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得草被帶走後,官員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向王行本。然而,王行本並不願意認輸,叫道:“我承認,我是給了牛得草錢財,但正如他所言,我是怕上司追究自己辦案不力才這麽做的,頂多算是瀆職之罪。至於什麽偽造現場、買牛大作證和殺死牛大之事,統統是一派胡言!”


    李智雲冷笑一聲,道:“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待會兒,本王會讓你徹底認罪。”


    李智雲轉身麵對著眾官員,繼續道:“我在查閱書生娘子失蹤案的卷宗時,發現該案卷宗極其簡單,隻有一頁紙,上麵寫著牛大的目擊證詞和‘尋找無著’四個字。我當時就想,但凡一件關乎人命的案子,不該如此潦草輕率地就此結案,即便是編造謊言,也應該把卷宗做紮實些。他如此潦草馬虎,難道就不怕以後上司複查時,一眼就看穿嗎?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個人在等待一件事,這件事發生以後,就不會有人再追究這樁案子了。那麽,到底是一件什麽事呢?我又想起了周深留下的那首詩。我一直有一種直覺,那首詩裏一定隱藏著某種線索,隻是我暫時還沒找到破解它的密鑰。”


    “為了查明周深被害的真相,我將縣衙裏與周深關係密切的官員都找去談話。在與洪主簿的交談中,他無意中說自己借了周深的一本《周易義疏》。我當時就想,周深喜歡研究易經,那首詩的密鑰會不會就藏在易經裏呢?於是,我讓洪主簿將那本書拿來。周深是初四晚上失蹤的,我找到易經第四卦,苐四卦的爻辭是陽爻陰爻陰爻陰爻陽爻陰爻,如果將陽爻當1,陰爻當2,就會得到一組數字:122212。再將那首詩的第一句第1個字取出,第二句的第2個字取出,以此類推,就得到了一句話:後山有玄機也。顯然,這就是周深在詩中隱藏的線索。”


    “於是,我派司馬張正去了陰華山的後山。張正在普寧禪寺的後院,發現了藏有兵器和旗幡的庫房。”李智雲說罷,對旁邊的幾名士兵示意了一下,那幾名士兵將寫有“大乘佛國”、“大乘皇帝”和“弘法”的旗幡展示出來。眾官員一見,頓時議論紛紛。


    李智雲接著道:“後來,我聽說徐縣令要舉辦齋會,又派張正扮成一名雲遊僧,進入陰華山的一座寺院。張正從一名醉酒僧人口中探知,高曇晟打算趁齋會之機,帶領五千僧人脅迫信眾發動叛亂,殺死縣令和所有官員,然後攻打兵營,進而占領夏縣縣城,成立大乘佛國,自稱大乘皇帝,立尼姑靜宜為邪輸皇後,改年號為“弘法”。本王得知高曇晟的陰謀後,連夜派宇文將軍持總管府令牌,去鄰近州縣調來了一萬士兵。後來的事,大家都親眼看見了。”


    李智雲說到這兒,眾官員竊竊私語。徐鐵成跪下施禮道:“多虧楚王慧眼識奸,應對得當。否則,我等夏縣官吏,皆要喪命於這幫禿驢手中也!”眾官員一聽,也都紛紛下跪拜謝。


    李智雲連忙讓大家起來,然後道:“我們再說說周深被害之事吧。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周深無意中發現了高曇晟的圖謀,想去縣衙報告上司。但是,他不知道縣衙裏有沒有高曇晟的同謀,為了預防萬一,他寫下了那首詩,然後離家去了縣衙。我查了那晚的值更記錄,那晚當值的正是王行本。”


    “胡說,周深那晚根本就沒去過縣衙。”王行本還想抵賴。


    李智雲瞅著他道:“可是,附近有一居民看見他進了縣衙。王縣尉,你是否要查看一下他的證詞?”王行本一聽,不吱聲了。


    “周深進了縣衙後,把探知的情況稟報了王行本。王行本為了穩住周深,讓他回家等候消息。周深離開後,王行本到縣衙的柴房中拿了一把斧頭,尾隨周深,在七尺巷中殺害了他。當時由於太過匆忙,王行本隻清理了地上的血跡,而忘了清除濺在牆壁上的血漬。”


    “為了處理周深的屍體,王行本套了一輛驢車,放上屍體後,上麵再蓋上木柴,然後趕著驢車出了東門。此情況有東門守衛作證。”


    於是,一名兵士被召喚了進來。他施禮後道:“各位大人,小人是東門守衛,本月初四晚上戌時至醜時在東門當值。當晚三更時分,小人看見王縣尉趕著一輛車出了城門,說是要給舅舅家送柴禾。因為是熟人,小人就沒有檢查。”


    守衛作完證出去後,李智雲繼續道:“王行本將周深的屍體運出城後,埋在了官道旁的一座山丘之上,而那把行凶用的斧頭,被他丟棄在附近的一條山澗中。”他說著從案幾上拿起一把斧頭,“這是王將軍帶領士卒找到的,經洪主簿辯認,正是縣衙柴房中丟失的那把。”


    李智雲說到這兒,徐鐵成拱手道:“楚王,您說王行本與高曇晟串通謀反一事,可有實證?”李智雲看向王行本,道:“王縣尉家有一間密室,布置成了佛堂,裏麵藏了些什麽東西,王縣尉本人心裏最清楚。”王行本一聽,不得不低下頭去。


    這時候,宇文歆從大堂外麵走了進來,來到李智雲跟前,拱手道:“啟稟楚王,僧人的叛亂已經被平息,高曇晟及其死黨全部被抓獲!”


    “好,立刻將他們押入大牢,嚴加看管!”


    宇文歆離開後,張正又走了過來,附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李智雲點了點頭,對徐鐵成道:“徐縣令,各位大人,請隨本王移步堂外。”


    眾官員隨著李智雲走出傳令大堂,隻見兵營大門方向,在幾名軍士的帶領下,走過來三名女子。李智雲大聲道:“各位大人,這三名女子,就是張正帶人從山上的寺廟中解救出來的!”


    徐鐵成仔細一瞅,其中一人不正是陪同夫人上山進香的丫環小香嗎?他連忙緊走幾步,迎了上去。小香看見他,連忙跑過來跪在他麵前,哭著喊了一聲老爺。徐鐵成將她扶起來,焦急地:“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小香抹去臉上的淚珠:“老爺,那日我陪夫人去隆興寺燒香。我們燒完香後正準備下山,一名僧人走過來對夫人說,夫人的虔誠感動了佛祖,佛祖下了法旨,讓夫人去後殿領取法旨。夫人信以為真,就隨他去了。我們來到後殿,突然衝上來幾個僧人,把我們抓了起來,關進了一間黑屋子……”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每晚都有一個圓頭大臉的和尚,來…來欺辱夫人……”


    徐鐵成瞪圓眼睛,吼道:“那夫人呢?”小翠哭道:“夫人不願含垢苟活,幾個月前不食而亡……”


    雖然已有預感,但徐鐵成還是如遭雷劈一般,大叫一聲:“夫人——!”隨即便昏厥了過去,整個人癱倒在地上。李智雲一見,連忙命人將他抬入大堂中救治。


    被解救的三名女子,另兩人是書生娘子和她的丫環。早已有人告訴了書生,書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看見娘子,連忙跑上前去。夫妻倆人抱頭痛哭,周圍的人無不唏噓不已……


    平定了高曇晟的叛亂後,李智雲和宇文歆就要離開夏縣,去下一個州縣巡查了。次日上午,他們走出城門,隻見丁國義、洪主簿和其他幾名縣衙官員正等候在官道旁。丁國義率先走了過來,拱手道:“楚王殿下,徐縣令已經打聽到他夫人的安葬之地,一早就去祭奠了。他委托下官等替他為楚王及諸位將軍送行。”


    李智雲點了點頭,道:“王行本怎麽樣了?他認罪了嗎?”


    “還沒有。不過,他遲早會認罪的。”丁國義停了一下,道,“我早知他對佛釋之教十分癡迷,但萬萬沒料到,他受到高曇晟的蠱惑,竟然陷得如此之深,真是太可惜了!”


    李智雲也歎了口氣,道:“這也是他咎有自取……好吧,我們就此別過。”他說罷正準備上馬,這時候,隻見從城門裏麵跑過來一匹快馬,卷起了一陣煙塵。快馬馳到跟前,傳令兵下馬跪拜道:“稟告楚王,晉陽派來信使,說劉武周的大軍已南下進攻並州,齊王請楚王速回晉陽。”


    李智雲一聽,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大聲道:“好,我們速回晉陽!”他跟丁國義、洪主薄等人拱了拱手,轉身踏蹬上馬,率領一眾人馬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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