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裴祈剛一睜眼,就聽說段千鈞來了太尉府,此時他正等在前廳,與崔少恭在一起。


    應當是來詢問太後一事的。


    “他來了多久了?”裴祈挑著眉,問初冬。


    初冬打來了一盆水,將幹帕子浸濕、擰幹,一邊走向裴祈,一邊說:“好像是剛到,還沒過一炷香的時間呢。”


    說完,她就把帕子輕輕貼在裴祈臉上,幫她潔麵。


    這樣啊……


    裴祈突然惡劣的笑了一聲:“既然才來,那就讓他等著吧。”


    “啊?”裴祈的話,聽的初冬一頭霧水,她幫裴祈擦好了臉,不解的看著她:“左相大人身份尊貴,您這樣晾著他,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段千鈞這人有病,就喜歡別人晾著他,我去的越晚,他就越開心。”反正有崔少恭攔著,段千鈞想要闖到這個院子裏來,也不太現實。


    她就可以有恃無恐,憑心情做事了。


    她一直以為,段千鈞雖然在朝中目的不純,可還沒嚴重到勾結外族。


    那次她意識到段千鈞與西域人有瓜葛後,心裏對他的芥蒂不免更大,更何況,她現在雙眼失明,都是拜他所賜。


    想到這,裴祈幹脆一屁股坐回了床上,翻了個身又抱著被子睡覺了。


    初冬:……


    直到兩個時辰後,裴祈用了膳才磨磨蹭蹭的出了門,在初冬的攙扶下摸索著去了前廳。


    前廳。


    裴祈剛一進門,就覺得這裏的氛圍有些詭異,明明四周都是下人的影子,可卻一片死寂……


    “姑娘,你坐。”初冬扶著裴祈尋到了一把椅子,鋪好了軟墊讓裴祈坐了上去。


    順便告訴她,崔少恭和段千鈞此時正麵對麵坐著,還有四五個伺候的下人,讓她對前廳的狀況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裴祈點了點頭,隨後,在這低氣壓的場麵裏,不合時宜的伸了個懶腰……


    她支撐著下頜,有些調侃的意味:“您二位……不會就這麽安安靜靜的,硬是坐了兩個時辰吧?”


    氛圍被打破,那幾個繃緊了神經的下人終於得到機會鬆了口氣,看向裴祈的眼光裏,都像是在看著救命恩人一樣!


    姑娘再晚來一點,他們真怕這倆人一個激動就打起來!


    段千鈞少有的冷著臉,顯然是動了火氣:“裴大人有讓本相等下去的資本,所以即便睡到黃昏傍晚,本相也總要見你一麵的。”


    裴祈看不見段千鈞的表情,但僅憑聲音判斷,段千鈞的心情肯定不是很好。


    裴祈笑了笑,不以為意,還做出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給段千鈞看:“我這身份,現如今可是比不上左相,按理說,左相要見我,我本不該怠慢,隻是這身子實在是不舒服,今兒一早起來就頭痛欲裂,站都站不穩,還請左相大人千萬不要怪罪。”


    “裴大人身體抱恙,本相若是怪罪,豈不是太不通情達理了?”段千鈞一掌拍向了桌子,咬著牙又道:“隻是裴大人可別忘了,你最落魄的時候,是誰甘願與你合作,對抗容欽。”


    這話說的,真是道貌岸然。


    她在右相府的時候,最大的靠山確實是段千鈞,阻止江逢川登基,段千鈞也確實出了一份力。


    可即便如此,段千鈞與他合作的目的,絕不是看她可憐,而是各取所需。


    他們之間,無非就是相互利用罷了。


    “左相大人權勢滔天,助我於水火,我可一直都記在心裏。”裴祈諷刺的笑了一下,接下來的話,更是意有所指:“所以呢?我將這雙眼睛送給左相大人當做賠禮,可還夠用?”


    話落,原本還有些薄怒的段千鈞,瞬間怔愣在原地。


    他張了張嘴:“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我以為左相大人應該很清楚呢。”裴祈抬了抬頭,一隻手在桌上一下一下的輕扣,讓人心裏不禁升起異樣:“段千鈞啊,你以為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天衣無縫麽。”


    “那可是西域!你知道與他們混在一起意味著什麽嗎!”


    裴祈的音調突然升高,情緒激動的站了起來。


    可反觀段千鈞,驚詫了一會後,方才那點薄怒也消了,他攤了攤手,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裴大人在說什麽啊?本相怎麽完全聽不懂。”


    裝!


    裴祈捏著拳頭,咬緊了牙關:“段千鈞,我奉勸你盡早收手,否則……”


    “否則如何?”他先一步搶下了話,離開了座位,拖著一身鬆散的衣袍朝裴祈走過去:“你口口聲聲說我與西域有染,可證據呢?裴大人空口白牙,上下嘴唇那麽一碰,就想汙蔑本相?未免也想的太簡單了。”


    “本相今日來,不是想聽這些有的沒的,聽聞昭嵐殿已經回到了裴大人手上,不知大人現在,可有太後的消息?”


    顯然,段千鈞並不想繼續西域人的話題,更不想被裴祈牽著鼻子走。


    至於西域人的事,裴祈就算知道了也無妨,隻要她抓不到證據,就沒辦法把他怎麽樣。


    這些時日,讓烏爾蘭收斂些就好。


    裴祈也明白了過來,他是想打死不承認,對他這種恬不知恥的行為,也算是司空見慣。


    段千鈞,我早晚會捏住你的把柄!


    裴祈垂下頭,穩定了情緒後又坐了回去,語氣有些不情不願:“太後先前是被困在了渝江,但我不清楚容欽這幾日有沒有秘密將太後轉移,如果你在渝江找不到她,那我便沒辦法了。”


    “我得到的消息,隻有這麽多。”


    段千鈞低頭看了看裴祈,眸中晦暗,袖中的拳頭,更是捏的吱吱作響。


    如果裴祈在見到荒寥的那天就派人傳信給他,告訴他太後的下落,或許他派人去救太後還來得及。


    之前他甚至來找過裴祈好幾次,可都以她身體抱恙,需要靜養的由頭,被崔少恭攔在了前廳。


    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太後恐怕早就離開了渝江。


    裴祈,分明也是不想讓太後回宮的。


    想到這,段千鈞冷哼一聲,最後看了裴祈一眼,才甩袖離去。


    “等一下!”走到主廳門口,裴祈突然叫住了他。


    段千鈞沒有回頭,但腳步卻頓住了,隻聽見裴祈的聲音再次從裏麵傳了出來:“你我的合作關係,到此為止。”


    他聞言轉身,望向主廳中那名女子的背影,不屑的冷笑。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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