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來到異國他鄉,即使公務艙的椅子對於顧為經來說,已經足夠寬大和舒適。


    他下飛機的時候,也有點累了。


    又被老楊拖去吃了一頓午餐?晚餐?


    顧為經不知道那是什麽,他在飛機上吃了午餐,晚上還有社交宴會,大概算是一頓格外豐盛的下午茶吧。


    舟車勞頓。


    一點點飲料中的酒精。


    加上血液從大腦流向胃部。


    在打過那通雖然簡短,但耗費了不少精力的電話之後,顧為經有點疲憊。


    阿旺在旁邊的桌子上嚐試著打個小盹。


    他同樣感覺到有困意湧來。


    考慮到老楊說,晚上的宴會上要帶他去見伊蓮娜小姐。顧為經不期待那種浮光掠影一般的短暫禮儀性見麵,能認真的說些什麽東西,或者給對方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他還是想休息一下,養足精神,做充足的準備。


    顧為經倚在沙發上,後腦枕在窗邊,閉上眼睛。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


    很暖和。


    似是烤著溫煦的火。


    顧為經思索著濱海藝術中心裏的座談會,想著晚上社交宴會,本以為就會這樣思緒褪去,慢慢的睡過去。


    誰知道,眼睛閉的越久,他就越是清醒。


    座談會褪去了,社交宴會上的種種考量褪去了,隻有伊蓮娜小姐的臉浮現在自己的麵前。


    天地消失了。


    她坐在輪椅上看著自己。


    不知哪裏來的風吹動著她的裙角。


    紗裙一起一落,是流動的月光。


    不管顧為經是否期待著和伊蓮娜小姐的見麵,不管他是否對這種距離感帶有天然的芥蒂。


    他都要承認。


    人是很難想著她的樣子感到疲憊的。


    與欲望無關。


    單純的就是美。


    那種冷淡而明豔的特質,像是從雪山上吹來的寒風,觸手微涼,帶著玉石般的感覺,讓人下意識心中便是一陣的清明。


    顧為經覺得後腦枕在硬硬的窗楞上不舒服,隻得又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搖搖頭。


    並沒有跑到酒店房間的床上去睡覺。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便轉而拿起了桌子上的書本。


    這本書是他在去機場的路上購買的。


    他到機場到的比較早,在入關之前,顧為經剛好看到旁邊的小書店外擺著書。


    “要買本嘛?年輕人多讀讀物理學書籍有好處,它會讓你看起來超級聰明!”


    看店是個壯乎乎的老頭子。


    對方注意到顧為經的目光盯著書攤上的一本《thestringtheory(弦理論)》出神,它就放在《法老死而複生之迷》與《關於ufo的接觸事件》旁邊。


    店主還額外在這個書架邊立了個手寫的牌子,上麵寫著“學科專著類”。


    顧為經很想知道,有沒有來機場的旅客,會買一本“學術專著”在飛機上看。


    他也不太清楚,《法老死而複生之迷》和《ufo未解之迷》和旁邊一些封麵是“羅裙半解”拿紗布圍成比基尼樣式的女性妖嬈木乃伊,看上去似乎就不太正經的書本,到底算不算是正經的“學術專著”。


    但顧為經很清楚的知道。


    這本《弦理論》一定不是正經的學術專著。


    別誤會。


    這倒是書架上為數不多的正經書,但不是關於物理學的,而是davidfosterwace寫的關於記述自己打網球經曆的書籍。


    他知道這個,是因為恰好酒井勝子的行李中便有這個。


    勝子很喜歡這本書,也喜歡書中關於網球的特別見解。


    蟬鳴蛙聲,蟬鳴蛙聲。


    你聽到知了,知了知了的叫,聽到青蛙“呱呱呱”的鳴,便想起了曾經春日池塘邊榕樹下的回憶。


    酒井勝子是如此。


    顧為經——


    他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有一件事,看店的壯乎乎的的老頭子倒是說的應該不差的。


    回憶裏,每當酒井小姐靠在椅子上,手中拿著那本書名高深莫測的《弦理論》在讀的時候,她那帶著一點點嬰兒肥的娃娃臉,都確實看上去超級聰明。


    酒井勝子原就是個超級靈秀的女孩子。


    顧為經笑了一下。


    他對網球沒有什麽特殊的喜愛,所以他最終還是沒有買下那本《弦理論》。


    但顧為經也沒有好意思讓老頭子期盼的目光落到空處。


    他從寫著“文學專著”的專項書架裏的一堆明顯不太正經,封麵直接就是比基尼女郎的豔情雜誌之中,選了一本《歌德談話集》。


    從它翻卷的邊角,和封麵上神情好像別人欠他錢的白胡子禿頂老頭帶著指印的黑乎乎的臉上,能看出它被不少人出於好奇而拿起翻了兩下,卻從未被人真的買下。


    偉大的思想家,瞧上去跟被別人抽了大耳光似的。


    這讓顧為經實在心懷不忍。


    西河會館裏,他信手寫下長詩的時候,便動了有空想要讀讀歌德的念頭。


    因此。


    顧為經拿出了錢包裏在國外反正花不了的最後一點緬幣現金,終結了這位“歌德”同學在不同人手上輾轉流轉的命運。


    “要不要剛才那本書一起買了?給你算便宜一點,打包的話,可以打八折!”


    顧為經在離開時。


    店家還在身後依依不舍的追問著,似乎試圖上這位買明顯是二手的書都絲毫不討價換價的闊氣顧客身上,再抓住機會,趕緊多賺一筆。


    ……


    “1823年,6月10日,星期二。”


    “幾天前我來到魏瑪,今天第一次見著歌德……”


    顧為經睡不著翻開書,慢慢的讀著。


    狸花貓似也覺得桌子太硬,睡不舒服,呲了呲牙。


    它翻滾了一下,一個魚躍從桌子上跳到了主人的腿上,舒服的盤成一個毛絨絨的圓球。


    “嘿,阿旺?這簡直像是一個煤氣罐從高空砸在身上一樣,你有沒有考慮過,咱們是時候,該去減肥了!不是我說你,這樣下去,你會得脂肪肝的……”


    房間裏。


    傳來年輕人輕輕哼哼的聲音。


    他一邊讀著書,一邊想象著——


    那位伊蓮娜小姐,她到底是一位怎麽樣的人?——


    那位顧為經,他到底是一位怎麽樣的人?


    ——電梯升到濱海藝術中心三層,門自動向著兩側打開,伊蓮娜小姐的輪椅駛入走廊時,她在腦海中想象著。


    原本安娜對顧為經的印象蠻好的。


    雖然。


    對於伊蓮娜小姐來說,那隻是一個頗為虛幻的影子,是在曹老的轉述中,從異國他鄉飄蕩而來的幾片“紫藤花瓣”。


    人很難通過幾片飄洋過海的花瓣,窺得高大挺拔的花樹全貌。


    嗅到一兩絲春日的清爽氣。


    終是不難。


    安娜覺得,無論如何,那應該是個蠻真誠,蠻純粹的“小畫家”。


    師出名門,卻春風不來,我自盛開。


    自有一股靜美的氣度。


    伊蓮娜小姐甚至考慮過,把對方的作品當成自己從頭係統學習東夏藝術品的啟蒙之作,當成自己的“中國畫”老師。


    若非如此。


    她就算並非虔誠的教徒,縱然那個鑲金嵌玉十字架對於纖細的女子來說,有點大,有的重,她也不會信手摘下身上的佩飾相贈。


    一幅國畫,一隻首飾。


    一來一回。


    自是一份人情。


    也很可能發展出一段評論家和畫家之間的友誼與佳話。


    安娜對那幅《紫藤花圖》心中自有好感。


    但以她的性格,她對這些天所聽到的一些人口中,那個“油滑而心思深沉”的年輕人,卻提不起來太多興趣。


    她見慣了奧勒。


    她身邊也有太多太多這樣的麵孔。


    以伊蓮娜小姐的性子,她不喜歡蠢乎乎的人,對那些“機關算盡的聰明人”,卻更是喜歡不起來。


    那個遠方的年輕人。


    大概不會知道,很多自作聰明的小心思,在她這裏,反而都是些減分項吧?


    酒井勝子在播客節目裏,好幾次懟了安娜。


    好感未必。


    惡感……倒是不至於有多少的。


    她反而蠻欣賞對方的,欣賞好玩的藝術品式的欣賞。


    古往今來,端坐庭帷深深的九重台階之上的王候公卿們,心思便多難揣測。


    在外人眼中,他們多是喜也無常,怒也不無常。


    上位者展示在人間不可揣度的情緒變化,甚至是維持“威儀”的一種手段。


    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明代曾有一位皇帝以個性複雜,性情涼薄而聞名,他放著滿後宮出身高貴的二八佳人不去愛,卻偏偏寵愛一位底層宮女出身的貴妃。


    史書記載。


    一次在皇室的家廟禮佛,那位貴妃嫌皇帝磨嘰,張嘴便笑著說陛下磨蹭的像是老奶奶一樣,真是討厭。


    宮人太監聞言,皆是戰栗不以。


    朱姓天子聽到後卻一點都不怒,反而哈哈大笑。


    而相似的記載。


    無論朝代,無論東西,無論文化,從紫禁城的宮闕到羅馬巴拉丁山上的宮廷,甚至包括金賬汗國,這種橫跨中亞的巨大草原帝國,都是屢見不鮮。


    別誤會。


    不是這些帝王君主,內心深處都有某種尚未被完全挖掘出來的“抖m”情節,一朝被懟,被小皮鞭“啪啪啪”一抽,忽得便直接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在愉快的笑聲中,成功探索出了人生的不同可能性。


    而是他們在權力的高處,呆的實在太久。


    一代又一代。


    一年又一年。


    從出生到死亡。


    他們在黃金所鑄造而成的寶座上,坐的已經厭倦了。


    那些百分百討好、逢迎他們喜好,無論說什麽都隻會嗯嗯啊啊附合的人,就像泥捏的玩偶。


    油乎乎、滑溜溜的一灘。


    不管順著毛擼,還是逆著毛擼,都隻會發出“汪、汪、汪”一個聲調的聲音。


    當成一時無聊,用來消遣解悶的伶人小醜到還可以。


    看的多了,也看得煩了。


    他們反而能容下東方朔、或者那位明代貴妃那樣,有趣中又帶著一點點個人鮮明性格的人物。


    甚至對此更加欣賞。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滿世界皆是臣子,孤獨的掌權者,也是很需要能一定程度滿足對於“朋友”的情感需求的人的。


    此中微妙尺度,也是宮庭生活裏也是極難把握的一件事情。


    要是那位妃子,像是杠精變身一樣,皇帝說一句,她杠一句。


    或者真的從那裏摸出小皮鞭來,啪啪啪的抽皇帝,甚至拿塊黃綾布撲上去,跟熟睡的皇帝玩“窒息y”,那人家還是該賜你一杖紅,就賜你一杖紅,該五馬分屍,就五馬分屍,該割你三千六百刀,就割你三千六百刀。


    所謂“伴君如伴虎”是也。


    身為歐洲油畫世界的藝術主君,伊蓮娜小姐心中,也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的。


    想要接近她這樣的人,有些時候,少既是多。


    越是諂媚,做的越多,反而離的越遠。


    酒井勝子的清淡率真,則讓安娜覺得有趣。


    顧為經就要差一些了。


    安娜打開手機,掃過和酒井勝子錄製的那期播客節目的評論區,她微微搖了搖頭。


    評論區的反饋蠻好的。


    酒井勝子既然能說出“不是巧合,便是犯罪”的話,對那篇論文結論的態度,一定是鄭重其事,甚至信心滿滿的。


    能得到這個回答。


    沒有得到明確的做假證據以前,在伊蓮娜小姐這裏,就算過關。


    在普通觀眾那裏也是。


    評論區的主流觀點,也是對於酒井勝子的一片好評和喜歡。


    那個顧為經——一開始自己邀請他錄製播客節目,說這又說哪,找了一堆理由說沒空。


    現在節目一播出,酒井勝子的表現很好,在網上引起了稱讚,他又忽然找到自己,說是有空,想要錄節目了。


    怎麽?


    這是生怕自己這篇論文的“第一作者”的風頭,被人家酒井小姐給壓過、搶走了?


    這種心情,安娜能夠理解,但不接受。


    至少不喜歡。


    太不清靜了。


    虧人家酒井勝子還反反複複在節目中,表達了對他的推崇呢!


    伊蓮娜小姐明白,藝術世界裏,能像偵探貓大姐姐一樣,技藝行至高處,還能安安穩穩的畫十美元畫作,不急切、不焦躁、不做作的人,肯定是少數中的少數。


    安娜並不強求。


    可像顧為經這種,功利心這麽強,做什麽事情都帶著純粹的目的的人,就顯得完全一點都不可愛了!


    安娜小姐不喜歡不可愛的人。


    曹軒老先生口中的那個值得期待的年輕人,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酒井勝子曾經喜歡過的男孩子,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她把隨身的首飾贈送給對方的“小畫家”,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伊蓮娜小姐清楚,靠著幾句聊天,別人口中的幾句流言,去判斷一個人的樣子,多是難免存在誤解與歪曲。


    可惜。


    她之前從來都沒有真的見過對方的麵。


    她隻能通過這些影子,在心中簡單拚湊出這位十八歲的青年畫家的模樣。


    那幅《紫藤花圖》,畫是清淡、文雅、寧靜的好畫。


    人。


    卻未必是清淡、文雅、寧靜的“好”人了。


    也不知道,晚上的宴會上,能不能見到對方的麵?


    ……


    明明安娜比和唐克斯館長約定的時間,早了一刻多鍾到,藝術展的策展助理還是立刻跑出來,麵帶歉意的表示,策展人那裏耽誤了一點時間,不能立刻見您,需要麻煩伊蓮娜女士在這裏稍等,真是太抱歉了。


    女助理很想在旁邊作陪的樣子。


    旁邊手包裏的電話似乎震動了好幾次,都沒有接。直到管家笑著說,沒關係,小姐就在這裏自己略微等待就好,如果您有重要的工作的話,去忙吧。


    “不是什麽重要的工作,不是的,唉。”


    掛著胸卡,名叫邦妮·蘭普切的女人似乎明顯有點失落。


    策展助理撇撇嘴,帶著對這個打電話的人的怨念與不爽,卻最終還是走到了另一側的角落處。


    “嘿,這不是一個說話的好時間,你知道我現在——”


    蘭普切壓抑著怨氣的聲音漸漸遠去。


    管家輕輕笑了笑。


    安娜卻懶的理會這些事情。


    她靠在椅子上,長長的睫毛微垂,似正在閉目養神。


    女人腦海裏想著顧為經、卡拉、《雷雨天的老教堂》、座談會……


    思緒萬千。


    漸漸的。


    很多想法都慢慢的褪去了,安娜的心中,隻剩下了顧為經的樣子。


    年輕人似乎正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看著自己。


    有遮擋著的影子,在他的臉上晃動,像是紫藤花樹的樹枝,讓伊蓮娜小姐看不清對方的本來麵目。


    憑感覺。


    她覺得那是一個很清雅恬淡的人。


    憑理智分析。


    她又覺得對方長著一張油膩膩,被對名利場的渴望填滿的臉。


    安娜越想。


    越是寧靜不下來。


    她越是覺得卡拉祖奶奶留藏在世界盡頭的寶藏,一百五十年前的伊蓮娜小姐所流傳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幅完完整整的作品,竟然可能落在這種連一點出風頭的機會都不放過的急功近利的人手裏。


    伊蓮娜小姐就不開心。


    她越想,便越是煩躁。


    以安娜的教養,就算心裏很煩,她也不會讓自己在臉上明顯的表現出來。


    她隻是重新睜開了眼睛。


    她靜靜的凝視著休息區對麵走廊上的掛畫,看了兩眼,發現那隻是印刷水平很普通的現代工藝品。


    安娜便又失去了興致。


    思來想後。


    她再次念起了,在仰光被發現的那張畢加索遺失多年的《女人的半身像》,以及被人用馬克筆寫在畫上的問句。


    得知那句話出自一位地下世界的造假教父,在落入法網之前,所留下的手筆。


    安娜心中很失望。


    但它,卻還是反反複複,抑製不住的出現在女人的心中。


    輕輕撥動著她的琴弦。


    忽然之間。


    在新加坡呆著的這些日子,安娜就又想要去讀一讀歌德了。


    “請幫我去買一本歌德的詩集回來。”


    女人忽然吩咐道。


    “歌德詩集。”管家點點頭。


    “要德語原版的,如果沒有,就要albertgeorgtham的英文譯本。”安娜小姐說。


    “明白了,歌德詩集,德語原版,或者albertgeorgtham的英文譯本。現在就讓人去買。”


    管家從懷中拿出電話。


    ——


    辦公室大門從內向外打開。


    酒井一成第一個從門裏笑嗬嗬的滾了出來,然後是牽著女兒手的酒井太太,最後則是策展人唐克斯。


    “……很讓人印象深刻的闡述,很讓印象深刻,酒井小姐。”


    策展人出門的時候,還在跟酒井勝子說著些什麽。


    金發阿姨在一邊替女兒笑著回應。


    “咦?伊蓮娜小姐,原來您也在這裏啊,好巧好巧。”


    酒井一成眼睛尖,他和妻子都看到了拐角處輪椅上的女人。


    酒井太太在丈夫的腰尖戳了戳。


    於是。


    酒井一成被老婆挽著,像是被金發阿姨推著的大皮球一樣,被克魯茲夫人給滾了過來。


    胖大叔伸出手去。


    “我們見過的,不是麽?記得那年在柏林,卡塞爾文獻展是吧?我當時手裏拿著一個巧克力口味的甜甜圈……”


    酒井大叔自己則跟能嗅著味道辨別人的狗似的,似乎開發出了靠著甜甜圈的口味綁定記憶片段的神奇能力。


    簡單的客套過後。


    伊蓮娜小姐看向酒井勝子。


    酒井勝子也看向安娜。


    勝子從來都不是一個自卑的女孩子。


    白水鑒心,厚德載物。


    酒井勝子的性格沒有母親那麽強勢,卻又一份獨有的恬靜,像是水般的溫軟和凝沉。


    從小到大。


    在少兒藝術競賽中,酒井勝子一直扮演著碾碎別的參賽小朋友自信心的終極大魔王的角色,在菲茨國際中學的校園環境裏,她是類似莫娜這樣的女同學,渴望而不渴及的對象。


    但安娜天生就是一個讓她人感到自卑的女人,將四周襯托的暗淡無色。


    見麵的一瞬間。


    酒井勝子的氣場就被對方完全所壓製了。


    麵對伊蓮娜小姐,連勝子心中都不免有一絲絲奇怪的感覺。


    如果那不是自卑。


    大概率是羨慕。


    如果不是羨慕。


    至少也是驚歎與好奇。


    好奇一個家族到底要娶多少為漂亮妻子,生多少個漂亮女兒,一代代下來,才能把人生的這般明豔。


    伊蓮娜小姐坐在輪椅上,卻絲毫不損對方的姿容。


    反而有一種櫻花落水,圓月微缺,別有百態千姿的感覺。


    酒井勝子靜靜的望了對方幾秒鍾。


    反倒是安娜率先的伸出手來。


    “是酒井小姐對吧,我們曾經見過的,還記得麽?”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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