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暈倒的那戶人家,居住著一對老年夫妻。老兩口聽見院子裏有動靜,提著風燈出來一瞅,隻見地上躺著一個人,把他倆嚇了一大跳。老丈膽戰心驚地用燈籠照著,發現這個人受了重傷,胸前的傷口還在流血,已經昏迷過去了。


    兩位老人都很善良,他們雖然感到害怕,但還是蹲到張正身旁,用手推攘著他的身體,輕聲地呼喚著。過了一會兒,張正蘇醒了過來,看清對方的臉後,吃力地:“快……快去找楚王……”說罷又昏了過去。


    老丈耳朵有些背,沒聽清楚,對老婦道:“他說啥?”老婦聽清楚了,道:“他說去找楚王。”


    “找楚王?這黑燈瞎火的,到哪兒去找?”老丈搖頭道,“隻有明日再說了。”


    “可是,也不能讓他一直躺在地上啊,多涼啊,會凍壞的。”老婦擔心地說。


    老丈瞧著張正道:“他這麽大的個子,咱倆也搬不動呀。”老婦想了想,道:“我去隔壁,把大牛叫過來。”


    老婦去了鄰居家,將大牛兩口子叫了過來。幾個人將張正抬進屋子,放在床榻上。牛嫂還讓丈夫幫忙,將張正的外衣脫去,給他包紮了傷口。


    翌日,天剛亮,老丈便出門了。可是,沒一會兒,他又踅了回來。老婦問他咋這麽快就回來了?老丈道:“胡同裏有兩個人,他們不像是好人,眼神凶得很,身上還藏著刀。”老丈雖然很善良,但膽子也很小,一見胡同有人把守,就不敢出去了。


    老婦倒不怕,自告奮勇地:“我去吧,我一個老太婆,諒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麽樣。”她說罷走出了家門,經過胡同時,那兩個人隻是瞥了她一眼,就讓她過去了。老婦上了大街,朝縣衙的方向走去。她並不知道楚王在哪兒,隻好去縣衙找。到了縣衙門口,守門的衙役問她找誰?她說要找楚王。


    “楚王不在這兒,你快走吧。”衙役不耐煩地。


    找不著人,老婦不願意離開,硬要往裏闖,衙役攔著不讓她進去。雙方正在爭執之時,恰巧樊書香路過。她走過來朝衙役瞪眼道:“喂,你幹嘛欺負老人?她比你娘歲數都大,你就這麽對待你娘嗎?”


    衙役見她衣著光鮮,知道不是個好惹的主,隻得陪笑道:“小姐,她要進去找楚王,可楚王不在我們這兒。”樊書香一聽,扭頭瞅著老婦道:“大娘,你真要找楚王嗎?”老婦瞧她一眼,點了點頭。


    “大娘,你找楚王幹啥?”


    “我不能說,隻有見到了楚王,我才能告訴他。”


    樊書香一聽笑了,道:“大娘,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楚王。”老婦瞅著她,半信半疑地:“姑娘,你真能幫我找到楚王?”樊書香點頭道:“能,一定能!”說罷攙起她的胳膊,帶她離開了縣衙,沿著大街往前走去。


    兩人邊走邊嘮,樊書香眼尖,突然用手一指道:“瞧,那不是楚王嗎?”果然,前方不遠處,李智雲帶著蔡虎、刀疤臉和一隊親兵,正往這邊走過來。張正昨日一夜未歸,李智雲擔心他出事,正帶人四處尋找呢。他看見樊書香衝自己又是揮手又是叫喊,便走了過來,道:“樊小姐,你怎麽在這兒?”樊書香用手指著老婦道:“這位大娘要找你。”


    李智雲將目光投向老婦:“大娘,你找我?”老婦見他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找你,我要找楚王。”李智雲笑道:“我就是楚王。”老婦上下打量著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一旁的蔡虎道:“大娘,他真是楚王,不會騙你的。”老婦見這麽多人圍著李智雲,這才相信了,道:“有一個大個子,他受了傷,是他讓我來找你的。”


    李智雲一聽,立刻想到是張正,連忙道:“大娘,他在哪兒?”


    “在我家裏,我帶你們過去。”


    老婦帶著李智雲等一行人去她家,到了胡同口,那兩個家夥見來了這麽多人,後麵還跟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嚇得立馬溜之大吉。


    一眾人進屋後,老婦將李智雲領到床榻旁。李智雲一見張正躺在那兒,昏迷不醒,連忙搬隻凳子坐到床邊,握住他的一隻手,輕輕地呼喚著。過了半晌,張正終於蘇醒了,當他看清李智雲後,眼睛一亮,嘴唇翕動著。李智雲連忙將耳朵貼過去,張正吃力地:“城北……東盛商貿行……胡同裏……宅院……”他說完後,又昏迷過去了。


    李智雲站起身來,刀疤臉瞧著他道:“王爺,他說啥?”


    “那夥人在城北,藏在東盛商貿行旁邊胡同裏的一座宅院裏。”李智雲道,“王寶強,蔡虎,你倆把張正送回兵營,請郎中診治,我帶人去那座宅院。記住,你們回去後,立刻派人過來增援。”刀疤臉和蔡虎雙雙抱拳道:“是!”樊書香一聽要去打仗,連忙叫嚷道:“我也要去!”李智雲瞅著她,點頭道:“那你就跟著我吧。”


    那些把守胡同的家夥見驚動了官軍,立馬撤退,跑回了大院。他們剛關上宅院的大門,李智雲就帶著親兵趕到了。他命令士兵們把整座宅院給包圍起來。


    這座宅院叫馮家大院。馮家香火不旺,隻生了兩個女兒,都嫁到外鄉去了。兩口子年老後,就搬到女兒家去住了,留下這座偌大的宅院,由兩位仆人看守。這兩位仆人是一對夫妻,他倆也沒啥旁的營生,正好有人要租房子,兩口子就想,老兩口恐怕這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住了,宅院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物有所用,便私自做主,將宅院租了出去,好掙點錢補貼家用。


    大約半炷香後,刀疤臉帶著五百名士兵趕來增援。李智雲一見他,便問:“張正咋樣了?”刀疤臉道:“蔡虎守著呢。郎中瞧過了,說沒有生命危險。”李智雲一聽,這才放下心來。


    唐軍雖然將馮家大院包圍得水泄不通,可是,想要攻進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座宅院裏房屋很多,布局也很複雜,外人根本弄不清裏麵的狀況。李智雲想,守在裏麵的人雖然不會太多,但肯定個個都是驍勇之士,況且,敵暗我明,如果強攻,勢必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於是,他讓士兵們朝裏麵喊話,展開心理攻勢。十幾位士卒站在院牆外麵,大聲喊道:“裏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負隅頑抗死路一條,繳械投降方可活命!”士兵們喊了半個多時辰,嗓子都喊啞了,可院子裏絲毫沒有動靜。


    刀疤臉不耐煩了,叫道:“王爺,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咱們還是攻進去吧?”樊書香也叫嚷著要帶人殺進去。李智雲搖頭道:“不行,裏麵情況不明,如果強攻,傷亡會很大。”刀疤臉皺眉道:“那怎麽辦?裏麵的人不肯投降,咱們總不能這麽幹耗著吧?”


    確實,如此相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李智雲沉思片刻,對刀疤臉道:“你派人去新軍營地,把火器營調過來。”刀疤臉一聽,轉身找到一名親信,讓他騎馬去新軍營地,調兩個火器連過來。


    一個時辰後,兩個火器連被調了過來。李智雲命令其他人都退後,由火器營展開進攻。火器營的士兵推倒了院牆,用鳥銃向房屋裏射擊。躲在房屋裏的人通過窗戶,用強弩還擊。


    這幫賊人負隅頑抗,利用牆體的掩護給進攻方造成很大殺傷,火器營的士兵惱了,一些士兵扔出了手榴彈。手榴彈從窗戶扔了進去,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那間堆放著火石、硫磺、鬆香等易燃物的屋子,立即燃燒了起來。馮家大院的房屋都是相連著的,且大部分都是木質結構,遇火就著。一間屋子著了火,很快就燒到了其他房舍。火借風勢,風助火威,似乎隻是眨眼的工夫,所有的房屋都燃燒了起來。


    這場大火突如其來,李智雲還沒明白過來,整個馮家大院就陷入熊熊烈焰之中。大火越燒越旺,站在十丈以外的人,都能感受到熱浪的炙烤。幸虧,馮家大院是一座獨立的宅院,與周圍的房屋並不相接,否則,就要火燒連營了。饒是如此,還是有一些著火的物體,被烈焰的熱浪烘托著,飛到了半空中,又被風吹走,飄落到下風口的幾戶人家的屋頂上,將那些屋頂給點燃了。李智雲一見,連忙讓刀疤臉派出人手,將幾處著火的房頂給撲滅了,以防火勢進一步蔓延。


    大火燃燒起來後,火器營的士兵都撤退了。由於宅院的大部分圍牆都被推倒了,士兵們遠遠地站在外圍觀望。在離李智雲不遠的地方,有一名穿平民服裝的男子,不顧別人的勸阻,硬要往大火裏衝,被幾名士兵緊緊地給拽住了。


    李智雲讓人把那名男子帶過來。那人來到他跟前,“撲嗵”一聲跪倒,一邊叩頭一邊哭訴:“老爺,這是我家主人的宅子,如果主人知道房子被燒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原來,這就是那個看守宅院的仆人,他本想把房子租出去撈點外快,沒想到卻闖了這麽大的禍。


    李智雲讓人把他給拉起來,道:“火勢那麽大,你不要命啦?如果有什麽損失,讓你家主人去找官府,官府會賠償的。”男子聽了,停止了哭泣,將信將疑地:“真的?官府真會賠償?”一旁的刀疤臉瞪眼道:“王爺說的話,你還不相信?”男子連忙雞啄米似的點頭道:“相信,相信。”李智雲一抬手,讓士兵將男子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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