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林聽了李智雲的話,沉吟片刻後,道:“此案撲朔迷離,盤根錯節,下官愚鈍,怎敢妄加猜測?”李智雲聽罷,點了點頭,站起來道:“那好,打擾趙刺史了,本王告辭了。”


    翌日,李智雲在楚王客棧閑得無聊,便對劉瑛蓮要說帶她出去逛逛。他倆帶著幾名侍衛離開了客棧,直奔城南而去。李智雲聽王縣令說過,城南有一座太一宮,乃漢代所建,已經有幾百年曆史了,倒是值得一遊。


    幾個人經過打聽,找到了太一宮。太一宮,其實就是祭祀東皇太一的神祠。太一又名太乙、泰一,是為天帝的別名,《史記》有雲:“天神貴者太一”。屈原所作的楚辭《九歌》中也有《東皇太一》一篇,在中國的神仙譜係中排位很高,隻是香火卻不甚旺盛,還不如一般灶神、城隍,更不如今世所流行的二郎神、紫姑神等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神靈。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大略便是如此。


    眾人走進大門,裏麵顯得冷清,院子裏隻有一名道士在打掃庭院。這座道觀規模還真不小,殿宇重重,也有大小十幾棟之多,主殿高達四五丈,單是露在外麵的幾根立柱就比兩人合抱還粗,隻是廟宇年久失修,處處顯露出破敗的跡象。


    幾個人走進主殿,東皇太一的神像高居殿中,雖然有些殘破,但大體還算完整,隻是一張富態的圓臉下留著三縷胡須,這相貌卻與李智雲見過的其他神像,如同一個模子映出來的。


    李智雲和劉瑛蓮站在香案前,兩人各自上前敬了一炷香,然後跪到蒲團上行禮。拜完神仙之後,李智雲拉著劉瑛蓮往後麵而去。他們出了主殿,轉過廊道,來到了偏院。這座道觀雖然有幾百年了,卻沒什麽古物,隻是牆壁上的漢代石像畫還值得一看。


    漢石畫像始於西漢末期,興盛於東漢晚期,是漢代人們雕刻在墓室、祠堂、道觀、墓闕及其他建築物上的石質裝飾畫,也是一種特殊的具有鮮明主題的石刻裝飾壁畫。


    偏院的牆壁上有好幾幅石畫像。李智雲看了一下,有一幅《造車與釀酒圖》,表現的是製造車輪和釀酒兩種勞作,做車輪者在修理輪牙,身後一婦女背著嬰兒,給他遞零件,說明這是一個家庭作坊。在同一畫麵上,另一釀酒者叉開雙腿,站在缸前,似在品嚐新酒味道,這都是市井必要作坊。


    另有一幅《賭注鬥雞圖》,高二尺,長四尺。鬥雞,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已經流行,既是一種娛樂,又可以此賭博。漢代鬥雞、走犬之風亦盛。《漢書:食貨誌》中說:“世家子弟富人,或鬥雞走狗馬,弋獵博戲,亂齊民。”圖中兩個賭徒鬥雞,各持兵器,並帶著侍從,用黃金作注。


    李智雲拉著劉瑛蓮將幾個偏殿都遊覽了一遍後,便離開了太一宮,回客棧去了。


    晚上,李智雲正在客房中練字,張正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稟報道:“王爺,對方已經撞進網裏了。”李智雲一聽,將兔毫筆放到筆架上,站起來道:“好,咱們馬上出發!”他走到衣架旁,取下寶劍佩戴上,然後跟張正一起出來客房。


    兩人剛走到門廳,正巧碰見從外麵散步回來的劉洪父女。劉洪見他行色匆匆,便道:“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李智雲停下腳步道:“劉大人,樓家血案今晚就要真相大白,您是否有興趣同去一觀?”劉洪一聽,道:“好吧,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所為。”一旁的劉瑛蓮忙道:“我也要去。”李智雲點頭道:“行。”


    幾個人來到院子裏,張正已經召集了十幾名侍衛,一些侍衛手裏還舉著火把。李智雲騎上馬,劉洪父女坐馬車,一行人離開了楚王客棧,來到了北門。張正掏出楚王府令牌,命令值守的士兵打開城門。眾人出了城後,直奔秋鴻別院。


    到了別院門前,李智雲翻身下馬,王縣令迎了上來,拱手道:“王爺,我們已經把那個人堵在裏麵了。”李智雲點了點頭,向周圍瞅了一眼,秋鴻別院周圍到處都是人與火把,衙役和侍衛已經把整個宅院包圍得水泄不通。


    劉洪從馬車上下來,走了過來。他瞅著眼前的房子道:“這是什麽地方?”李智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樓家慘案的幕後主使和他搶來的金銀財寶,都藏在裏麵。”


    “那,咱們怎麽還不進去?”


    “等一下,還有人沒到。”


    正說著,旁邊的蔡虎用手一指道:“他們來了。”大夥兒扭頭一瞅,大道上來了一隊人馬。等人馬來到跟前,騎馬的桑顯和翻身下馬,杜鬆也從馬車上下來了。兩個人走到李智雲跟前,向他行禮後,桑顯和道:“王爺,這麽晚了,您把我們叫到這荒郊野外來,究竟有何要事?”李智雲微笑道:“請兩位過來看一場好戲。”


    “什麽好戲?”


    “呆會兒你們就知道了。”李智雲說罷,轉身對王幌道,“王縣令,開始吧。”


    王幌點了點頭,對圍在旁邊的衙役揮手道:“快,把大門砸開!”眾衙役立刻上前,用力撞開了大門,然後一擁而入。院子裏,堵在大門後麵的護院不是被撞翻在地,就是四處逃散。李智雲做了個手勢,道:“劉大人,桑將軍,杜別駕,請吧。”


    大夥兒跟著李智雲走進了大門,穿過庭院,來到了廳堂。廳堂很寬敞,眾多衙役和侍衛肅立兩廂,他們手中的燈籠和火把將屋裏照得如同白晝。一位身材矮胖、穿著綢衫,三十多歲的男子迎了上來。他雖然神色緊張,卻詳裝鎮靜,拱手道:“諸位大人,你們明火執仗,私闖民宅,不知意欲何為?”李智雲笑了笑,道:“你是管家吧?把你的主子請出來吧!”


    “大人,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


    “怎麽,還要本王派人去請嗎?”


    “不必了。”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身影從黑暗中走了過來。當那人走到亮光下時,桑顯和仔細一瞅,不禁吃了一驚,叫道:“趙刺史,怎麽是你?”


    李智雲微笑地:“桑將軍,讓本王來告訴你吧,他就是這座秋鴻別院的主人。”桑顯和驚訝地:“王爺,趙刺史什麽時候有這座別院?末將怎麽不知道?”


    “那是因為,這座別院原是隋朝前郡守的私產。”李智雲道,“我們這位趙大人把它收入了囊中。”


    “不對,”趙長林反駁道,“這座別院是前郡守的私產不假,但本官並沒有把它據為己有,它依舊歸在州衙的名下,本官不過是偶爾過來住上幾天而已。”


    李智雲擺了擺手,道:“咱們暫且不說這個,還是先來說說樓家血案吧。”趙長林一聽,驚慌地阻止道:“什麽樓家血案?這與今晚之事又有何關聯?你不要扯遠了。”正在這時,張正走了過來,抱拳道:“王爺,贓物已經找到。”


    “搬過來。”


    “是。”


    張正一揮手,幾十名侍衛從後堂搬運來了十隻大箱子,整齊地擺放在屋子中間,張正將箱蓋一一打開,隻見箱子裏金銀珠寶琳琅滿目,在火光下熠熠生輝,令人眼花繚亂。眾人圍在箱子周圍,嘖嘖稱奇,不停地發出驚歎。桑顯和粗門大嗓地叫道:“王爺,哪來的這麽多金銀財寶呀?”


    李智雲笑了笑,道:“這就是樓家被搶的財物,而我們這位趙刺史,就是樓家血案的幕後主使。他指使呂四方、孫奮和刁大貴等三名團兵,深夜潛入樓府,與樓家婢女柳姑裏應外合,盜取樓家的財寶,不料卻驚動了樓家主人。為了滅口,他們殘忍地殺害了樓家九口。”


    眾人一聽,目光紛紛落到趙刺史的臉上。趙長林背上涼颼颼地沁出了一層冷汗,連忙矢口否認道:“楚王,你這是一派胡言!你說我是樓家血案的幕後主使,有何憑證?我看你是無中生有,信口雌黃。我倒想問問,你這次來邠州幹什麽?你說是私事,究竟是什麽私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吧?你怕是早已盯上了樓家的萬貫家財吧?”


    趙長林眼看罪行敗露,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開始反守為攻,扯上了李智雲,試圖把水攪渾。果然,他的一番話將桑顯和與杜鬆說糊塗了,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智雲的臉上。


    李智雲早就料到趙長林不會輕易認罪,必然會百般抵賴和狡辯。他胸有成竹地:“你說的不錯,本王這次來邠州,確實是來找樓員外的,但本王是來找他談生意的。然而,就在本王抵達邠州前兩天,樓員外全家已經被殺,這件事大夥兒都知道。”趙長林冷笑一聲,道:“你是王爺,法力無邊,焉知你不是先派人潛入邠州,殺人劫財,然後再嫁禍於人?”


    張正見趙長林如此強詞奪理,信口開河,不禁怒火中燒,瞪眼道:“大膽狂徒,你犯下如此大罪,人贓俱獲,還不老實招供,倒象隻瘋狗似的胡亂攀咬,信不信老子一刀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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