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廠裏沒什麽人上班,食堂自然是不開放的,加班的員工如果想要吃上一口熱乎飯,隻能托家裏人送飯過來。


    方尋提著便當行走在空曠的辦公樓裏,整個樓梯間寂靜無聲,隻是時不時會響起簌簌風聲,他將衣領默默拉高,加快前行腳步。


    自從方路遠升職成為方主任後便有了單獨的辦公室,位置在三樓走廊盡頭,窗台上還擺了兩盆綠植,看得出來老方對生活品質還挺有講究。


    “平常都是你媽給我送飯,今天倒是稀奇,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


    老方放下手中的圖紙,看著方尋打趣道。


    方尋裝作沒聽懂,自顧自的把便當放在桌子上:“我媽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辣椒炒肉。”


    辣椒炒肉是湘南地區最常見的一道菜,每次不知道吃什麽菜的時候來上一份辣椒炒肉準沒錯。


    方路遠打開飯盒,飯菜的濃香撲鼻而來,他拿起筷子將飯菜拌在一起,盡可能的讓油汁包裹著每一粒米飯,這樣大口吃起來真是既下飯又滿足。


    老方看起來應該是餓壞了,一整個狼吞虎咽,不過轉眼間的功夫就把飯盒裏的飯菜吃得幹幹淨淨。


    方尋生怕他噎著連忙遞了水杯過去,同時開口說道:“老爸,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


    這杯水來得及時,方路遠喝了之後感覺整個人都舒坦了。


    “有什麽事直說就好,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陳叔上班的地方在哪裏啊,你帶我過去看看唄。”方尋說出此行的第二個目的。


    他想了解一下陳文山工作的地方,然後再想想有沒有辦法解決矛盾。


    老方聽聞愣了一下:“你這孩子,兩家人說什麽一家話?”


    “那上班地方是能隨便看嗎,你以為是逛菜市場呢,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我們誰都承擔不起那個責任。”


    老陳是維修工,他工作的地方時常擺放著各種精密細小的機械配件,萬一配件出了問題或者缺失,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老方是為了穩妥所以才拒絕了方尋的請求。


    “我就在外麵看看,不進去不就行了。”方尋不放棄,商量著繼續說道。


    “不行,這件事沒得商量。”方路遠態度很堅決。


    “老爸,你先別急著拒絕啊,我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那就肯定沒得商量。”


    咚,咚,咚。


    就在兩人談話之際,門口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方師傅,吃著呢?”


    父子倆同時抬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件灰色針織毛衣,頭頂的發量有些稀卻,隱約有著往地中海方向發展的趨勢。


    “老楊,你找我有什麽事?”方路遠好奇的問道。


    那個叫老楊的人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就是我聯係不上陳文山師傅了,給他打電話也不接。”


    “我聽說你跟陳文山關係不錯,看看能不能幫我聯係一下他,讓他趕緊回來加班。”


    方路遠並沒有直接回應這件事,而是問道:“是哪裏的機械出問題了嗎?”


    “機械沒出問題。”老楊搖搖頭。


    “這不是副廠長說下周要加快生產進度嗎,我尋思讓陳文山周末檢修一下機器零件,以防萬一嘛。”


    老楊臉上依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但方尋看了隻覺得惺惺作態,


    原來這個老楊就是處處給陳叔穿小鞋的主任啊。


    “老楊,我這邊也聯係不上陳文山,他周末的時候手機都關機的。”


    “再說了,廠裏的機械不是前幾天搞過一次大檢修了嗎?短時間內不需要再進行檢查了。”


    方路遠搖了搖頭,他心裏很清楚老楊這是故意公報私仇,機器檢修完全沒必要,隻是不想讓陳文山安穩而已。


    “方師傅,話可不能這樣說。”老楊一臉嚴肅。


    “現在不好好的檢查機械,要是下周的大生產機械出了問題,到時候誰擔這個責任?是陳文山還是你?”


    方路遠不說話了,目光盯著老楊直看,三言兩語就把帽子扣下來,真是可以啊。


    老楊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立馬虛情假意的說道:“方師傅,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向來對事不對人。”


    “雖然我跟陳文山有過小矛盾,但我也是為了廠裏的發展考慮啊。”


    方尋笑笑不說話,‘對事不對人’這種話的話外音就是我要針對你了。


    這種話光是聽著就很假,跟古裝片裏拉偏架的反派扯著嗓子喊上一句‘我說句公道話’沒什麽兩樣。


    “行了,回頭你幫我聯係一下陳文山,叫他趕緊回來加班,時間緊任務重,工作耽誤不得。”


    方路遠拿起水杯戰術性的喝上一口水,不答應但也不拒絕。


    老楊見狀也不生氣,隻是咧嘴笑笑:“反正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萬一到時候出了什麽閃失可跟我沒關係。”


    老楊來的快,走的也很快,不多時辦公室裏又隻剩下了方家父子倆。


    方路遠放下水杯,默默拿出手機一陣擺弄。


    “老爸,你這是打算通知陳叔回來加班?”方尋問道。


    “我不知道啊,我的手機沒電關機了。”


    方路遠說完,隨手把手機一丟,原本亮著的屏幕慢慢黯淡下去。


    他從來沒把老楊的話放在心上,畢竟發工資的人是電子廠又不是老楊。


    論職位,大家平起平坐都是主任,你在教我做事?


    方尋默默給老方點了一個讚,雖然老方在家怕老婆,但在外麵還是大老爺們的。


    雖然這一趟沒能了解到陳文山的工作環境,但最起碼了解到了老楊的一些情況。


    想來大家好好相處是不可能了,老楊和陳文山之間總有一個人要走。


    方尋當然是希望陳文山可以留下來的,可他現在隻是一個小孩子,很難幹預電子廠的事情啊。


    除非,電子廠有話語權的某位領導能夠下場。


    “老爸,我記得你以前好像說過,副廠長的辦公室也在這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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