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李安然離開,楊戩,或者說是康老大咧嘴大笑起來。


    原本高冷威嚴的氣質蕩然無存。


    “連李兄弟都沒看出來我是冒牌貨,其他人應該也看不出來!這下我就可以放心了!”


    康老大得意洋洋:“上次老四他們假扮成妖怪想混入天牢,一眼就被李兄弟識破,還用捆妖索戲耍了一番。”


    “今天,他卻是被我騙了,也算是替老四他們出了氣。”


    “等老四他們這次回來,我找個機會把他們拉到一起坐上一坐,把他們之間的那點齷齪解開。李兄弟修為是差了些,但卻是有德之士,值得深交。”


    康老大拿起桌上的卷宗翻看起來。


    但看了沒一會兒,就有些頭暈眼花昏昏欲睡,隻覺得卷宗上的字就像小蝌蚪一樣,在那裏遊來遊去。


    “也不知二爺每天是怎麽看進去這些無聊繁瑣的東西,簡直就是折磨!”


    康老大看著桌上厚厚兩摞、半人高的卷宗,心裏有些絕望。


    哪怕他不需要真的批改,隻用將它們按照輕重緩急分好類,也實在是一個苦差事。


    “要是那天我早一點回來就好了,就能跟著二爺一起去西牛賀洲了,也不用一個人呆在這裏看這些東西了!”


    康老大嘴裏嘟囔抱怨著,但該做的事還是做。


    他強打起精神,繼續翻閱起來。


    時間在這時候變得極其漫長。


    案幾上,卷宗一點點減少,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草頭神再送進來一堆。


    康老大沒日沒夜忙了好些天,案幾上的卷宗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跡象。


    這一日,康老大仍奮戰在卷宗海中,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忙正襟危坐,神色也再次恢複了司法天神該有的高冷。


    “二哥!二哥!”門外傳來三聖母怒氣衝衝的大喊。


    下一秒。


    司法天神殿的大門就被“砰”的一聲推了開。


    “三妹,你怎麽來了?”康老大是真的有些驚訝。


    相比於他們兄弟來說,三聖母對司法天神殿才是真正深惡痛絕,極少會來這裏。


    “哼!”


    三聖母並沒有發現眼前這楊戩是假的,質問道:“二哥,你那天是不是對百花姐姐說了什麽?為什麽百花姐姐這段時間都不敢來找我?”


    康老大並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但也清楚這事肯定不能認:“三妹,此事怎會與我有關?許是百花司事務繁忙,百花仙子這段時間沒有空閑找……”


    “二哥!”三聖母直接打斷了楊戩的話,三界當中敢這麽做的,不多,而她絕對是最肆無忌憚的一個,憤怒道:“你還想騙我!我都已經聽說了,是你不讓百花姐姐她們來找我的!”


    “那天的事情已經很明白!百花姐姐也是被那綾波仙子給騙了,這才會拉著我一起來天牢探監的。而且,我們不是也沒有進去嗎?我都已經原諒她了,你為何非要抓住不放?”


    “你自己每天忙著當這司法天神,把我一個人扔在灌江口。我好不容易結交了一些姐妹,伱又不讓她們來找我,二哥,你真的太過分了!”


    康老大一聽這話也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心中暗惱百花仙子不知輕重,自己冒冒失失想去監牢探監,還拿著三妹作伐,實在是可恨。


    也明白,三聖母所說之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二爺應該是威脅了那百花仙子。


    但,看著越說越激動、眼淚不住流下的三聖母,他知道這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


    “三妹,這裏麵肯定有誤會!你能多交些朋友,二哥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阻止你們見麵!”


    三聖母哭聲漸止,將信將疑:“當真?”


    康老大連忙保證:“千真萬確!”


    三聖母這才破涕而笑:“我就知道二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康老大:“……嗬嗬。”


    康老大笑的有些勉強。


    不過,他好歹是將這件事給圓……


    念頭還未落下,就聽見三聖母又氣鼓鼓地說道:“不過二哥,你就算沒有這麽做,但也已經嚇到百花姐姐她們不敢來找我!這事是你惹出來的,你得幫我解決!”


    說著,她就從袖中取出幾張請柬,放在了案幾上:“這是我生辰宴的請柬,你讓草頭神幫我送給百花姐姐她們。”


    康老大神情頓時一僵。


    楊戩警告百花仙子遠離三聖母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現在再派人給百花仙子送去三聖母生辰宴請柬,這無異於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怎麽了?二哥。”


    三聖母狐疑地看著一動不動的康老大。


    “……三妹。”康老大腦子飛速旋轉,竟還真是讓他想到了一個借口:“草頭神代表的是司法天神殿,讓他們去送請柬,你不覺得有些以勢壓人、強逼人參加生辰宴的味道在?”


    “萬一,百花仙子近來真的是太過忙碌,這才脫不開身,她收到請柬之後,是去還是不去?”


    “去,會耽誤百花司的公務,說不定會受到王母娘娘的責罰;不去,那又掃了司法天神殿的麵子,哪怕我們不在意,她自己心裏怎麽想就不好說了!”


    三聖母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那好吧!我自己親自去送!”


    三聖母拿回請柬,也不願在清冷的司法天神殿久呆,臨走之前,說道:“二哥,你可是答應過我,我這次生辰宴,你一定會來的!到時候,你再親自給百花仙子解釋!”


    康老大:“……”


    三聖母的生辰是三月三,也就是半個月後。


    可楊戩現在正在凡間執行公務,而且是那種連行蹤都要遮掩的公務。


    能不能參加這生辰宴,真不好說。


    而且就算能去參加,難道他堂堂司法天神還真要跟區區一個百花仙子道歉解釋?


    這不是開玩笑嗎!


    不行,我得盡快將這事告訴二爺!


    康老大也不敢擅做決定,當即恢複了本來麵貌,起身出了司法天神殿,朝灌江口飛去。


    到了灌江口,他又搖身一變,化作凡人模樣,徑入二郎真君廟。


    取來三根長香,點燃之後,恭恭敬敬奉上。


    一縷香火嫋嫋升起。


    西牛賀洲,某處深山老林,妖怪洞府。


    楊戩正與梅山兄弟商議著接下來的行動,忽然聲音一止,閉上了眼睛。


    眾梅山兄弟都知道楊戩這是在做什麽,安靜等在一邊。


    片刻之後,楊戩睜開眼睛。


    眾人才開口問道:“二爺,可是老大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楊戩搖了搖頭:“都是一些小事。我們繼續。”隻心裏又給百花仙子記上了一筆。


    與此同時,康老大也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懷中也多出了一份詔令。


    “李安然!”


    康老大臉上帶著幾分羞惱咬牙切齒,起身出了二郎殿,徑自往天牢飛去。


    李安然正在靜室當中修煉,聽天兵稟報康老大來了,急忙迎了出去:“康大哥。”


    康老大卻黑著一張臉,冷哼一聲。


    李安然有些懵逼。


    直到進了天牢靜室,左右無人,康老大興師問罪:“李安然,你既然已經看破了我的身份,為何還要在那裏裝模作樣,把我耍的團團轉?”


    李安然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脫口問道:“那天司法天神裏的是康大哥你?”


    “是我。”


    康老大臉更黑了。


    二爺說這小子看破他變化之術的時候,他還有些懷疑,但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康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安然趕緊解釋道:“我當時雖然猜出司法天神是假的,但並不知道他是你變的。”


    康老大冷哼一聲,問道:“你要是知道了呢?會怎麽樣?”


    “我……我……”李安然說不下去了,最後隻能苦笑道:“康大哥,二爺讓你變化成他,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就算看出來了,也不能說破啊。”


    康老大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察覺到不對的?這事很重要,你照實說,不必給我麵子。”


    李安然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從你和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不對,你……”


    注意到康老大一臉難以置信失落,李安然趕緊停了下來,有些後悔自己太實誠了,說道:“康大哥,你變化之術用的十分精妙,我沒能看出任何破綻。”


    “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同,態度也會有微妙的變化,這一點不是很熟悉雙方的人很難做到。你模仿的二爺很像,但你不清楚二爺與我相處時的情況,會露出破綻也在所難免。”


    康老大:“……”


    康老大知道李安然在安慰他,但他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


    變化之術是丹藥的功勞,和他沒半點關係。


    康老大還有些不甘心,繼續問道:“除了這些,你還看出了什麽?”


    李安然說道:“二爺不想讓人知道他不在天上。”


    “還有呢?”


    “他下凡應該是去捉妖怪了。”


    “還有呢?”


    “這事應該和那天玉帝派太白金星急召二爺覲見有關。”


    “……”


    康老大見李安然像擠牙膏一樣,問一句答一句,十分不滿,幹脆說道:“李兄弟,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我和二爺的!但我是把你當成了兄弟,我敢說二爺也是這樣!”


    “你若是不願說,那就算了,我絕不逼你。但,若是願意,那就痛痛快快一口氣說完,這麽藏著掖著的,實在不爽快!”


    李安然:“……”


    李安然很無語。


    不是因為康老大這樣開門見山式的直球發問,而是他感受到了康老大情緒中的真誠!


    他說的都是實話,是心中所想!


    而真誠就是殺傷力最大的武器!


    李安然說道:“二爺領人去西牛賀洲?他要對付的是牛魔王它們?嗯……應該是鵬魔王吧?”


    “你……你……”


    康老大張大了嘴巴,整個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吐出來一句:“你是怎麽知道的?”


    在去二郎廟燒香,通過香火之氣與楊戩溝通之前。


    他也隻知道要楊戩是下凡捉妖怪了,其它事情楊戩都沒有對他說。


    沒想到,這李安然隻是去了一趟司法天神殿,竟然猜出了這麽多的東西。


    “我那天去司法天神殿的時候,發現殿中草頭神很少……”


    李安然把自己分析的過程講了一遍,隻隱去了他通過西遊記了解到的那些情報。


    康老大聽得目瞪口呆,表情一變再變。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明白二爺為什麽會褒舉器重麵前這個修為平平的年輕人!


    觀察細致、心思縝密、邏輯清晰,再配合上他重情重義、信守承諾、憐憫蒼生、體恤下屬的性格!


    這分明就是一個弱化了無數倍的二爺!


    “康大哥。”李安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是不知道康老大心中所想,否則得意之餘,也會非常無語。


    表麵上看,他和楊戩是有點像。


    但實際上,他們完全是兩種人。


    在他的心裏自己永遠是最重要的,其它都可以權衡拋棄,但楊戩顯然不是這樣!


    康老大回過神來,說道:“李兄弟,你之前說的那個紫薇星鬥法陣一事,二爺說沒問題,你隨時都可以開始布置。”


    李安然並不意外。


    也就是康老大這個冒牌貨不敢承諾,還說什麽要請示玉帝王母。


    這點小事,以楊戩的權勢,完全可以自行決定。


    隻要天牢不出問題,沒人會在意幾個天兵的死活。


    康老大又說道:“除此之外,二爺,也包括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旋即,康老大就將三聖母和百花仙子的事情講了一遍。


    康老大說道:“三妹的生辰在三月三,舉辦生辰宴的地點是灌江口。二爺如今正在西牛賀洲對付那鵬魔王,不一定能抽出時間前去。”


    “他就想讓你幫忙盯著點,看看這百花仙子到底再打什麽主意。若是她改過自新,那也就罷了。若是她還想借三妹做一些違背天條之事,二爺這次決不輕饒她!”


    李安然心中一動,猜到這可能是楊戩對他的一個考驗。


    若是他能做好,那接下來楊戩也會助他一臂之力。


    楊戩該不會要把鵬魔王給我抓來吧?


    李安然心跳不由快了幾分。


    一個禺狨王就給他帶來了每天四十萬的經驗收益、七品法術拘靈遣將以及聽炎道人講道的機緣,這鵬魔王肯定也不會差太多!


    康老大還在那解釋:“二爺就這一個妹妹,向來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我們幾兄弟也差不多,都把她當親妹子看,見不得她落淚,也管不住她。這惡人就隻能由李兄弟你來做了!”


    李安然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康大哥,這事就交給我吧!我肯定幫二爺盯緊了!”


    一個百花仙子換一個鵬魔王,絕對是血賺!


    就算換不來,楊戩肯定也會多抓些鵬魔王手下的妖怪,關進天牢裏麵的!


    至於說得罪三聖母……


    李安然還真不在乎。


    三聖母可怕是可怕在她背後有一個楊戩!


    沒有楊戩,她就算有寶蓮燈在手,也早就被人騙的連渣都不剩了!


    康老大見狀大喜,連聲說道:“好兄弟!三妹這事就拜托你了!對了,還有一件事!”


    順著,他又從懷中取出一份詔令,遞到了李安然的手中。


    “這是二爺讓我給你的。二爺說,你若是在天牢呆的無聊了,可以去巡查一下那些關押在凡間的罪仙,看它們有沒有什麽異常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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