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眼光落在身前站著的酒井勝子的身上。


    對方也在盯著自己,整齊的劉海落在額間,微微低著頭,她的頜線線條很是柔和,也有點孩子氣,臉頰上有淡淡的嬰兒般的圓潤,身材亭亭有致。


    她有一個孩子氣的容顏和女人氣的身體,這讓酒井小姐看上去,有一種不加雕琢的天真爛漫,也有一種不加雕琢的真誠。


    當天真、爛漫與真誠被濃縮,被富集,被像鮮花吸引蜂蝶一樣,緊緊的凝聚在一個人的瞳孔裏,便會帶來壓迫感。


    就像被富集的美麗,也會帶來壓迫感一樣。


    安娜知道自己很美。


    她當然知道。


    她知道她即使在身邊所有漂亮女孩中,都能算的上是最漂亮的那個,無論她是不是穿著很簡單的衣服,坐在輪椅上。


    沒有關係。


    縱然是披著破棉襖,坐在燃燒的枯草堆上,自己依然很美。


    伊蓮娜小姐的線條瑰麗且極富動感和流暢,無論是身體還是容顏,都是如此。


    酒井勝子站在前方,靜靜看著自己,像是一株被褪去的晨霧濡濕的花樹。


    伊蓮娜小姐則坐在這裏,冷冷的看著對方,宛如一尊晶瑩的女神的塑像。


    兩個人的眼神對視在一起,全都沒有了柔和的笑意。


    酒井勝子輕輕的喘息,把想說的話,全部都一瞬間的說出來,讓她的呼吸略微有一點點急促。


    輪椅上的女人的注視,也讓她的呼吸變的急促。


    縱然安娜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女人沒有反駁,沒有訓斥,更沒有威脅,就隻是儀態端莊的坐在那裏,壓力還是會向你奔騰湧來。


    伊蓮娜小姐對你微笑,有一種讓整個城市都一同感到輕鬆和愉快的魔力。


    伊蓮娜小姐不笑了,她冷冷的看著你。


    於是。


    天寒地徹。


    整個城市裏所有剛剛還在歡呼飄蕩的音符。


    也在女人鼻端的一次呼吸起伏之間,便被同時的冰封與凍結。


    酒井勝子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和安娜鬧翻的準備,她在開口的時候,便有了交惡伊蓮娜家族的心理預期。


    真的鬧到了這一步。


    她才意識到對方到底能帶來多麽大的壓迫力。


    那個女人光是靜靜的冷冷的看著自己,就讓酒井勝子的胸口沉甸甸的。


    宛如窒息。


    明明說話的是自己,沉默的是對方。


    明明站著的是自己,坐在輪椅上的是對方——被壓製的感覺卻是完全都做不了假的。


    狸花貓凶巴巴的亮出了利爪。


    而真正的貴人,高高在上的貴人,雍容閑雅的貴人,氣質高華的貴人。她坐在前方,她依舊還是在冷冷的從高處俯視著你。


    你把脊背挺的很直。


    但在輪椅上的女人心中,你還是一個小女孩。


    你力竭到喘息,而人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酒井勝子大概是真的生氣了。


    安娜沒有。


    酒井勝子努力的讓自己變得不再溫婉,變得淩厲而直接,但伊蓮娜小姐一言不發的就用氣場壓製住了她,甚至都沒有開口。


    酒井勝子大概能體會到一點,那日蔻蔻站在球網邊時的感受。


    她那麽努力了。


    她拚命的跑,拚命的跳,拚命的揮拍,拚盡全力的擊球,把膝蓋都跌破了。可每一次,網球都會被沉默的信手擊打回來,每一次都是。


    你的對手甚至赤著腳,連鞋子都沒有穿。


    打回你拚盡全身力氣扣殺出的球,她輕鬆的像是將一隻喝完的易拉罐隨手丟進垃圾桶。


    酒井勝子想要模仿伊蓮娜小姐。


    她想要模仿對方的言辭,模仿對方的強大,模仿對方的雄辨。


    模仿對方的強勢與對方氣質凜然。


    她要模仿對方的行事風格,對對方給予回擊。


    但她就是比不過對方,比不過那種冰冰冷冷的從骨子裏冒出來的上位者般的權力感,比不過那種冷冷森森貴人式的高傲與優渥。


    剛剛的壓抑是從心底往外的。


    現在的壓迫,則是從外往內的。


    在這場對於安娜·伊蓮娜的模仿競賽中,安娜·伊蓮娜隻是收斂了笑容,她把自己不常流露在人前的溫柔的那一麵又收了回去,就殺死了其他所有的競爭對手。


    lovegame!


    (網球術語,連下四分,勢不可擋。)


    另一邊。


    安娜甚至沒有真正的被觸怒到,那隻是她個人氣質的自然流露。


    好吧……安娜還是有一點的。


    她不太開心。


    沒有人可以這麽冒犯自己,她擅長很多事情,跑步不是其中之一,忍讓也不是。


    安娜的性格是超級要強的。


    她的姨媽說,可惜她不是男孩子,可惜她沒有早生三百年。


    否則她會做為一名優秀的龍騎兵上校,給伊蓮娜家族的頭銜上再加上第三個伯爵的爵位的。


    從小到大。


    除了父親、母親、姨媽,沒有人能用訓斥的口吻,這麽不留情麵的和她說話,誰也不行。學校裏的老師不行,梅涅克修道院的院長不行,即使那是一位“陛下”,布朗爵士、拉裏·高古軒……甚至是奧地利的國家首腦,都不行。


    冒犯了伊蓮娜家族,就要付出代價。


    冒犯了安娜·伊蓮娜,就要付出代價。


    道理從來便是這麽簡單。


    所謂貴族的教養精髓不是在於被冒犯了不生氣,而是在於被冒犯了,可以裝成不生氣的倦怠樣子。


    擺出“和你這樣的人置氣,髒了我的手”的樣子,平靜的揮揮手,然後自會有仆人帶著皮鞭和汪汪叫的狗狗撲上來,把你拖出去剝皮抽筋。


    伊蓮娜小姐微微側過了頭。


    一瞬之間。


    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她不再像是坐在輪椅上,而像是坐在奔騰在阿爾卑斯群山之間的戰馬之上,或者像是坐在燃燒著劃開雲海的獅子戰車之上。


    身著甲胄。


    威嚴如女神。


    酒井勝子隻是一位畫家的女兒。


    一位格外“重量級”的大畫家的女兒。


    但也就僅僅隻是畫家的女兒。


    伊蓮娜家族在歐洲的權利角鬥場的中心,端坐了整整六百年,在層層宮闈下,在帷幕之下波譎雲詭的密謀與鬥爭之中,屹立不倒了整整六百年。


    威特波克候爵、郎拉索夫親王、孔代親王、瘸子塔列朗,紅衣主教黎塞留……這些曾經的朋友或者敵人,這些曾經一起聲震歐洲的古老大人物和他們的家族,或衰敗、或破產、或絕嗣。


    一個又一個,紛紛的消亡在曆史的沉煙之中。


    而六百年以後,在度過了貴族們無可奈何花落去的二十世紀以後,安娜·伊蓮娜依然端坐在這裏。


    伊蓮娜家族依然牢牢的緊握著手裏的田產、土地、莊園和財富。


    綿延至今。


    也富貴至今。


    對很多古老的家族來說,藝術品不過是過煙雲煙,畫家的畫筆不過是財富上的妝點。


    隻要財富還在,名望還在,一切就都在。


    伊蓮娜家族曾經讚助過的,曾經成就過的,地位絲毫不遜色於酒井一成的大畫家,就算不如恒河之沙,也可車載鬥量。


    安娜要願意。


    她能把酒井勝子當成朋友。


    安娜要不願意。


    酒井勝子又算是什麽東西?


    酒井一成也未必有足夠份量,有足夠的勇氣,去當她的敵人。


    伊蓮娜小姐威嚴的端坐在椅子上。


    她的眼神平靜的落在酒井勝子的臉上,栗色的瞳孔像是被拋的光亮的雲楓木,那一絲絲的不悅,則是其上跳動的火花。


    幾息之後。


    火花慢慢的褪去了。


    她不再笑,卻也不再用審視而壓迫的目光盯著酒井勝子看。


    女人側頭望向遠方樓下的展台,不知內心中正在那裏想些什麽。


    安娜坐在欄杆邊。


    梳起的發稍垂落的在肩頭,側臉看上去,依舊是完美無瑕。


    策展助理邦妮·蘭普切在唐克斯館長的身邊,悄悄的注視著這一幕,聳了聳肩膀。


    “顧為經?”


    在酒井一成的女兒和伊蓮娜家的女兒的爭吵過程之中,她竟然聽到了這個讓她不算熟悉,卻印象足夠深刻的名字。


    一刻鍾以前。


    她才和對方通過電話。


    她也從策展人唐克斯那裏了解到過,這個顧為經曾經和酒井勝子交往了一段時間,就是因為如此,他才得到了酒井勝子身邊緊挨著的前排展位……準確的講,是曾經得到過。


    藝術家們的性格往往激烈而敏感。


    這個職業兼具有內斂和張揚的雙重屬性,外表平靜而內向,有些人不善於交際,有著嚴重到可以用社交障礙來形容的社交恐懼症,乃至於在人多的時候,說起話來都會害羞到結結巴巴的口吃。


    可他們內心中,又被豐富的、色彩斑斕的情感所充滿,一會兒像是沸騰的火,一會兒又變成了寂寞的冰。


    有人因此說——歐洲曆史上的有些藝術家和歐洲曆史上的有些封建君王的性格是一樣的。


    很多人性格都有共同點。


    藝術家本質上是沉默的君王。


    君王是頭戴皇冠,以政治遊戲當做畫卷的藝術家。


    他們都習慣了一個人,麵帶神秘的微笑或神秘的冷酷,坐在燭光照不到的陰影裏,平靜的麵對這個世界。


    他們一言不發。


    對外惜字如金。


    宮庭大臣、評論家們圍繞在他們的身邊,拿著放大鏡,如履薄冰或挖空心思的通過片羽吉光般的筆觸與詔書上寥寥無幾的幾個文字,推斷他們內心的真實樣貌。


    他們想要表達又不會表達。


    畫板前的藝術家不習慣用連篇類犢的賞析文字,來解釋自己的心情。沉默的君王也不慣於用長篇大論的清晰說明,來闡釋自己的想法。


    他們想要愛人,卻又不會愛人。


    他們對於孤獨的恐懼,讓他們想要去擁抱別人,他們對孤獨的習以為常,又讓他們天生便習慣於推開別人。


    君王對愛情,有一種純粹的偏執。


    藝術家對愛情,又一種偏執的純粹。


    愛你愛的死去活來,恨你恨的咬牙切齒。


    安妮·博林,做為亨利八世的王後凱瑟琳的女侍叢,卻和國王一見鍾情,國王一連寫給了她十七封言辭熱切的情書,並尋找全倫敦最高明的珠寶匠人,將全英格蘭華貴的珠玉設計成項鏈贈送給對方,以代表他矢誌不渝的愛情。


    著名的藝術家荷爾拜因承接了這個任務。


    國王驅逐了王後,將凱瑟琳拘押在偏遠寒冷的城堡裏直至生病死去,為了和安妮·博林走到一起,發動了宗教改革,在宮庭大臣和坎特伯裏大主教的雙重反對之下,私自舉行了秘密婚姻。


    大概。


    她的出現,真的填補了亨利八世某種對於愛情的向往和想象吧?


    所以他愛的如癡如狂。


    愛情故事美好的開始,不一定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愛情故事激烈的開始,往往會一個更加激烈的結局。


    1536年5月19日。


    英格蘭王後安妮·博林被亨利八世以通奸罪下令斬首處決,斬下的首級放置在倫敦塔外,任人觀賞。


    距離國王一連寫給她十七封情書,讓荷爾拜因給她設計珠寶,他們在教堂裏秘密結婚,僅僅過去了三年。


    距離凱瑟琳王後,她曾經的主人,在金博爾頓城堡的寒風之中,孤獨的死去,隻過去了不到4個月。


    而此時,亨利八世已經有了新的摯愛,安妮·博林的女仆——珍·西摩。


    亨利八世一生結了六次婚,除了一位不幸或者好運死於產後熱的王後以外,類似的愛情故事,他玩了四次。


    愛你愛到鬆不開抱住你的手。


    恨你恨到要用鋒利的刀劍斬下你的頭,棄屍荒野。


    類似的例子,同樣在藝術圈裏也比比皆是。


    老畢那一票從天使和繆斯變成蕩婦和惡魔隻需要不到一年的妻子與情人,毀滅歐洲傳奇搖滾樂隊三大人生公敵——毒品、左輪手槍、女朋友。


    從拿畫筆的到彈吉他的。


    大家的情感生活都決絕的不留餘地。


    覺得自己愛上誰的時候,好像要死要活。


    發現自己搞錯了,原來自己不愛誰的時候,真的要死要活。


    搞不好抽風嗑點藥,抄上左輪手槍就衝出去了。


    從摯愛到仇人,需要的僅僅也隻是一次驚醒,一瞬徹悟,一場分手戲罷了。


    累似的戲碼策展助理這些年來看的實在不要太多。


    蘭普切並不覺得這一次有任何的例外。


    藝術家的感情是圓月時的大海。


    大潮起落。


    十八年輕人的愛情則是盛夏日的天氣。


    驟雨驟歇。


    而十八歲的青年藝術家們的感情,則是圓月時的大海和盛夏日的雨水的結合體,兼具狂浪、濃鬱和迅速。


    既然分手了。


    那麽酒井一家對於顧為經的感受,理所應當是退潮遇上雷陣雨。


    以前幫顧為經做了多少事,幫那個年輕人說了多少好話,如今,全部都反過來聽好了。


    不弄個小人擺在床前,天天拿針紮他,就不錯了!


    酒井一成來到新加坡後,和唐克斯簡單私下裏聊了幾句天,回頭唐克斯就私下裏告訴她,讓她調換了展台位置。


    這完全就是策展助理腦海裏想象著對方態度的真實預兆。


    幾日之內。


    她對顧為經那邊的反應便迅速從熱絡轉向冷淡和疏遠,便有著這方麵的原因。


    否則的話,就算她聽到了一些風聲,有人提前打了招呼,酒井一成真的還在顧為經的身後力挺的話——


    心裏怎麽想,實際怎麽做,還有一番私下裏的權衡與考量。


    蘭普切至少不會明麵上就對顧為經表現出冷冰冰的淡漠。


    在名利場裏混的久了,簡單的虛與委蛇,誰又不會呢?


    邦妮·蘭普切她已經當了五、六年策展助理。


    她跟隨策展人唐克斯跑過世界各地的上流活動,也見過不少vip級別的嘉賓。


    唐克斯多年以前,把防彈櫃前在諾基亞直板機上玩貪吃蛇的墨西哥電信的繼承人當成和他一樣混晚宴自助餐吃的窮屌絲,是青澀的學生第一次踏入社交場,才會犯下的愚蠢錯誤。蘭普切是藝術助理,助理本就是一個協調各方,溝通各種各樣來賓,替策展人判斷各項事務、各種要求輕重緩急的關鍵崗位。


    她就算既沒有老楊的油,又沒有老楊那種狗狗成精一般的殺手本能。


    耳濡目染下來。


    她還是能準確的嗅出權力的味道。


    沒錯。


    權力不是一種色彩,它是一種味道,是一種在權力之巔坐的太久,在身上養出來的富貴氣。


    並非每一個大富豪都會穿金戴銀,戴著百達翡麗的手表,穿香奈爾的套裙。


    百達翡麗的手表可能是畫廊臨時借給藝術家用來撐門麵的,穿香奈爾晚裝,手拿香檳杯言笑晏晏像花蝴蝶一樣在酒會裏穿梭的,也可能是為自己尋找“買主”的交際花。


    不管是急於推銷自己的小畫家,還是急於推銷自己的交際花。


    他們最多都隻能算是糾纏在大樹之上的藤蔓。


    他們都不能算的上是真正的大樹,不能算真正的有份量的人物——這些人身上的“味兒”都不夠正。


    他們身上的尊貴感,那些奢侈品套裙和昂貴的手表,僅僅隻是從大樹身上蹭下的幾縷樹皮,蝴蝶翅膀上沾染的幾點權力的花粉,所附帶的味道。


    像是策展人唐克斯這樣的人,他是泰勒美術館的聯合館長,又是國際藝術領域的知名策展人,能輕易的捧紅畫界新人,身上就有些掌權者的氣息了。他給外人感覺就像是一杯英式立頓紅茶,水溫90度,急性子的人喝不得,還容易燙到手,為人處事帶著英倫紳士特有的謹慎和棉乎乎的磨嘰。


    酒井一成也是個棉乎乎的人,卻是一隻奶精加心的碩大無朋的甜甜圈,外麵軟軟的,內心卻對各種事情清楚的呢。


    你調侃他兩句,伸手戳戳甜甜圈鬆軟的外圈,人家對你嗬嗬的笑。


    你真欺負他,推的狠了。


    他就滾過來把你壓死。


    不過。


    幾次相處下來,蘭普切察覺酒井一成和順的性子,不是演出來的,


    在頂級藝術家裏,他真的是性格超級無敵好的那種,有一種對生活心滿意足的溫吞,在老婆麵前天天都笑的很乖。


    屬於種“重力勢能”很大的類型。


    別人不作死用力推他,他老老實實的趴在原處,也懶得滾。


    倒是酒井一成的妻子——金發高挑,穿上高跟鞋比丈夫還要高上一些的拉丁裔女人,她卻是一個走起路來,能把鞋跟叮、叮、叮踩的像是角鬥士的迅捷劍磕碰在一起的聲音。


    蘭普切不怕酒井一成,卻有點害怕她老婆。


    還有他們的女兒。


    勝子小姐身上有一種細細嫩嫩的嬌貴感,帶著溪水和林間青草的味道,隻有天性浪漫自然,父母和和滿滿的家庭,才能養出這樣的孩子。


    伊蓮娜小姐……則是蘭普切所無法評價的。


    她的嬌貴感是酒井勝子的十倍,她的威嚴感也勝過了酒井太太。


    她的威嚴、她的寧靜、她的冷淡、她言辭之間的“頤指氣使”,她舉止之間加引號的“矯揉造作”,甚至是凝視遠方的時候,嘴角抿出來的弧度——那都是真正堆積如山的金玉裏,卷積雕琢出來的感覺。


    不加修飾而照徹萬方。


    輕聲細語而聲震雷霆。


    對方所散發的氣質,所散發出的強烈的光輝,強烈的籠罩著這座展館。


    剛剛安娜和勝子對視的時候,蘭普切簡直覺得,腳下的展館同時被點燃和凍結了。


    感受非常矛盾,又非常的真實。


    蘭普切知道,能擁有這般感覺的絕非隻有她一個人,她親眼看到身邊的唐克斯館長正在拚命的舔著嘴角,想衝上去打圓場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像是心急之下,被90度的紅茶反過來燙到了自己的嘴角。


    她無法準確的形容伊蓮娜小姐帶給她的感覺,凡世間的辭藻無法去形容天上的星辰。


    這種感覺在她五年的策展助理聲涯裏,是非常少見的。


    獨此一樁。


    哦。


    不。


    還有另外一個人。


    還有另外一個人帶給她的感覺,也是邦妮·蘭普切短時間內,無法找到準確的辭藻去形容概括的。


    顧為經。


    她又一次的記起了剛剛和他通話過的年輕人。


    蘭普切未見過如伊蓮娜這麽特殊的年輕女人。


    蘭普切也從來沒有見到過,如顧為經這麽特殊的年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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