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雲剛從前堂那邊過來,丫環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說小姐已在房中等他了。她將李智雲領到了小姐的閨房,替他倆沏上香茗後便出去了。


    李智雲和劉瑛蓮麵對麵地坐著,四目相對,大眼瞪著小眼。半年沒見,不知是不是因為激動,劉瑛蓮臉蛋兒紅紅的,連頸子都像塗了一層胭脂。她的桃腮如凝脂美玉一般,那雙天生嫵媚的眼晴,黛眉與扇形的睫毛現出優美的曲線,美得令人屏息。


    李智雲心中湧起一陣陣衝動,如果放在後世,兩個人這麽長時間沒見麵,一旦相見,免不了要擁抱親吻。然而,這是在古代,非禮勿動,他心中就是有再多的渴望,也隻能壓抑著。


    劉瑛蓮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臉頰發燙,羞不可抑地低下頭去。按照常理,小姐的閨房,外麵的男子是不準隨便進入的。可李智雲不同,一來他身份尊貴,二來李家雖沒大禮送聘,正式提親,可父親已經口頭答應了這門親事,他也算是自己未來的良人了,所以,她破例讓李智雲進入了自己的閨房。


    李智雲見自己把劉瑛蓮盯得害羞了,隻好移開目光,沒話找話地扯開了閑篇。兩人聊了一會兒,李智雲突然想起剛才跟劉洪的談話,頭腦中靈光一閃,連忙道:“阿蓮,再過兩天,我要跟你阿爸去邠州找一個富商談買賣,不如,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


    “去邠州?那麽遠?”


    “遠一點怕什麽?反正是坐馬車。再說,咱們可以慢慢地走,遇到風景優美的地方,還可以遊覽一下。”


    劉瑛蓮想了想,道:“好吧,那讓我考慮一下。”


    “別考慮了,現在天氣不冷不熱,老呆在家裏不悶得慌嗎?還不如外出踏青旅遊……”


    說服了劉瑛蓮後,李智雲就向阿爸請奏,說要離開長安一段日子,外出巡查政務。誰讓他還掛著一個雍州牧的名號呢?阿爸不便反對,也就同意了。


    王爺出巡,自然要有儀仗。然而,李智雲此行主要是私事,公事隻是打個掩護,捎帶著辦理,所以,陣仗不宜搞得太大。如今關中地區海晏河清,既沒有隋朝的殘餘勢力,也沒了盜匪,所以,新軍就不用帶了。除了帶上兩名屬官外,李智雲又在楚王府的親事府和帳內府挑選了一百名衛士,組成了儀仗和護衛。


    劉洪帶上了十名護院,趕著一輛馬車。劉瑛蓮帶上貼身丫環,乘坐父親的馬車。兩支人馬在延平門會合,一起出了長安城,一路向西北迤邐而去。


    隊伍沿著官道前行,李智雲和護衛們都騎著馬,隊伍後麵還跟著幾輛馬車,這些馬車不是坐人的,而是用來拉東西的。


    邠州路途遙遠,沿途雖設有驛站,可兩個驛站之間的距離並不近。驛站主要是供信使和外出辦差的官員住宿飲食,這些信使和官員大多是一人一馬,頂多是兩三個人同行。他們騎馬趕一天的路,到了驛站住上一宿,第二天換馬再行。所以,兩個驛站之間的距離是按快馬行走一天的路程而設置。而李智雲他們有一百多人,驛站可沒那麽多馬匹供他們調換,如果他們也一整天騎馬前行,那麽,要不了幾天,馬兒一個個都累死了,那他們就沒了腳力。所以,他們隻能半日騎馬,半日牽馬而行,這樣一來,隊伍前進的速度就大大降低了,往往走到中途天就黑了,因此,就必須在野外宿營,而馬車上裝載的就是野外宿營用的帳篷、炊具和糧食。


    隊伍行進了一天,日頭已經西沉,李智雲見右前方有一條小河,河旁地勢平坦,適合紮營,便讓人通知坐在前麵馬車上的劉洪。


    隊伍停了下來,在一塊平地上安營紮寨。隨從們忙著支起帳篷,埋鍋造飯,另一些人牽著馬來到河邊,讓馬兒吃草飲水。劉府的護院也將套在馬車上的馬匹解下來,往河岸邊牽去。


    吃過晚飯後,李智雲見劉瑛蓮要往帳篷走,便喊住她,道:“天還沒黑,現在睡覺還太早,咱們去河邊走走吧?”劉瑛蓮想了想,點了點頭。


    兩個人沿著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往河邊走去,丫環跟在後麵,離他倆有六七步遠。李智雲回頭瞅了一眼,這丫環梳著代表雲英未嫁的雙丫髻。當初,他在桂堂別墅後院第一次邂逅劉瑛蓮時,劉瑛蓮正讓她用竹竿挑掛在樹枝上的風箏。後來,他們三個又一起了平昌鎮。


    見丫環孑然獨行的樣子,李智雲後悔沒有把英姑帶來,否則,她倆也可以做個伴。這一次,如果不是跟劉瑛蓮一起出行,他就帶上英姑了。他之所以沒帶,倒不是怕劉瑛蓮多心,而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到哪兒都帶個丫環隨身伺候,倒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那多沒麵子?他要讓劉瑛蓮感覺到,自己是個勇闖天下的男子漢。


    劉瑛蓮大概也察覺到小丫頭的孤單,便停下腳步,轉過身對她道:“翠兒,我和王爺隻是去河邊走走,你回去吧。”丫環遲疑了一下,道:“那,小姐,您可要早點回去,否則老爺會著急的。”


    “知道了。”


    丫環回去後,兩人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就到了河邊。這條河大概是渭水的一條支流,河麵不算太寬,大約有七八丈,河麵很平靜,看不見河水的流動。


    河對麵是一望無際的田野,阡陌縱橫,沃野千裏,偶見一兩個農人和耕牛還在田間辛勤勞作。清明已過,白天拉長了一些,這會兒,最後一抹晚霞還在天邊燃燒,輝煌絢爛,宛如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景色多美啊!”李智雲不禁感歎道。


    然而,比晚霞更美的是身邊的這個女子,她烏發莞莞隻以白鈴纓提花木簪挽住,麵如桃花眼似清泉,堅挺的瓊鼻如同膩脂美玉一般,那副極盡妍態、嬌豔欲滴的模樣,讓李智雲沉醉得無法自拔,忍不住在她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劉瑛蓮嚇了一大跳,用手摸了摸臉頰,又朝周圍看了一眼,然後嗔怪道:“你幹什麽呀?”


    “沒啥,隻是親一下。”


    劉瑛蓮皺眉道:“呆會兒回到帳篷,我得拿把刀,把臉上這塊肉給挖掉。”


    “為什麽?”李智雲不解地。


    “你沒見列女傳上寫的,有一女子沒了丈夫,某日在河邊洗衣服,把一隻袖口卷起來,露出了一節胳膊,不巧被一名路過的男子看見,她回家後就用砍刀把那隻胳膊給剁掉了。如果她像我一樣,被男子親了一口,那還不一頭紮進水裏淹死算了?”


    “別,別,”李智雲笑道,“你千萬別把臉上的肉挖掉,萬一長不出來咋辦?就是長出來,留下老大一塊疤,晚上讓我看見了,還不把我嚇死?再說,我不希望你當什麽烈女,我隻希望你當王後,將來給我生一大堆小王子。”


    “你又沒正經了,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回去了。”劉瑛蓮真生氣了,轉身欲走。


    李智雲連忙攔住她,道:“好,好,不說了,咱們說點別的吧。說什麽呢?”他想了想,道:“我給你說說一個曾經瘋癲的書生吧。”於是,他把許子勝的故事講了一遍,劉瑛蓮聽了,讚歎道:“他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如果天下的男子皆似他一般,那就好了。”


    “他確實是個好樣的,幸虧有他,我們才鏟除了呂崇茂,打下了夏縣,把我堂叔他們從監牢裏救了出來……”


    隊伍在野外駐紮了一夜後,次日繼續前進。經過一天的旅途勞頓,傍晚時分,他們抵達了雲陽縣城。隊伍是從南門入城的,雖不似皇帝出巡,聲勢浩大,地動山搖,但也是鮮衣怒馬,儀仗行牌,鳴鑼開道,街上百姓紛紛駐足觀看,指指點點。


    縣城裏有楚王客棧,不過,李智雲是打著考查官員政績的旗號出巡的,隻要是在雍州地界之內,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住進驛站,驛丞不但殷勤接待,還不用花自己一文錢。


    在驛站住了一晚後,翌日卯時,縣令率縣丞和縣尉前來拜見,然後恭恭敬敬地把他請到縣衙,當麵向他作了一番匯報。李智雲裝模作樣地問了一些問題,又花了一個時辰將該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下午,李智雲和劉洪去客棧和酒坊察看經營情況,並檢查了一下賬目。他們從楚王酒坊出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兩人並肩往驛站方向走,為了不打擾他們談話,跟隨他們的侍衛和護院與他倆拉開了一段距離。


    劉洪早就想跟李智雲談談女兒的婚事了。女兒已經年滿十八,早已到了出閣的年齡,但因為長安城裏的官宦人家都知道女兒被楚王相中了,所以沒人敢上門提親。當然,劉洪也巴不得女兒能嫁進楚王府。他那兩個小妾的肚子還算爭氣,一人給他生了一個胖小子,總算沒讓他斷了香火。如果能跟皇家聯姻,那他兩個寶貝兒子的大好前程就算有了保證。


    因為顧忌到李智雲的年齡,加上戰事頻繁,李智雲一去前線就是半年,劉洪一直沒有催促這門婚事。但是,女孩子的青春年華一晃就過去了,所以,最遲明年,女兒必須出嫁。對於這一點,劉洪倒也不太擔心,因為明年李智雲也十七歲了。男子十七娶妻成家正當其時,他唯一擔心的是李淵不同意。


    因為“名應圖讖”之事,劉洪把當今的皇上給得罪狠了。李智雲雖然貴為楚王,可婚姻大事,那是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他一個小孩子哪能做得了自己的主?況且,跟皇家聯姻更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所以,這件事一直是劉洪的一塊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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