們去唱歌吧。”


    此時可能有人察覺到氣氛不對,出來把話題岔開。


    “你們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南喬唱完歌送我家小思回家。”


    林嵐拿好自己的包,拍了拍紀休思的肩膀,起身離開。


    南喬看了看紀休思,送思回家,他自然是願意的,本來他回來就是為了她,可剛才的情景讓他不確定,思心裏是不是還有自己。


    即使察覺到南喬為難的目光,紀休思沒有回望過去,反手抓住自己的包隨著其他人朝樓下ktv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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