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和莊司虹想的一樣泉荒波正麵臨危機,但畢竟他也並非省油的燈,掛在花莖上後借著被極度縮短的範圍規避食人花的大動作,同時心下計算——如果沒猜錯的話它的頭部便是核所在的地方,和這種敵人戰鬥說不準可以依靠直接取走它的核來終止戰鬥,隻是眼下攀登還是問題。隻見食人花的分裂出的花莖飛旋著向他撲來堪堪擦過他的鼻尖,目的不在奪他性命而是為了將他摔下身,同時泉荒波腳下一陣搖晃朝下狠甩,他不得不加固幾分鎖鏈,多抽出幾根纏繞莖條。


    “泉桑……!!……對不起……請來這裏!”他耳邊突然傳來莊司虹的聲音,但那聲音被撲打著氣流的蝴蝶遮蓋一時竟然難以讓人辨認。泉荒波連忙抬頭,大片蝴蝶環繞在他身邊加入戰鬥,時而與分裂的花莖相撞,時而把目的地轉向大張的花瓣上。食人花見狀也並未退縮,不如說它本身僅僅存在“攻擊”的本能,可即便如此也足夠泉荒波暫得脫身。泉荒波喘了口氣抓住其中一隻蝴蝶,瑩藍色的鎖鏈在單腳騰空的瞬間便迅速接住它,纏繞在無數蝴蝶凝成的海洋中。暖橙色和瑩藍色逐漸融合,泉荒波就這樣穩穩地站在蝴蝶之上,即使與食人花產生一定距離,他也沒有就此逃開,而是繼續用鎖鏈攻擊著仍舊生龍活虎的花莖,自己慢慢挪動步伐。


    莊司虹的懸浮器在一旁,她試圖向他伸手,卻始終無法停止扒著機窗不肯鬆手的動作。泉荒波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搖頭。


    “我打算直接取走它的核,所以你不用接我了,但是蝴蝶要借我一下。”


    “誒?!核……等等,很危險……!”


    泉荒波不再理會她的驚呼,幾步並起來地踩著蝴蝶緩慢前進。莊司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收走蝴蝶強行帶走他的話會造成什麽樣的結果也心裏有數;那樣的話莫非要一起前進嗎?但想到要戰鬥這件事胃就好像跟灼燒了起來一般。不管了,反正援兵也會到,擅自行動沒有和隊友商量好也是他的問題,後續的治療也會跟上,再怎麽說也是為了泉好——被什麽纏繞的感覺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舒心,不再使用能力的舒心,哪怕脖子上為了監視她防止做出危險舉動的追蹤項圈會帶著她走到很遠很遠,可是至少這一刻她是自由的。


    ……隻是……


    泉桑會怎麽樣呢……?


    泉荒波不可思議地、正在下墜。連那些鎖鏈都因失去支撐而無力地擊打在地上。與此同時他聽到背後有懸浮器的聲音,大腦一時還無法合理轉化二者的關係,他隻能定定地注視著那艘靠近視線的飛船,喃喃了一聲。


    “……莊司?”


    無機質的雙眼隔著防護玻璃與她對上了視線,就像是那天中井飽含驚愕的、被異晶化而無法轉動的眼球般。


    食人花已經席卷而上,這回靠近泉荒波的卻不再是花莖,而是完完整整的花蕊,從中伸出鋸齒狀鋒利尖銳的刃筆直向他的心口而去。泉荒波無力躲閃,卻還有餘力釋放鎖鏈,借助強大的生存欲望他召喚出胸口的鎖鏈來,硬生生扳住了那柄利刃,與此同時另外兩根各自從額頭和背部鑽出,掰開食人花的巨口。他對著莊司虹開開口,但或許是注意到那悵然若失的神情,又或許是趕時間,也隻是丟出了一句:


    “現在!!把蝴蝶扔進去!!!”


    鎖鏈斷裂,泉荒波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墜入異晶交錯伸展的空間裏——他五指舒張,掌心冒出一隻橙色的蝴蝶,細小的非生命在全然黑暗不透光明的地方舒展翅膀,緊接著那隻蝴蝶中冒出了更多的蝴蝶,更多,以及……遍布了整個食人花內的更多。在這些異晶的交錯圍攻裏它再無法動用花或花莖攻擊,隻能攪動起自己體內的這些異晶,希望能把它們盡數外排。可泉荒波並不如他所願,他抓住其中一隻蝴蝶將它捏碎,隨後又一拳擊碎一旁食人花的異晶,將二者融合起來,捏作一個四不像。四不像跳下它的手心,漫無目的又好像目標堅定地往外衝撞,最後在一處地方停下。泉荒波驅散開蝴蝶,用鎖鏈擊碎外壁,伸手將包裹在最裏麵的核取出,抱在懷中。


    “父親說過……相同類型的異晶才會向核的方向互相吸引。”


    與這自語相反的是響徹天際的悲鳴,他帶著蝴蝶擊破其中一邊,站在分崩離析的軀體的出口,正想找尋附近的落腳點時,那群蝴蝶向外湧,挨個退出軀體,鋪在泉荒波腳下。它們的盡頭是莊司虹的懸浮器。


    “……看樣子,這麽久了他們都沒來,果然是我沒把消息傳出去啊。不過,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發現我的信號不見了吧。”泉荒波並不急著上懸浮器,而是召喚鎖鏈,把自己小半個人掛在原本是電視塔的地方,“這麽說來你也不會受罰,當然我剛才那下是私刑。所以,說吧,莊司,為什麽要放開我?”


    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異晶生長和蝴蝶拍打翅膀的聲音。


    莊司虹避開泉荒波的目光,閉上眼轉過身去,雙手捂住防護玻璃,似乎這樣就能避免與他對視,也就能避免追責。蝴蝶焦急地拍打翅膀擋在泉荒波身前,他不為所動,繼續說道:“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門德切爾先生,或許你會受罰吧,雖然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畫麵,但畢竟是你先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不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哪怕說討厭我也好。”


    “……哈哈、討厭……?”


    他聽到的卻是笑聲。蝴蝶開始往他的身體上擠,似乎妄圖把他從電視塔上擠下去。清脆的笑聲從她喉嚨裏擠出來,但聽起來更像在哭一般。


    “討厭什麽啊……又不是我的事情……泉桑你,和我又沒有關係。……我也不是自願想來到這裏的……跟你巡邏也是,來這裏巡邏也是……就連是不是作為使者跟我也沒有關係。”


    蝴蝶開始狂亂地飛舞,些許砸在莊司虹的懸浮器上讓屏幕變成橙色,剩下的則盡數刮過泉荒波的臉頰和手臂。泉荒波還沒來得及張口更多蝴蝶便直直衝向他的鎖鏈,莊司虹好像看不見——哪怕看見也會和看不見一樣吧——般繼續笑道:


    “泉桑沒有體會過吧?反正不管怎麽樣你都體會不到的,不過也沒關係哦?反正我會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待在這裏……直到我沒用了被丟掉了以後都不會離開這裏……是這樣吧?”


    鎖鏈搖搖欲墜,泉荒波甚至無法平衡自己的身體。莊司虹的肩膀在抖動,而就在此時——


    “莊司!!混蛋,你要對荒波君做什麽啊!”


    熟悉的聲音響起的刹那泉荒波驟地被什麽罩住了。同樣是漆黑一片,但壁麵和他卻保持了相當的距離,帶著他緩緩離開那處地方。直到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落到地麵上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興許是被救走了,而那份能力,或許是……


    “別叫那麽大聲,好像是你在救一樣。……莊司?可以的話請下來吧?”


    開著懸浮器的紙祖飛鳥和站在地麵上將能力解除後觀察他身上傷勢的吉高詩乃舞,以及低著頭看不出來在想什麽的門德切爾。作戰指揮比劃了個手勢,紙祖飛鳥和他的懸浮器如同出鞘利劍迅速穿梭到莊司虹身邊,手指比了個手槍的形狀;下一秒,他的懸浮器背後裝著的什麽機器伸出幾隻牢固的機器手,卡住莊司虹的懸浮器,些許異晶附著上去,他卻毫不在意地將雙手上抬,愣是拖著懸浮器移動起來。


    “吉高,門德切爾先生,拜托你們照顧好荒波君,我先帶她去審問部了!”


    赤色的氣流轉瞬即逝。泉荒波呆在原地心有餘悸。吉高詩乃舞上下來回看了遍確認沒有傷後鬆了口氣,但還是推著他的肩膀拉扯著嗓子讓他快點去找醫療部檢查一下,實在不行扭送醫院。門德切爾沉默著跟上,醞釀許久後歎了口氣:“……抱歉,讓你卷進來了。”


    “沒事,反正是我提出來的,我們遲早會有聯係,所以要提前適應。”泉荒波揉了揉太陽穴,“再說了,這不是你們的錯。看起來她不大想在這裏待著啊。”


    “她幾個月前提交過很多次辭職報告來著,不過都被柴崎叔因為人數問題而拒絕了,久而久之嘛……就放棄了。雖然我也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畢竟那種事應該保密。”吉高詩乃舞晃晃頭,“我也很想和她搞好關係,好歹是一個寢室的。”


    “……那,能讓我再跟她說句話嗎?”


    莊司虹抱著膝蓋坐在禁閉室內,黑暗的空間隻開了個朦朦朧朧的小窗。她背對著窗戶,麵前攤著一本投影本的書籍,但她沒有打開的興趣,連腳尖都不願意觸碰到。


    突然,她看到一則通訊許可——來自泉荒波。她條件反射地想躲起來,然而小房間裏根本容不下逃亡者的背影,她最多隻能做到和之前一樣背對。


    聲音很清晰。


    “……喂,我是泉。莊司,我並不了解你是如何想的,我隻知道你不願意當使者,很多很多次想要退出,這也是你一開始攻擊的時候沒能擊退那些同晶子的原因吧。那種理由,你不會說,當然我也不會過問。……隻是,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你是不是一直沒有看過這裏?……明明也能排到晚上巡邏,但一直都沒能看清楚。現在,往窗外看吧,那個窗戶應該是正對著防護罩的。我也並不想讓你愛上使者這份工作,隻是……”


    在夜色下無論是迦南的內層還是外層都閃耀著人造的燈光,比起異晶來有著更加灼眼的模樣和更加熾熱的溫度,刺破了黑暗的天空生生不息地燃燒著,就像是如今似乎已經完全滅絕的螢火蟲那樣;而在最外麵包裹著的防護罩,此時在各色光輝的映襯下不時顯現各種色彩,時而是包容的群青色、時而是溫柔的櫻草色。


    “……被點亮的天空,意外地還挺漂亮,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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