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葉將軍府就已經忙碌了起來,為了主母的壽辰,葉崇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


    不過這些,裴祈是不在乎的。


    她在乎的,是那直到晌午才姍姍來遲的當朝右相,容欽。


    以及……他的丞相夫人,葉柔。


    為了盡可能的多觀察葉柔,裴祈幹脆事先化妝成了一位小廝,悠哉悠哉的靠在宴會中不起眼的假山旁邊,半臥著打盹。


    直到容欽出現,在場的眾人起身恭維,她才慵懶的抬了抬眼,淡漠的視線撇向門外容欽的位置,沒有一絲波瀾。


    幾日不見,容欽還是如先前那般陰晴莫測,隻是眉宇間多了些不知名的倦意,估摸著是這些時日,朝中的事物讓他忙的不可開交。


    隻不過事到如今,估計他也已經解決了七七八八,不然怎會大發慈悲的賞臉,讓葉老將軍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寶貝女兒呢?


    裴祈暗自冷笑,不動聲色的將目光從容欽身上轉移到他身後的葉柔。


    那姑娘,生的一副冰肌玉骨,跟在容欽身後小心翼翼的低著頭,絲毫不敢有半分多餘的動作。


    那副怯懦的樣子,仿佛容欽隻要稍微的說她一嘴,就能哭出來了。


    聽說她自從進了丞相府沒多久,就被容欽關進了別院,沒有容欽的命令誰也不敢放她出來。


    娶了這麽個溫柔嬌軟的美人,既然把人關了禁閉,容欽還真是不知好歹。


    不過倒也不奇怪,容欽這個人薄情的很,美人又如何?在權利麵前,不值一提。


    葉崇自然也注意到了容欽的到來,隻是這老頭到底還是有些脾氣的,直接無視了容欽,一把拉過自家女兒到身前,細心的左看右看,生怕她掉塊肉。


    許是久別重逢,葉柔的鼻子也不禁酸了,看著葉崇的模樣委屈巴巴的,又礙著容欽在場,不敢哭出來。


    隻能憋著了。


    容欽也不惱,權當是葉崇無能狂怒,頗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敘舊,下去吧。”


    聞言,葉柔總算是驚喜的抬起了頭,對著容欽行了一禮:“多謝夫君!”


    夫君……


    想起以後自己要整天這麽稱呼容欽,裴祈就一陣頭疼。


    認容欽當夫君,哪怕隻是裝模作樣的喊幾聲,都會晦氣的吧。


    等到葉崇拉著葉柔去了主母的房裏,裴祈才肯從假山旁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淡笑一聲,徑直走向門外。


    路過容欽的時候,容欽也才注意到她。


    與容欽對視的一瞬,裴祈敏銳的垂下眼簾,眼底的清明化作一副恭敬的模樣,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禮:“容大人。”


    容欽幾不可見的眯了眯眼,突然生出的不悅讓他不禁蹙眉。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見這個小廝,就莫名的厭惡。


    見他沒有多餘的動作,裴祈徑自略過容欽,走向方才葉崇與葉柔消失的方向。


    在容欽看不到的地方,裴祈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


    容欽,你知道我是女兒身又能如何?哪怕我以同樣的套路出現在你麵前,你還是無從察覺。


    你自以為完美無缺的計劃,我卻依然能夾縫求存。


    你我之間的博弈,還尚未結束呢。


    到了葉家主母的臥房,葉柔已經哭的泣不成聲,長久以來積攢的委屈都化作眼淚噴湧而出。


    這個可憐的姑娘,也許隻有在家的時候,才敢這般肆無忌憚的痛哭一場。


    見裴祈進來,葉崇隨手抹了把臉上的老淚,拉著葉柔走到她麵前,讓葉柔跪在她麵前:“阿柔,快叩謝國師大恩。”


    葉柔吸了吸鼻子,滿眼感恩的看向裴祈,毫不猶豫的重重磕了個頭:“小女葉柔,謝過國師大人,您的恩情,葉柔永生難忘!”


    裴祈愣神之際,葉柔已經磕在了地上,她有些失笑的貓腰將人服了起來,搖了搖頭:“無妨,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阿柔姑娘無需記掛在心。”


    “隻是離開了丞相府,阿柔姑娘的日子也並不會很好過,在容欽發現我之前,你恐怕就不能回葉府了。”


    丞相府多了一個葉柔,就要有另一個葉柔消失。


    葉柔露出一抹苦笑,纖細柔軟的雙手緊緊抓著裴祈:“丞相府的一切,是我這輩子都不願回憶起的過往,隻要能離開那,我還會在乎日子是否好過嗎?”


    葉崇聽著,止不住的心疼自家閨女,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把容欽揍上一頓。


    反倒是裴祈,沒什麽太大的波動。


    如今的世道,女子大抵都是一樣的,嫁進陌生的地方,吃穿用度,華貴與否,全憑著自己嫁的那位夫君。


    更何況,葉柔不過是他收取葉老將軍兵權的一個工具,隻要葉崇稍微有些不老實,就是葉柔苦難的開始,所以根本別提她能在丞相府有什麽好日子了。


    裴祈抿了抿唇,撕下臉上那張小廝的人皮麵具,轉而換上了葉柔的。


    就連葉柔本人見了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也看不出絲毫端倪。


    江陵楓的東西,果然好用。


    等到兩人換好了衣服,葉柔示意裴祈先等一等,自己則跑去了裏間,拿出了一隻毛筆和一副顏料。


    “這是?”裴祈挑了挑眉。


    葉柔低著頭,拿毛筆沾了一些紅色的顏料,走到裴祈身後,小聲道:“我肩膀的地方,有一處天生梅花胎記,容欽看到過。”


    原來如此。


    尚若葉柔未曾提及,就連她也疏忽了。


    “這顏料是爹爹特製的,普通的水是洗不到的,隻要不沾酒,這胎記就能永遠保存下去。”


    等到葉柔畫完,裴祈側過身,對著鏡子看清了那個胎記。


    倒是畫的栩栩如生。


    確認好了胎記的形狀,裴祈轉過身,朝葉柔彎了彎腰:“有勞葉姑娘,思慮周全。”


    葉柔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國師大人是我的恩人,何須多禮。”


    裴祈笑了笑,攏好了衣衫。


    現在開始,她就要以葉柔的身份接觸容欽,而真正的葉柔,會在今日之後徹底離開帝都,裴祈也會消失在容欽的視線裏。


    隻要葉柔的身份不被發現,哪怕容欽尋遍了整個大晟國,也都無法找到裴祈。


    見那柱香燒的差不多了,裴祈才挽住葉家主母的臂彎,朝葉崇使了個眼色後,一同回到了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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