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名叫【霓虹】幽冥列車停靠在玫瑰鎮站台,就是專門接季尋和秦如是兩人。


    他們一上車,車門關上的刹那,仿佛來到了一個不該是活人涉足的隔絕世界。


    之前境界太低看不懂。


    現在境界高了,季尋意識到這是某種依舊看不懂的高位結界。


    車廂裏濃濃的仙靈之氣對白家的人來說大有益處,但對於其他序列的卡師就如同冥界的死氣,深處其中,給人一種像是溺水一般的窒息壓迫感。


    季尋仔細感知了一下,四麵八方都是若有若無的敵意。


    他也有點看明白了,秦如是這躺乘車去極盜城,不是偷偷摸摸,更像是“踢館打擂台”。


    白家那些人已經擺好了架勢,等她迎難而上。


    餘光瞥了一眼,一頭秀發高挽起的秦如是滿臉冷俏。


    季尋之前就發現了,秦如是的情緒平靜之下有種凜冽。


    她這次去白家是為了那兩件仙家聖物。


    但不全是。


    當初秦家滿門被滅,白家在幕後的手段可不光彩。


    秦如是對白家可談不上多少血親之情。


    現在的白家,也不希望她這個外人回去奪權。


    似乎是察覺了季尋的目光,秦如是偏頭看了季尋一眼,目光觸碰,她淡然一笑:“走吧,我們去車廂裏。”


    季尋:“嗯。”


    剛走進車廂,嘈雜哄鬧聲就像是鞭炮入耳,聽得人一瞬恍惚。


    “哈哈哈,六六六,豹子!給錢給錢!”


    “賣血花膏咯.陳年骨粉、不腐鮮皮、生魂碎屑.”


    “大爺,您少抽點煙,車廂裏不透風,都快憋死了”


    “唷~小妞兒桃子不耐啊,什麽價錢啊?”


    “他娘的,有小偷!老子的錢袋子被偷了!售票員,售票員!”


    “.”


    季尋看著這塞得滿滿當當的車廂,表情也微微一怔。


    他本都做好了遇到上次那樣詭異狀況的打算。


    沒想到這車廂裏卻是這幅場景。


    花枝招展的風塵女、背著貨箱叫賣的貨郎、桌上熱火朝天打牌賭徒、被煙霧遮臉的煙鬼、給小朋友表演的戲法師、神色鬼祟的扒手


    季尋一眼掃過去,把車廂裏塞的幾百人都打量一眼。


    就像是再正常不過一趟平民車廂,這裏有著各種底層職業的旅客。


    季尋明知道這車廂裏的人絕對不普通。


    但看上去,卻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綻。


    無論是“氣”,還是神態,都完全沒有任何破綻。


    “嘖嘖,有意思.”


    季尋看到這裏,雙眼微微一眯。


    正因為沒看出破綻,才覺得越發有意思。


    人太多了。


    多到車廂走廊裏都塞滿了人。


    想走過通道,都得從人堆裏擠過去。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腳臭汗液、廉價脂粉混雜的怪味。


    季尋倒是無所謂。


    本就是馬戲團的小醜,看到這種嘈雜的場麵,就像是回家一樣自在。


    而秦如是就顯得有些為難了。


    她一身黑底金紋的束身旗袍,還有那精致的妝容,渾身上下處處都與這車廂裏的“渾濁”格格不入。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故意要將一支高傲嬌豔的玫瑰踩在爛泥裏,磨掉那股銳氣。


    無論她進不進車廂,但凡猶豫,就落了下乘。


    站坐都沒位置。


    車廂並不歡迎她這個“外人”。


    如果是秦如是一個人來,或許這局麵還真讓她有些為難。


    季尋敏銳地捕捉到車廂裏微妙的排斥氣氛,看到這一幕,他很紳士地抬起手臂,問道:“秦姨,我們進去找個座位?”


    “嗯。”


    秦如是淡雅一笑,伸手很自然地挽著他的胳膊。


    這舉動立刻讓那股焦灼對峙氣氛,消散一空。


    季尋這個第三方意外入局,打破了某種原本設計的僵局。


    兩人走進了空氣汙濁的車廂裏,季尋立刻就察覺好多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惡意、狐疑、猜忌、譏諷、陰冷.諸多情緒。


    季尋倒是全然不在意。


    秦如是現在的實力,可不是誰都能算計的。


    季尋估摸著這一車廂的詭異家夥加一起,都不見得能奈何兩人。


    但這趟列車要行駛很久,很難預估有什麽變故。


    秦如是越晚漏底牌,局麵就對兩人越有利。


    甚至會給那幕後的白家人的一些大驚喜。


    季尋反而很奇怪的是,明明意感知到有人注視,來源卻不隻是車廂裏的這些旅客。


    冥冥之中似乎還有一些看不到的存在。


    “仙家?”


    季尋推演了一下,好像也隻有這種可能了。


    秦如是沒細說,那麽這列車上肯定有一些不能明說的“規矩”。


    這種麵對未知的探秘感,讓季尋也越發覺得有趣。


    如果是他一個人上這幽冥列車,他當然是該多謹慎,就得多謹慎。


    但現在不是。


    一灘渾水裏想要摸到大魚,最好的方法是把手伸進去。


    被咬了也不怕,還有金大腿頂著。


    季尋就這般毫無顧忌地領著秦如是走入了車廂裏。


    他微微側身在前,擋住了絕大部分惡意。


    剛走了沒兩步,就在人堆裏堵住了。


    季尋想擠出一條路。


    可剛試了試,沒走幾步,突然發現自己像是撞在了大山上,竟然動不了?


    偏頭一看,身邊有頭發花白的老人,穿著花襖子婦女,還有一個穿著短褂,肌肉虯結而油光發亮的力夫。


    季尋心中也暗自感慨:“這家夥力量好大!”


    自己現在的力量堪比六階純力量卡師,可現在竟然沒擠得動一個搬運力夫?


    隱隱定睛感知,“意”的層麵,仿佛看到一頭強壯的巨熊擋在那裏。


    而且再一看,身邊的旅客感覺也不太正常。


    老太婆是尖角狐臉,花襖婦人水蛇腰,氈帽小夥刺蝟鼻


    看著是普通人,仔細看,卻沒一個正常的。


    進退兩難了。


    近距離一觀察,季尋這才發現,車廂裏這些乘客好像人人都有仙家傍身。


    不過本就是白家專列,他也不多奇怪。


    秦如是看出了那些“人”不想他們離開車廂,淡然道:“就站一會兒吧。沒事兒。”


    季尋聽著也點點頭。


    “哐擦~”


    “哐擦~”


    “.”


    車輪摩擦鐵軌的聲音混在車廂裏的嘈雜喧囂中,時刻折磨人精神的聽覺。


    聽的人心中漸漸煩躁。


    季尋從進階卡師之後,還從來沒覺得“站票”這麽難熬。


    不單單是肉體上的僵硬感,仿佛有某種神秘力量的限製。


    那種感覺就像是命運棋子一般被定格在了棋盤上,身在局中,不能自主行動的約束感。


    季尋尚且如此,身邊穿著高跟鞋的秦如是怕是承受得更多。


    倒不是承受不了神秘層麵的壓迫,更多可能是那種與環境格格不入的不適。


    秦如是太打眼了。


    哪怕是有季尋掩護分擔火力,她此刻都像是一朵嬌豔玫瑰,在泥水般渾濁的車廂裏熠熠發光。


    旁人對付竊神者序列卡師很難,白家人對付自家專屬序列的手段可不少。


    秦如是想要保持那股仙靈之氣,不容易。


    就這時,“哐擦”一聲,列車像是壓倒了什麽,一瞬顛簸。


    站在車廂裏的人流就像是波浪一般湧了過來,季尋被身後人群這一推,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正好也撞在了身前的秦如是身上。


    季尋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兩人這才穩住身子。


    本想放下,身後的人已經擠了過來。


    季尋索性就把手繼續放在了她的腰上,護著旁人不能靠近。


    過道幾乎沒空擋,現在那些人擠來,兩人貼得很近。


    剛才還微微側身,現在麵對麵,有種微妙的親密觸感。


    抬眼一看,一張俏臉近在咫尺。


    秦如是眉心含著一抹微笑,神色依舊淡然。


    季尋心無旁騖,秦如是也全然不介意。


    到現在季尋隱約看明白這列車怎麽回事兒了,這是一堆仙家,是要先折了秦如是的銳氣。


    如果真這樣站一路到極盜城,怕是什麽仙氣都汙染得沒了。


    車廂裏的氣氛有點詭異。


    兩人像是被孤立的外人。


    也不知道列車還要行駛多久,又不能聊正事兒。


    季尋可不會讓氣氛冷場,他護著秦如是後腰的手感受到了一片細膩觸感,意從心起,隨口說了一句:“好久沒看秦姨穿旗袍了。”


    秦如是美眸一轉:“哦,是嘛?”


    同時她也問了一句:“我自己設計的,怎樣?”


    她身上是一襲緊貼曲線的黑金旗袍,輕輕包裹那曼妙身姿,勾勒出前凸後翹的絕妙線條。


    高開衩的設計恰到好處地露出了白皙的腿部,含蓄而風韻十足的性感若隱若現。


    季尋的手輕撫了一下綢緞的材質,評價了一句:“嗯。好看。”


    秦如是聽著誇獎,柔和的目光中輕輕蕩漾著絲絲笑意,嗤笑一聲:“謝謝~”


    車窗外一片流動的漆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頗為顛簸。


    車廂裏的那些旅客也總會波浪般擠過來。


    還有幾個看著秦如是目光明顯不懷好意的男子想要趁機摸過來。


    季尋索性就完全將秦如是擋在了身前,一手摟著纖腰,一手護著。


    這種保護讓仿佛隔絕開了那種俗氣,一下子就將秦如是的尷尬處境悄然化解。


    哪怕是有較為親密身體接觸,秦如是臉上也全然沒有流露半點小女兒的嬌羞,始終一副從容優雅的神態。


    對方坦蕩,季尋當然也不見外。


    雖然兩人已經認識很久,他也才發現好像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察這位秦姨。


    當真一副越看越覺得無可挑剔的精致五官。


    特別是眉宇間那抹知性端莊風韻,讓人越看越覺得韻味幽深。


    秦如是看著季尋打量自己,心中完全沒有芥蒂,反而眸光中有著春風般的和煦,反問道:“怎麽?今天的妝容有什麽不對?”


    季尋一本正經,卻又像是開玩笑的語氣:“我覺得秦姨越來越漂亮了。”


    秦如是聽著嗬嗬一笑,也沒否認,大大方方回應:“嗯。謝謝誇獎。”


    旗袍的領口微低,恰到好處地展露頸部修長的弧線與鎖骨間的柔美輪廓,季尋的視角正好能看到一片白花花巍峨和深邃的事業線。


    正好胸口觸碰,兩人都能清楚感知到對方心跳,姿勢難免親密。


    說來也奇怪,季尋明明不止一次見過秦如是光著身子的樣子,但此刻他總覺得這不時一瞥,心中某些念頭微微躁動。


    大概又是因為某種默許,這種念頭越發強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廂又是一陣顛簸,季尋的手不覺從秦如是的腰間滑落到了挺翹的臀部上。


    他也沒拿開,鬼使神差地放在了那裏。


    那是一種比旗袍綢緞更細膩的觸感,入手溫軟。


    秦如是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


    等了好幾秒,她又看了季尋一眼,這才提醒了一句道:“你被身後那位【狐仙】小姐迷住了。”


    季尋微微抬眉,仿佛後知後覺:“哦?”


    聽到這話,他其實並不算太意外。


    隻是才確定了自己真是中了咒術。


    畢竟才體驗過那位月神的歡愉夢境,剛才心中躁動的時候季尋其實就有了提防。


    莫名其妙的躁動,起初還可以說是心血來潮,後麵就不對經兒了。


    秦如是的語氣微微上揚,複述了一句:“哦?”


    那語氣仿佛是在暗示:所以,手?


    看著季尋一副神色迷離沒有收斂的架勢,秦如是詫了一瞬。


    隨即無奈一笑。


    她沒再多說,仿佛默許了這個行為。


    季尋倒也不全是貪念那溫柔觸感,反而是處在了一種頓悟的狀態中。


    剛才那一瞬,啟迪出現了:「你在危境中有所感悟,‘咒術·狐仙魅語’認知提升,幻術熟練度+312」


    季尋看懂了這個咒術的本質。


    這趟車很特別。


    秦如是也看出來了。


    這種相處很微妙。


    這讓原本很煎熬的乘車時光,突然變得好像還不錯。


    至少季尋覺得挺好。


    明明是一個針對秦如是的局,兩人自顧自沒理會旁人的交流,反而不入局中了。


    然而他們不去找麻煩,麻煩會自動找上他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廂裏的時間和聲音一樣嘈雜混亂。


    打牌的依舊在高聲打牌,抽煙的依舊在抽煙,售賣的小販一趟趟走著


    漸漸地,車廂上空已經彌漫著一層厚厚的煙霧。


    季尋被熏得嗆口。


    「你在危境中有所感悟,‘仙法·煙瘴迷域’認知+124,毒素抗性+33」


    看著啟迪中的提示,他明白是第三排那個抽煙的中年人動手了。


    而且已經動手很久了。


    不過他小看了季尋的毒素抗性。


    【血瘟疫】改造後的身體讓他擁有了超高的毒素抗性。


    這能讓一般五階卡師吃大虧的煙氣,對他來說卻沒什麽影響。


    秦如是倒是早就看明白了。


    這手段不是針對她的,而是要“教訓”季尋這個摻和白家事情的外人。


    她知道季尋的實力,也沒提醒。


    畢竟秦如是知道,這趟列車上的仙家若是出手了,沒討到好處,可不會這樣就算了。


    必然會拿出一些補償的。


    那對於卡師來說,可都是大機緣。


    旁人拿來無用,季尋的職業序列卻用的。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這群“人”要幹什麽。


    然而變故來毫無預兆。


    季尋猛然一凜。


    秦如是看著他這表情,問了一句:“怎麽了?”


    季尋把右手抬起來看了看,看著光光的五根手指,道:“我的戒指被偷了。”


    剛才列車抖動,他右手護著秦如是,然而毫無察覺,戒指就不見了。


    他驚訝的是,對方竟然能讓他毫無察覺地偷走自己手指上戴著的戒指?


    這是什麽手段?


    秦如是看著目光收縮了一下車廂裏的人,道:“用的是仙法,怕是很難找到了。有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她大概猜到那小偷用的什麽手段了。


    一旦得逞,想找回來就麻煩了。


    季尋聽到這話,表情微微有些異色:“儲物戒倒是無所謂。那枚【指環】也丟了。”


    之前一些重要的東西都放在油畫裏,兩枚儲物戒丟了問題也不大。


    關鍵是那枚【竊神者指環】丟了。


    秦如是聽到這話,也眉頭一皺。


    那枚戒指是白家的三大傳承至寶之一,丟了確實很麻煩。


    看來白家的人是有備而來,已經知道這枚戒指在季尋手裏。


    不過沒等秦如是想親自動手找出小偷來,季尋卻淡然一笑:“沒事兒。如果隻偷儲物戒,我還真奈何不得。可惜,那家夥偏偏要偷【指環】.”


    秦如是聽著不明所以,投來了詢問的目光:“???”


    季尋道:“小偷會主動送回來的。”


    如果是曾經白家的【竊神者指環】也就罷了,白家的人都能拿得。


    可惜了,那指環有一個認主的器靈。


    落在旁人手裏,季尋不僅知道戒指現在就在第五排,打牌的那群人的某個家夥手裏。


    更是知道,那家夥要倒黴了。


    果不其然。


    就是這話音剛落,車廂裏就響起了一聲驚恐地慘叫:“啊!”


    那個戴著氈帽的家夥突然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他哪像是拿到了燒紅的鐵塊,滿是惶恐地想要將其甩開脫手。


    定睛一看,那是一枚散發著詭異紅光的古樸戒指。


    然而無論那家夥如何用力,戒指就像是黏在了他手指上一般,怎麽都甩不掉。


    而且肉眼可見地,那家夥的整個手臂急速幹癟,轉眼蔓延到了身體。


    饒是他身後的一隻白鼠仙家虛影顯現,也半點不能阻止,眼見就要暴斃當場。


    季尋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揚起。


    旺財是認主了的,而且它本就是個“小邪神”。


    它的汙染對季尋無礙,可對旁人來說,那可是致命的威脅。


    一旁的秦如是見狀,眉宇間剛才浮現的擔憂瞬間消散,露出了一副旁觀看戲的輕鬆神態。


    而那老鼠男這一聲驚叫也仿佛給車廂按下了一個暫停鍵。


    車廂裏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齊齊看向了季尋兩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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