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分別後,江月憐根本沒想過能再見到宗政無言。


    她不知道這七年裏發生了什麽,如今的宗政無言軒昂挺拔、氣宇不凡,早已不似記憶中那般是個躲在她身後,無論見了誰都小心翼翼,怯聲怯語的北定質子。


    他身上帶著的肅殺之氣,讓江月憐感到分外陌生。


    短暫的失神之後,宗政無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與她近在咫尺。


    他自江月憐麵前蹲下身,將她的呆滯盡收眼底,抬起一隻手,動作輕柔的捧起她的麵頰,指腹停在她濕潤的眼角,將還那來不及滑落的淚珠悄悄碾碎在指間。


    他放緩了音調,更收斂了再次見到她時難以遏製的歡心:“阿憐姐姐,我說過的,一定會回來找你。”


    而今,他確實也做到了。


    他扶住江月憐的雙臂將人從地上拉起來,投向江溟滄的目光裏,帶著明顯的不悅與埋怨。


    “你說過不會傷她。”


    怎麽人還坐在地上?


    江溟滄眨了眨眼,頗有些無辜。


    他忍不住反駁:“你眼睛瞎了?”


    這沒缺胳膊沒少腿,甚至連點血都沒出,他怎麽就傷人了?


    宗政無言抿抿唇,回過頭把江月憐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確認她真的沒事後,臉上的不滿才逐漸消退。


    江月憐聽著二人間的對話,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過什麽交易,但北定出兵的事情,八成與宗政無言脫不了幹係。


    想到了這兒,饒是她見到宗政無言再怎麽驚訝喜悅,此刻也被沒來由的惱火衝洗的一幹二淨。


    她推開宗政無言的手向後退了幾步,質問:“北定出兵,是你所為?”


    “你為什麽要幫他?”江月憐指著江溟滄的方向,難掩的失望不加修飾:“你可知這麽做會害了多少人!”


    宗政無言的手僵持在半空,眸光不自覺的稍暗,帶著不可察覺的心虛。


    “阿憐姐姐,我……”


    宗政無言想要解釋什麽,可剛一抬眼,卻看到江月憐眼中明顯的失控。


    以她現在的狀態,宗政無言想要解釋什麽根本就行不通。


    他就知道今天過來會是這麽個狀況。


    可他……實在太想見她了。


    江溟滄半支著腦袋看著二人,尤其是宗政無言手足無措的模樣實在讓他覺得好笑,心裏也不禁起了調侃的意思。


    “我說宗政無言,你回到北定這七年盡攬朝權,就連北定的兵權也被你收做掌中之物,哦對,還有你那父皇,不是也已經被治理的服服帖帖?怎麽現在在我皇姐麵前,反而唯唯諾諾的?”


    “這事兒傳回北定,你也不怕丟人現眼。”


    宗政無言皺起眉頭,冷不丁的瞪了江溟滄一眼。


    “你少管。”


    那些人,怎麽能跟她比?


    見他吃癟,江溟滄更是心情大好,可他卻不打算繼續在這看兩個人“郎情妾意”,叫人把江月憐帶了出去。


    “行了,人你也見到了,西北邊關那邊,你知道該怎麽做。”


    宗政無言沒有回答江溟滄的話,反倒盯緊了江月憐被帶離的背影,等到她徹底消失在眼前,宗政無言才肯將目光收回來。


    那眼中短暫的溫柔,也隨著江月憐的離開消失在了眼底。


    “我隻能幫你拖住那兩個人,剿滅崔家軍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個葉崇。”


    話落,宗政無言轉過身,一句話都不想與江溟滄多說就要離開。


    臨走時,他又回過頭:“還有,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江溟滄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


    “事成之後,大晟長公主自會和親到北定。”


    有了江溟滄的話,宗政無言才放下了心,頭也不回的邁步離開了長公主府。


    再給他一些時間,阿憐姐姐,你早晚會明白一切的。


    ……


    帝都郊外。


    隨著一陣馬聲嘶鳴,威風凜凜的黑色戰馬穩穩停在了一處溪流之畔。


    那馬上之人,正是剛從長公主府離開不久的宗政無言。


    他借著溪水將手洗淨,不多時,一個與他穿著如一的北定暗衛從隱匿之處現身,恭敬的半跪在宗政無言麵前。


    “王爺,屬下已經甩掉了錦衣衛。”


    宗政無言淡淡的應了聲,腦海中浮現出江月憐的模樣,就連語調都溫和了許多:“她呢?”


    “被江溟滄關進了大理寺,由錦衣衛親自看守。”


    短時間內,江溟滄應該不會傷她。


    宗政無言這才將此事作罷,轉而部署起了西北邊關的事情:“你回一趟北定邊關,讓他們暫時不必與崔少恭大動幹戈,隻管將人拖住便是,兵力折損越少越好。”


    他沒與崔少恭交過手,但卻聽聞過崔老太尉的驍勇善戰。


    傳聞中這個崔少恭與他爹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可沒打算與崔少恭為敵。


    不過是做給江溟滄看,好讓江溟滄對他放下戒心罷了。


    “屬下明白。”


    領命後,暗衛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安排好了一切後,宗政無言抬手幫自己的馬兒梳了幾下鬃毛,半眯著眸子,若有所思。


    等到喂飽了馬兒,自己也休息夠了,宗政無言才利落的翻身上馬,準備離開這裏。


    他從懷中摸出了個銀質麵具,緩緩將其附著在臉上,暗沉的眼底盡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他勾起嘴角,一拉韁繩,朝自己的戰馬笑了笑。


    “吃飽喝足就走吧,潮州那邊還在等著我們。”


    ……


    為了能盡快的拿到邀請信,裴祈一大早便起床在客棧一樓等著容欽出來。


    哪知容欽竟然一覺睡到晌午,就連起了也待在房間裏肯不出來,擺明了故意不想讓裴祈好過。


    還說什麽,他身為大晟右相,儀表非常重要,一定要收拾妥當才肯下樓。


    氣的裴祈連口午飯都吃不下。


    反倒是一旁的星落,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抓著一個雞腿,左咬一口右咬一口吃的津津有味。


    “可惡!”裴祈一直壓抑的怒火終於受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氣衝衝的走到屠攸麵前:“你家主子到底有完沒完!”


    屠攸不禁後退一步,輕咳了兩聲,想勸她冷靜。


    “國師小點聲,這裏人多,影響不好……”


    被他的話提醒,裴祈這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滿屋子吃飯的人都在齊刷刷的看著她。


    一時間,尷尬遠超了惱火,裴祈縮了縮腦袋,悄咪咪的坐回了原處。


    該死的容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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