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雲將人馬分成了兩拔,由親事府典軍帶一部分去一家客棧,他領人去另一家。一路上,他都在想著剛才聽到的那件事,酒肆中傳言本不足為憑,但那幾個人說得有鼻子有眼,這事八成是真的。到了客棧門口,他見劉洪從馬車上下來,便翻身下馬,走過去將劉洪喊住,道:“劉大人,這邠州城的父母官是誰?”


    “邠州城在新平縣的地界上,父母官當然是新平縣的縣令。怎麽,你要去縣衙?”


    李智雲點了點頭,道:“我想去核實一下。”


    “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年紀大了,一路旅途勞頓,還是快進客棧休息吧。”


    李智雲帶著張正、蔡虎及另外兩名侍衛離開了客棧,一路上經過打聽,找到了縣衙。門口當差的衙役進去通報後,沒過多久,從裏麵快步走出來一名官員。他大約三十多歲,中等身材,看上去溫文爾雅。他走到李智雲跟前,拱手道:“新平縣令王幌,不知楚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


    “原來是王縣令,失敬,失敬。”


    王幌將李智雲等人迎入大堂,分賓主坐下後,差役奉上香茗。王幌看著李智雲道:“不知王爺來邠州有何公幹?”李智雲笑了笑,道:“本王此次前來,非為公務,隻是辦些私人事務。然剛才本王在酒肆中聽聞,城外發生了一樁命案,有一戶全家被殺,不知是否屬實?”


    “王爺所聞不虛,”王縣令道,“被殺的是樓家莊的樓員外一家,卑職昨日一早便率領縣衙一幹人去現場勘察。凶案大約發生在前天夜裏子時至醜時之間。樓家九口全部被殺。王爺也許已經聽聞,樓家頗有資財,凶徒顯然是衝著黃白之物去的。”


    李智雲問:“可找到了目擊證人?”王縣令搖了搖頭,道:“未曾尋得。”李智雲皺起了眉頭,不解地:“凶徒殺人擄財,動靜頗大,怎麽就沒有被鄉鄰發現呢?”王縣令連忙解釋道:“王爺有所不知。樓家莊除了樓員外一家外,雖然還住著數十戶村民,但他們的房舍離樓家宅院相距較遠,最近的也有一裏左右。加上凶案發生在午夜,村民們都已熟睡,所以並沒有人目睹。隻是有一位鄉鄰早起拾糞,路過樓家時,發現大門洞開,院內一片狼藉,覺得蹊蹺,進去察看,發現屍首後才報了官。”


    李智雲沉思片刻,道:“不知王縣令能否陪本王前去現場察看?”他雖然不是王幌的頂頭上司,但他畢竟是親王,且擔任尚書令一職,那是位列三公九卿的朝廷高官,遇到這樣重大的案件,他是有權過問的。王幌自然不敢怠慢,連忙召集起一班幕僚和衙役,親自陪同李智雲等人出了城,往樓家莊而去。


    到樓家莊的路程不過五裏地,騎馬不須半個時辰便到了。眾人進了莊子,來到樓員外家的門前。李智雲一瞧,這座宅邸占地麵積頗大,大約有一二十畝,是一座三進的宅院,有數十個房間。宅院的前麵有一座池塘,東邊是一片楊樹林,西邊隔著一大片菜地,才能看到其他村民的房舍。


    慘案雖然已經發生兩天了,大門外還聚集著三三兩兩的村民。他們指指點點,低聲地議論著。大門的兩旁,站著兩名手持水火棍的皂隸,他們負責把守現場,不讓閑人擅入。


    李智雲在王縣令的陪同下,走進了宅院。他們穿過庭院,走進了廳堂。廳堂的地上停放著五具屍體,都用白布覆蓋著。王縣令道:“還有四具停放在西廂房裏。”李智雲瞧著那些屍體道:“午怍驗過屍沒有?”


    “都已驗過,皆是被刀劍殺死,並無甚蹊蹺之處。”


    李智雲走到一具屍體旁蹲了下來,掀開了白被單,死者是一位老年男子,大概就是這家的戶主樓員外。這張臉血肉模糊,幾乎難以辨認,他的雙眼暴突,兩隻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中蹦出來,一付死不暝目的樣子。他的臉、脖子被砍了好幾刀,刀口皮肉外卷,其狀甚慘。李智雲這一兩年經曆過多場戰鬥,血腥場麵見過不少,可見了這張慘不忍睹的臉,還是不免心驚,要是他剛穿越那會兒,看見如此慘狀,準會嚇得驚叫起來。


    李智雲將被單重新覆蓋後站了起來,瞥見王縣令臉上似有敬佩之色。王縣令大概覺得他雖然年少,卻頗有幾分膽色。他笑了笑,轉身看見旁邊一張案幾上,放著兩把鋼刀和一麵旗幟,便走了過去。那兩把鋼刀刀口甚是鋒利,上麵還殘留著紫黑色的血汙。那旗幟是一麵三角形的小旗,上麵印著一個“梁”字。


    “這是什麽?”


    “這是卑職昨日勘察現場時,於屋內拾到的,大概是凶徒遺失的。”


    李智雲拿起那麵三角旗看了一下,道:“王縣令,依你看,這個梁字代表了什麽?”


    “下官猜測,這個梁字是不是指梁師都?梁師都現占據雕陰,莫非,這夥強人是從雕陰過來的?”


    李智雲沉吟片刻,點頭道:“有這個可能。這些強盜也許聽說了樓員外的名頭,動了歹念,前來殺人劫財。不過,強盜如果遠道而來,搶劫了財物,大白天於官道上行走,大有不便,想必他們會尋找地方暫時躲藏起來。”


    “下官也想到了這一層,”王縣令道,“昨日已通報了邠州駐軍,請他們於各處設置關卡,盤查過往商旅行人。下官也派出了衙役,前往沿途的酒樓、村店和車馬店搜查,然目前尚無所獲。”


    李智雲點了點頭,又去西廂房看了一下。從西廂房出來後,王縣令道:“屍首已經停放了兩日,下官正著人打造棺木,準備明日一早就出殯,讓死者入土為安。”李智雲想了想,道:“王縣令,樓家一共九口人嗎?是否有因故外出而僥幸逃生者?”王縣令愣了一下,道:“這個下官倒沒想過,下官即刻讓人去核查。”說罷轉身走開,與一直跟隨在後麵的幕僚商量。李智雲則領人穿過廳堂和中庭,走進了後堂的一間屋子。


    這是一間寬大的內屋,大約是樓員外夫婦的臥房,裏麵一片狼藉,地上還有血跡。大概是主人睡夢中被驚醒,發出了驚叫,歹徒衝進來將夫婦倆給殺死了。李智雲對隨從們道:“你們都去各處搜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眾人一聽,全部散開了,李智雲也低頭在屋內尋找起來。過了一會兒,蔡虎走了過來,遞給他一隻銀鐲。


    “在哪兒找到的?”


    “隔壁丫環房間的床底下。”


    “這應該是一對,另一隻呢?”


    “隻找到一隻。”


    李智雲低頭看了起來,這是一隻白銀纏絲雙扣鐲子,色質暗淡無光,顯然有些年頭了,大概是一件祖傳之物。鐲子的內壁上鏨著“魏記”兩個字,大約是製作鐲子的銀鋪子的字號。


    李智雲將銀鐲揣入袖中。這時,王縣令走了進來,道:“王爺,我讓主簿去找裏正了,他應該知道樓家到底有幾口人。”見李智雲點頭,王縣令又道:“王爺,您去看過密室嗎?”


    “密室?”


    “對,就是樓家藏金銀財寶的地方。”


    “在哪兒?”


    “就在書房裏。”王縣令說罷,帶領李智雲等人出了臥房,走進了西頭的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也很寬敞,像別的屋子一樣,裏麵也被翻得亂七八糟,靠北麵的牆壁有兩排書櫃,中間露出了一個門洞,可供一人進出。王縣令讓一名衙役先進去把油燈點上,然後領著大夥兒進了密室。密室處於地下,頂棚的標高離地麵大約還有一丈,密室的麵積約有十幾平方米,高約二尺五寸,周圍的牆麵和地麵都很幹燥。古代沒有防水卷材和防水膠,但古人發揮聰明才智,依然能夠把地下室的防水做的很好,各個朝代皇帝陵寢的墓室便是明證。


    雖然這會兒密室裏空無一物,但李智雲心中不免驚歎,這麽大的密室,能藏多少金銀財寶啊!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那些金銀財寶的去向。


    眾人從密室上來,回到了書房,李智雲開始尋找開啟密道的機關。東麵牆上釘著兩隻銅鉤,大約是用來掛衣服的,他走過去用手擰了一下,根本擰不動。他仔細找了一遍,什麽也沒有發現,最後注意到牆角有一座佛台,便走了過去。


    佛像前麵供奉著幾盞長明燈,他拿起早已油幹燈枯的燈盞,發現它們都沒有生根。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佛像之上,伸出雙手將佛像向左邊旋轉,根本轉不動,再向右轉,佛像竟然鬆動了。隨著“嗄吱”一聲,那兩排書櫃自動合攏了,密室的入口也消失了。


    眾人嘖嘖稱奇,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機關,李智雲也沒見過,除了在電影上。張正和蔡虎直撓頭——這個楚王,咋啥都懂?這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也能搞明白。樓員外確實有錢,不知從哪兒請來了能工巧匠,製造出了這麽精巧的機關,這座佛像就是開啟密道的開關。李智雲看到了密室,才能夠找到開啟密道的開關,而不明真相的人,根本不會知道這間書房的地下建有密室,也根本不可能找到密道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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