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昏暗的房間裏。


    哐當!哐當!


    屋外的狂風裹挾著雨水,不停拍打著木屋,發出撞擊的聲音。


    寒冷潮濕的氣息從木屋各個縫隙中滲透而進。


    “咳咳!咳咳!”


    雙眸緊閉的女人躺在發潮的鋪上,她麵色通紅,不停的咳嗽著,意識有些模糊:


    “…好…好冷…”她正無意識的呢喃著。


    “…媽媽!你還好嗎…?”


    穿著淡青色雲紋夏服的孩童,正趴俯在母親身旁,擔憂的喊著,心中焦急不已:


    “爸爸,爸爸他去采草藥了,很快就會回來!”


    “所以…”


    他看著母親緊緊閉著雙眼,眼皮不停顫抖的模樣,微微張著的嘴凝噎著,一時間變得無比慌亂。


    怎麽辦…


    一股窒息的無助感湧上他的心頭。


    孩童開始左顧右盼,試圖尋找幫助——但在他的家中,又何來其他人幫助他。


    我…


    我能做什麽?


    他在心底質問著自己,焦急與慌亂讓年僅十歲的他陷入了無助。


    啪嗒,啪嗒。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流出,順著臉龐滴落在潮濕的木地板上。


    最終,他隻能合上雙眼,抿著的嘴顫抖著,一把抱住躺在鋪上蓋著被子的母親:


    “媽媽…!嗚嗚…”


    這時。


    一道相比他,更顯得淩厲的聲音傳來:


    “別哭,無一郎!”


    有一郎坐在玄關處,他抱著自己的雙臂,眼睛死死盯著被風吹的不斷晃動的木門,手指正不停的敲擊著胳膊:


    “吵死了!”


    他的長相與無一郎如出一轍,隻是緊皺著眉頭,眼神焦急。


    有一郎背對著自己的弟弟和母親,他麵對父親回來時要開啟的木門:


    “你很煩人啊!”


    他盯著晃動的木門。


    ——怎麽還不回來。


    手指不停在環抱的胳膊上敲擊著,有一郎的呼吸沉重而急促。


    “嘁!”


    他早就勸過父親,這麽暴雨惡劣的天氣不要外出。


    勸了那麽多次!


    父親還是出去了!


    母親也是!


    說了那麽多次,多注意身體,要休息。


    又勞作到發燒!


    “…可惡!”有一郎咬住牙根,緊張的汗水從額頭劃過,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澀。


    作為才十歲的孩童,有一郎不是第一次覺得大人們如此愚笨了。


    不聽話的大人真的讓他感到很煩躁!


    啪嗒,啪嗒,啪嗒…


    手指敲擊在手臂上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


    無一郎的哭聲慢慢抽泣,他緩緩坐起上半身,回過頭來看向自己的哥哥:


    “…哥哥。”


    見有一郎沒有理會自己的打算。


    他抽了抽發紅的鼻子,低下頭去,擰了塊新的毛巾,重新蓋在了母親額頭上。


    霎時間。


    屋內除了母親微微的咳嗽與喘息聲外,隻能聽見沙沙的雨唰在屋外的地麵上。


    就在有一郎等待的不耐煩,準備站起身子的時候。


    吱呀——哐!


    麵前的木門突然被拉開,寒冷的氣息攜帶著雨滴頓時拚命的朝屋內擁擠著。


    渾身濕透,發梢上滴落著雨水,深紅色的頭發在腦後紮成小辮的時透唯一郎出現在門口。


    他正喘著粗氣,表情帶著些許焦慮,他勉強撐起一個微笑,朝屋內喊著:


    “有一郎,無一郎!我回來了!”


    說著,他連忙朝身後讓了一下,伸手向他身後紫黑色蛇紋羽織的黑死牟。


    然後拉了一下。


    呲啦——


    羽織撕裂的聲音傳來。


    沒拉動。


    時透唯一郎微笑的嘴角僵硬住,他迅速瞥了一眼手上的手感奇特的布料,額頭上冒出冷汗:


    “閣…閣下,快些進來。”


    他顧不得那麽多,有些著急的回頭看了眼屋內的妻子:


    “灌了冷風進來…我的妻子會受不了的…”


    正觀察著屋內的黑死牟聞言,稍微一愣。


    他看向屋內,躺在那的女性。


    身為鬼已久的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人類到底是多麽脆弱’的感受了。


    但反應迅速的他,還是朝屋內邁了一步。


    ——哐!


    隨後,手中出汗的時透唯一郎連忙一把將門關上,確保沒有一絲縫隙能讓冷風滲透近來後,他才鬆了口氣。


    在時透唯一郎擦了擦額頭的汗,接著轉過身時。


    他卻有些驚奇的發現,自己的兒子——


    時透有一郎,正滿臉駭然,站定在玄關,瞳孔劇烈顫抖著,看向這裏。


    他身體僵硬,涼意從脊骨攀升,頭皮發麻。


    ——這…


    有一郎淡青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黑死牟那六隻眼眸,四處觀察的樣子。


    ——這是個什麽東西…?!


    他看向一旁,自己的父親。


    是老爹嗎,跟著老爹回來的?!


    有一郎麵色虛青,緊緊皺起的眉頭顫抖著,隻是看了那家夥一眼,他就覺得渾身難受。


    他之前就算覺得大人們愚笨。


    但也隻是愚笨。


    而現在。


    他與黑死牟的六隻瞳孔對視了一眼。


    眼睛裏…有字。


    這是什麽字…糟糕,完全不認識!


    目光向下,有一郎趁著房間的燈光,又注意到了黑死牟腰間由血肉組成的刀柄。


    雖然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但明顯,一看就不對勁吧!


    …白癡老爹!!


    有一郎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


    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強製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咕嘟。


    咽下一口因緊張堆積的口水。


    “…喂,老爹。”有一郎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悄悄瞥了一眼黑死牟,隨後連忙收回眼神:


    “…你。”


    “…把什麽帶回來了?”


    唯一郎見自己兒子嚇得不輕的樣子,他連忙上前兩步,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著:


    “別這樣,這位是客人。”


    “稍微禮貌點。”


    ?


    ——禮貌?!


    有一郎一愣,他後退一步,用震驚到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


    “你在想什麽…啊。”


    他幾乎無意識的念叨出聲。


    唯一郎則是雙手放在有一郎身上,他回過頭,歉意的對著黑死牟笑了笑:


    “抱歉,我家的孩子沒怎麽見過別人,失禮了。”


    隨後,他拉著有一郎,連忙走到了妻子身旁。


    無一郎也在此刻抬起頭,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但他在看見黑死牟後,隻是微微一愣。


    並沒有多大反應。


    便立刻回過頭,對著唯一郎說著:


    “爸爸!草藥…草藥帶回來了嗎?”


    一旁的有一郎見無一郎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他微微皺眉。


    悄悄側頭看了一眼黑死牟的方向。


    ——隻見黑死牟若有所思似的。


    他閉上了上下的兩對眼睛。


    隻留出中間的一對眸子睜開。


    乍一眼看上去,似乎與一個長著胎記的正常人無異。


    有一郎怔怔出神,他幾乎呆滯的轉回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心裏,隻有一句話回蕩著。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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