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楚雲嵐的勸說,喻瓊思終於放了手,月盡天明才睡下。


    靈堂之中,喻子恩的容貌一點沒變,或許因為他的半妖體質,死後竟然也沒有出現駭人的蒼白臉色。


    他靜靜躺在水晶棺之中,好友皆尋著信前來朝拜。


    喻夜明跪坐在一旁一一還禮,已經數個時辰沒有起身了。


    從小他吃盡了苦楚,後來在自己身邊總是設法百般照顧,何時也沒叫他吃了這等苦頭。


    “本君要在此施法替喻家主留下靈魂印記,前來祭拜之人,請在外稍等片刻!”


    楚雲嵐莫名其妙的尋著本心說出了這些話。


    靈堂房門關上,將眾多熟悉的友人擋在了外麵。


    楚雲嵐的靈力環繞此房間,同時隔絕了聲音。


    喻夜明放鬆了下來,這兩條腿,早就快沒了知覺。


    “休息一下吧,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未來還有兩日,思思情況不好,這裏怕是隻有你一人能夠頂著了。”


    “雲兒真的不陪我?”他彎著眉眼,竟然跟楚雲嵐開起玩笑來了!


    “你躺在那的父親,可是我的半個仇人,你還想讓我陪你守靈,你到底在想什麽美事,沒搞錯吧?”


    楚雲嵐捏著喻夜明的雙腿,將他拉下來坐好,可楚雲嵐見喻夜明這不正經的樣子,狠狠地捏了他一把。


    “哎呀好疼!你竟然如此心狠!”


    “到底是誰心狠,你爹躺在那兒,你卻在這跟我玩笑打鬧?”楚雲嵐雖然這般提醒著喻夜明,可卻沒想讓他真的自責難受。


    但當這小子真的不難過自責的時候,她還真覺得有幾分有趣,他的性子,真的跟司嵐那時候很像呢。


    “罷了,你休息片刻吧,外麵的客人我能替你擋得一時。”


    喻夜明像兒時一般,躺在楚雲嵐的身旁睡成了一團。


    他的父親身故,又怎麽能完全不難過呢。


    但若是像喻瓊思一樣難過而不顧世事,那桓林府該有誰撐起此時此刻?


    這孩子從小懂事,懂事的讓人心疼。


    “你若是想哭呢,就哭出來,我唱首歌哄你,保準比你哭的聲音大。”


    楚雲嵐輕輕拍著喻夜明的肩膀,而輕輕唱著的歌聲已經蕩漾在了她耳畔。


    楚雲嵐可是多年都不曾開嗓了。


    畢竟可不是誰都能聽到楚國皇宮裏圈養的歌姬的技藝的。


    楚雲嵐雖然會的不是那些個淫詞豔曲,但卻也絕非清心寡欲之物,這等歌聲在靈堂響起的確不合適。


    然而,若想讓這小子放心的哭出來,卻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過了片刻,楚雲嵐察覺到身邊的人安靜了下來,他的身子心跳都平穩了下來。


    “睡一會?”


    楚雲嵐輕聲的問。


    但他搖了搖頭,坐起了身。


    “不了。總不好再讓人等待太久。”


    喻夜明坐起了身,他懇求道:“隻是希望雲兒今晚能夠陪陪我。否則,怕是撐不過來了。”


    “我考慮考慮吧。如果晚我有空的話,就成全你。”楚雲嵐一招手,門外結界消失,大門也一下打開。


    眾人探究使得看向深處,隻見喻夜明向楚雲嵐行了禮。


    “雲嵐!先前在玄清宮沒見到你,原來你早就到了桓林府。”塗山若攜隋紀行而來,而塗山若見到楚雲嵐趕忙揮了揮手。


    “塗山,許久不見。”


    楚雲嵐揮了揮手,引得二人入內。


    幾個人暫時斷了寒暄,一切都以死者為大,幾人上前進香,楚雲嵐退在了一旁。


    她找到了一個可以在院中安坐的地方,就此在這兒坐了下來。


    雖然喻子恩早些年在修仙界中的口碑的確不好,可如今楚雲嵐在這兒一坐,卻是再沒有一個人敢來找麻煩了。


    楚雲嵐正發著呆,卻感受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從靈堂裏走了出來。


    她有幾分期待的睜開眼睛。


    還真的見到了一個熟人。


    喬正初。


    雖然她早就不生喬正初的氣了,但一直到此時此刻,依舊還是逃避著喬正初。


    “大哥……”


    如今卻被堵了個正著。


    “小妹,此間事了,該隨我回玄清山看看了吧。我在玄清山上做了許多裝飾,我想讓你看看是否喜歡。”


    喬正初向著她走過來,但喬正初過來後,身邊的一些人無聲無息間盡數遠離了周身範圍。


    畢竟沒人想聽修仙界第一人和第二人之間的密話。


    “小妹……我錯了,我再也不會攔著你了。”


    “我早就不生氣了……我隻是,沒想好要怎麽跟你說而已。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涉及到司嵐我才有些過分敏感了。這些年……你麵對著月沉勢力,也不容易吧?”


    “你知道的,月沉不過一些殘兵,能傷了巍然已經是他們的全部力量。我們真正的敵人,比他們要可怕的多。”喬正初攤開了手,無助的揚了揚頭。


    但楚雲嵐明白,喬正初所說的敵人,正在天上,此時正像是看待一群玩偶一樣的看待著他們。


    仙族,才是真正的敵人啊,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的敵人。


    “罷了罷了,我還在,你就不要考慮這些事情。”


    喬正初揮揮手,不讓楚雲嵐再多思多想。


    兩人一直靜坐,訴說這百年不見的過往。


    終於到了黃昏夜幕。


    桓林府後山的一大片空地之上,楚雲嵐扶著喻夜明,走出了艱難的幾步。


    喻夜明的雙腿麻癢發疼,每每行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劍利刃之上。


    幸好楚雲嵐肯過來攙扶支撐他。


    畢竟,楚雲嵐和喻子恩的過節修仙界眾人幾乎都知。


    眼前紙紮的物品盡數堆疊在一起,喻夜明一把火將那些東西燃了,火光層層上爬,最終都化作了滾滾飛煙。


    人大概也是如此,若是普通人族,哪裏舍得這樣的家底去打造什麽水晶棺槨,不過是一把火,一抔土,就這樣消失了。


    喻瓊思始終不得露麵,她是喻子恩的夫人,需得這幾日一直都有人陪伴在側。


    楚雲嵐前來陪伴喻夜明,而她那邊,則由金音幾個來照顧。


    眾門派友人客人盡數散了,由桓林府照顧起居餐食,人潮散去,就隻剩下了喻夜明和楚雲嵐。


    “燒這些東西,他收得到嗎?父親是半妖,大概本就和人族不同吧。”


    “那你日後將他挖出來重新入土為安?”


    “算了,這是母親的意思,我不能違背。”喻夜明搖了搖頭,看得出,這想法與他本意背道而馳。


    “過幾日,我要回玄清山了,你與我一起,還是留在桓林府?”楚雲嵐給了他選擇。


    “我留在這裏,日日讓她看著我的臉,他隻會更加難過。三十年後我帶著父親一起再回來吧。”


    “若是明日過後你就隨我離開,你這口碑怕是要壞了。”楚雲嵐並不阻攔,隻是將自己得以見到的未來說給他聽。


    誰知道他還真的不在乎,他搖頭:“不過為了母親好,順心而為,什麽口碑名聲,死後帶的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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