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一凡有點緊張,但說不上畏懼。


    如道人施術看上去挺唬人,但甘一凡並未感到多高的溫度,他完全有信心不受赤色火焰傷害。火拚一途,他不覺得自己修煉的離火比老道士弱。


    如道人似乎並沒有看見甘一凡舉動,繼續說道:“自華夏立族,便有真龍現世之說,堯、舜、禹有之,後世曆朝曆代皆有之,各朝代帝王皆以真龍天子自命,由此可見一斑。自東漢末年三國爭雄,劉備得臥龍之助……”


    “我對曆史不感興趣。”甘一凡打斷道。


    “真龍最後一次出現於清末……”如道人頓了頓,換一種說法:“百年前,真龍最後一次出沒,於秦嶺中段,靠近終南山。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西方惡龍出現。二龍相爭,山崩地裂……數日後,西方惡龍騰空而去,灑落大片血雨,而真龍……未現!”


    怪獸有對他提過一個時間段,同樣是清末,說的是橫空出世卻存在不幾年的一正道,沒有提及其他。不過他也了解了一下清末時期,長達七十多年曆史,他不確定兩者之間是否存在關聯。忍不住問道:“真龍死了?”


    如道人搖頭歎道:“龍運國運,之後華夏數十年戰亂紛紜,生靈塗炭,真龍再未顯形,疑隕落。然而,四九建國,國運大興,雖未再見真龍顯形,卻無人再提真龍隕落。”


    “那就是沒死。”


    “國運龍運,國運昌盛,真龍又豈會隕落,隻是無人有福再見罷了。”


    “你跟我說這些什麽意思?”甘一凡回過味來,“我要的是解釋。”


    “我現在就是對你解釋。”如道人不慌不忙,接著說:“國運與龍運息息相關,道運同樣如此。泱泱華夏,數千年文明史,朝代更迭,道教文化始終貫穿其中。有興盛期,有衰敗期,卻從未斷了傳承。時至今日,道教大小教派不勝枚舉,名山勝景、古道荒山皆有之。而分布如此之廣,你可知為何?”


    “傳播道教文化。”


    “隻是其一,更有尋龍之責。”如道人正色道,“尋真龍,亦尋惡龍。”


    所以小蟲是西方惡龍?


    甘一凡忍不住想道。


    “師弟,師兄乃是秦嶺終南山清守觀觀主,同時還有另一個身份,上京特事總局道文化顧問。”


    甘一凡怔愣良久,隻以為如道人是外人,卻沒想到不僅知道特事局,還擁有特事總局顧問身份。


    一時間,他忽然有一種被所有人拋棄的孤獨感,心裏頭很不是滋味。


    而他的手機恰恰在這個時候響起,他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傳來吳恒聲音。


    “你等一下。”他對如道人說,回身走開,低聲說了幾句,把電話交給門外的吳長安。


    其實這會兒他腦子很亂,都不清楚自己對吳恒說了什麽,看著吳長安打電話,掛電話,記下電話號碼,直到把手機還給他,他才緩過神來。


    “吳伯,特事局有顧問?”


    “有。”吳長安點點頭。


    特事局有很多隱秘,吳長安其實並不清楚,不過,甘一凡在院內和如道人交談的時候,嚴鴻君給他來過電話,將如道人身份告之,他才知道如道人在特事局的身份。


    嚴格說起來,吳長安其實也是奉命調查洞明湖神獸的人員之一,而且是最早的一個。


    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他並沒有積極調查,甚至連甘家莊不少人知道的那副畫像他都沒有上報。


    可能是吳恒的事牽掛他的全副精神,也可能是他壓根就沒想過上報。


    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神獸,但太多的不合理,以他一位退休老刑警的直覺,早就已經判斷傳聞不假,洞明湖內必有異獸。


    “一凡,有關洞明湖神獸一事,伯伯其實很早以前就想跟你談談,隻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機會……”


    “沒有神獸。”甘一凡打斷他。


    吳長安苦笑道:“這件事瞞不住了,幾個月前神獸救人視頻,秦漢文遊艇莫名沉沒,加上你和寧曦晨鬧不愉快,碼頭遊艇突遭風浪等等,一係列違背常理的跡象都表明洞明湖內有異獸存在。而你幼年落水生還,雲集島極端惡劣環境生存十二年之久,很難不讓人把你們聯想到一塊啊!”


    “那隻是你們猜測,做不得準,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甘一凡扭頭走開,回到泳池旁,直盯著如道人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你現在可以走了。”


    他不想繼續談下去。


    如道人欲言又止,微微點了點頭道:“運勢一說看似虛無縹緲,實則有跡可循。你現在情緒激動,等你平靜下來,我再和你談……國運龍運道運息息相關,我也希望你能冷靜思考。”


    如道人走了,甘一凡關上院門,把吳長安也擋在門外,現在他是該靜下心來思考。


    其實他對嗬護他成長的怪獸是不是西方惡龍並不在意,國運道運一說太過遙遠不做考慮,他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避免怪獸暴露更多。


    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離開,隻要自己長時間不回甘家莊,怪獸暴露的風險將會降低非常多。


    但同時他又不放心,如今他對特事局有了初步了解,僅僅是初步了解就讓他覺得強大且底蘊深厚。


    四個部門,接觸最多的是行動組,他自己還是行動組一員,強如嚴鴻君,操控金屬令人防不勝防的陳獨,還有一個讓他連麵對的勇氣都沒有的寧北枳。


    而這僅僅是甘寧一個城市的行動組,放眼全國,甘寧隻能算二三線城市,細思則恐啊!


    更何況,行動組隻是特事局行動部門,還有一處督查辦,二處技偵科,三處研發部。


    吳長安就是一處督查辦成員,像他這樣退休老刑警單單甘寧地區還有很多。而三處研發部甘寧分支機構,以寧曦晨為首的研究室成員他也沒少接觸,諸如王璿教授陳教授等等,還如陳玉波李明宇這些研究員。


    一個城市的研發部就有這麽些老教授研究員,放眼全國又該有多少?


    這是一個讓人光想想就會不寒而栗的龐然大物,怪獸就算真是西方惡龍,被特事局盯上……甘一凡不敢去想後果會怎樣。


    而如今最讓甘一凡忌憚的還不是這些部門這些人,他最忌憚的就是三處技偵科。


    從沒有接觸過,以前也沒有細想,但經過這次的事情,由不得他不仔細考慮。


    衛星這種高端科技,對於甘一凡來說太過遙遠,他還想不到,但他能想象出來高空有一雙類似監控探頭的“眼睛”在注視著他,注視著洞明湖。


    他不確定這雙“眼睛”什麽時候出現,是否現在就在“看”他,“看”洞明湖,“看”雲集島。


    他想去找怪獸卻不敢,一直坐在長亭下苦思對策。


    夜色深沉,刮起了北風,大片鉛雲飄來,一陣冰雨過後,天空飄起了雪粒,窸窸窣窣落在葡萄架上,落在身上,又掉到地麵。


    兩隻小獵犬從窩裏鑽出來,在他腳下鑽來鑽去,不一會兒就把身上搞得髒兮兮的,可這會兒,沒人去管它們。


    成排高大景觀樹,臨近長亭的那一棵,一隻格外肥碩的鬆鼠蹲在枝椏上,小眼睛定定看著長亭下的人。更遠一些的北山樹上、岩石上,有寒號鳥、喜鵲、斑鳩等等,它們都要比尋常同類肥大,此刻也都定定的看著長亭下的人。


    湖底洞府,怪獸趴在地麵,前爪撐著毛茸茸的下巴,另一隻前爪有一下沒一下敲打水麵。就看見那隻碩大月牙蟹一次次被敲入水中,又一次次浮上水麵,那沒表情的雙眼看不出情緒來,徒勞揮動蟹鉗抗議。


    忽然間,一道格外渾厚的聲音在洞府內回蕩,像是中文,卻帶著滄桑古意,好似在說——該出去走一走了。


    ……


    ……


    次日,新曆年元旦。


    把三張照片掛在牆上,上香,說了些話,又重新把照片收起來,放好。


    一摞書裝進背簍,筆墨紙硯也都裝在裏邊,三把刀隨身攜帶。


    院子裏,兩隻小獵犬追逐打鬧,他各自喂了它們一整杯湖底泉水,靜靜看它們反應。


    瘋了,撒丫子滿院亂跑,連素來畏懼的泳池邊也似乎不怕了。


    他給小姨打了個電話,接著打電話給班導請假,想了想,又給王有為打了個電話,說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沒法參加籃球比賽,不等王有為開口,掛斷電話,關機。


    拎起兩隻小狗出門,關門回頭就看見吳長安從車裏出來。


    “你……沒回去?”他有點意外,其實他並不想讓人看見他的去向,但現在看來,沒辦法了。


    “回了,剛過來……你是打算出門?”甘一凡平常去哪裏都是背著大包,吳長安不確定問道。


    甘一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吳哥還好嗎?”


    “跟他媽通過話,情緒還算穩定。”


    “那就好。”甘一凡笑了笑,“你眼睛很紅,多注意休息。”


    這一番簡短對話,多了幾分生疏感,兩個人都察覺到了。


    “你要帶它們上島?”


    甘一凡沒回頭,“遲早要上島的,我能活下來,它們也能活下來。”


    吳長安聽這話不對勁,追上幾步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我有點事想跟你說說。”


    “回來再說吧。”甘一凡沒走幾步停下來,回頭說道:“吳伯,有些事我需要好好想想,估計沒那麽快回來,你別等我了,回家多陪陪廖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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