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粲聽了段確的話,眉頭皺了起來,心想我好心招待你,你卻橫挑鼻子豎挑眼,心中更加不快。李智雲一見,連忙打圓場道:“吳王,他喝醉了,跟您開玩笑呢。”


    “不,我沒喝醉。”段確一擺手,更加口無遮攔,“朱粲,聽說你愛吃人肉,人肉是什麽滋味?”


    朱粲聽了,隻覺得一股無名火從腳下升起,直攻心房,瞪眼道:“吃醉鬼的肉,就如同吃酒糟豬肉。”段確聽了,勃然大怒,站起身用手指著朱粲的鼻子罵道:“狂賊歸順朝廷,不過是個奴仆頭目罷了,還能吃人肉嗎?!”


    朱粲聞言暴怒,跳起來一拍桌子,大聲喝道:“來人!”隨著他的叫喊聲,從門外闖進來一百多名士兵,他們手持兵器,將幾張桌子團團地包圍起來。朱粲手下的將領們也拔出了刀劍,怒視著剛才還跟他們一塊兒喝酒的客人。


    朱粲用手指點著,命令道:“將這些李唐的人統統綁起來!”士兵們聞令,立刻上前收繳了李智雲他們的武器,並用繩子將他們綁了起來。李智雲吃驚地瞅著朱粲,大聲道:“吳王,您這是幹什麽?你要冷靜!這隻是場誤會!”朱粲沒有理會他,而是從旁邊的一名將領手中拿過寶劍,走到段確的麵前,二話不說,一劍捅進了段確的肚子。


    段確驚駭地瞪著朱粲,兩隻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掉下來。須臾,一口鮮血噴射出來,噴了朱粲一臉。接著,段確就像一段木頭似的,一頭栽倒在地上。朱粲擦了一把臉,用劍指著地上的屍體道:“把這個狗賊拖到廚房裏煮了,分給兄弟們吃!”立即有兩名士兵上前,將段確的屍體拖走了。


    朱粲“哐當”一下扔掉手中帶血的寶劍,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著在場大唐的客人們,雙眼透出的寒意能把人凍結。他用手指著目瞪口呆的李智雲,叫道:“把這個李唐的楚王和他的手下,都押到後院的馬棚裏去,明日一早全都煮了!”立即有士兵上前推攘著李智雲等人,李智雲一邊掙紮一邊大喊:“吳王,你不要衝動,你這樣做會後悔的!……”


    眾人被士兵押到後院,關進了一間馬棚。這間馬棚還算寬敞,房梁上懸掛著一盞風燈,有幾匹馬在槽邊慢慢地嚼著麩子,地上還鋪著一層幹草。十幾個人被五花大綁,四散開來坐在地上。


    張正緊挨著李智雲坐著,低聲道:“看來,朱粲這一次真跟大唐翻臉了,咱們怕是凶多吉少。”


    李智雲聽了張正的話,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啊,我們得設想逃走。”他抬頭瞅了一下四周,這座馬棚雖然是土壁牆,但看上去很堅實,他們不僅沒有工具,而且雙手還被捆綁著,根本不可能挖洞逃跑。


    李智雲收回目光,歎了口氣,道:“段確喝酒誤事,自己也枉送了性命,真是可悲可歎!”這時候,英姑從旁邊走了過來,挨著他坐了下來。今晚因為是赴宴,所以李智雲把她也帶來了。英姑坐下後,道:“王爺,朱粲會殺了咱們嗎?”李智雲沒有回答,而是問:“你怕不怕?”


    “王爺不怕,我就不怕!”


    “好樣的!”


    大約半個時辰後,馬棚的大門被人推開了,朱粲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他手裏端著一隻粗瓷碗,一進門,便笑哈哈地:“諸位,歇著呢?看見沒有?那個狗賊已經變成了碗裏的美味。”說罷,對旁邊一位將領道,“去,把碗端過去,讓他們見識一下煮熟的人肉。”


    那名將領答應了一聲,接過粗瓷碗,端到李智雲的麵前。李智雲瞥見碗裏有一坨紫紅色的東西,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怪味,頓時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忍不住嘔吐起來。


    那隻碗端到誰的麵前,誰都忍不住要嘔吐。最後,將領回到了朱粲的身旁。朱粲哈哈大笑,道:“諸位好好地睡一覺吧,明日一早,你們都會像那個狗賊一樣,變成碗裏的美味!”說罷,帶領手下走出了馬棚,“怦”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馬棚裏安靜了下來,可大夥兒的臉色卻凝重起來。在此之前,他們雖然知道凶多吉少,可多少還抱有一點僥幸心理。可現在,他們目睹好端端一個人,被這幫惡魔給煮熟了,變成了碗裏的一塊肉,每個人的心都像灌了鉛似的,直往下墜。一些人緊張得發抖,三十六顆牙齒捉對打架,一些膽小的人,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李智雲的心情也十分沉重,雖然經曆過一次生死,他對死亡看得很淡,但他穿越到這個世界,本想有一番作為,沒料到卻要被人煮了吃,未免覺得太窩囊了。他扭頭瞅了英姑一眼,本以為她會嚇哭了,可這丫頭堅強得很,隻是緊咬牙關,坐在那兒一聲不吭。


    對於這場驚天的變故,朱鳳兒一無所知。今天是朱鳳兒母親的忌日,她的老家在城父(今安徽亳州),騎馬最快也要一天時間。昨日一大早,朱鳳兒就出發了。她快馬加鞭,趕到城父時,天已經黑了。


    休息一夜後,今天一大早,朱鳳兒便來到母親的墳前,擺上祭品和香燭,祭奠母親。忙完後,她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到家時已經快三更天了。


    朱鳳兒在府門前翻身下馬,牽著馬走進了院子。一名仆人迎了上來,接過她手裏的韁繩。這名仆人平常跟她走得近,瞅到旁邊沒人,低聲地:“小姐,出事了,老爺把大唐那個姓段的殺了。”朱鳳兒一聽,大吃一驚,連忙問:“那大唐的楚王呢?”


    “他們被關在後院的馬棚裏,聽說,明日一早就要被煮了。”


    朱鳳兒顧不上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連忙急匆匆地趕到後院,隻見那座馬棚被十幾名挎刀執戟的士兵看守著,她徑直走了過去。這些士兵的頭領,是一位名叫武元的將軍。他見朱鳳兒要往馬棚裏闖,連忙攔在了她的前麵。


    朱鳳兒“刷”的一下抽出隨身的佩劍,劍鋒直抵對方的咽喉,厲聲道:“讓開!”武元瞥了一眼離自己喉頭隻有兩寸的劍尖,道:“郡主,您不能進去。大哥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李唐的人。”


    “再不讓開,我就不客氣了!”


    然而,武元麵無懼色,站在那兒紋絲不動。劍尖晃動了兩下,最終,朱鳳兒收起寶劍,插劍入鞘,道:“我去找父親!”說罷,轉身走開了。


    朱鳳兒在書房裏找到了父親,一見麵,她便質問父親為什麽殺唐使、囚禁楚王?朱粲沒好氣地:“你今天不在場,你知道那個狗賊怎麽侮辱我嗎?他不僅譏諷我吃人肉,還罵我是奴仆的頭目。”


    “他出言不遜,你可以責罰他,但也不能把他殺了呀!”朱鳳兒爭辯道。


    “不,我必須把他殺掉!“朱粲瞅著女兒,眸子在燭火的映照下猶如兩團幽幽鬼火,“我是聽從你的勸說,才歸順大唐的,但現在我後悔了!在我的地盤上,李唐的人都敢這樣辱罵我,如果我到了長安,他們還不把我吃掉?李密就是前車之鑒,我絕不做第二個李密!”


    “李密是因為造反,才被殺的。”


    “那還不是被他們逼的?”


    朱鳳兒蛾眉緊蹙,道:“父親,您既然走上了正道,為什麽又要退回去呢?”朱粲瞪眼道:“什麽叫正道?噢,歸順李唐就叫正道?李淵可以當皇帝,我也可以!我手下有二十萬兵馬,實力並不比他差。俗話說得好,寧為雞頭,不為牛尾,明天我就登基稱帝!”


    朱鳳兒一聽,著急地:“父親,古人雲,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您背叛大唐,放棄仁政,倒行逆施,早晚會後悔的!”朱粲一揮手道:“別說了!你要是我的女兒,就應該聽我的!而不應該胳膊肘往外拐,向著李唐的人……”


    盡管朱鳳兒一再勸說,可朱粲已經王八吃稱砣――鐵了心,讓她無計可施。


    朱鳳兒回到自己的閨房,呆呆地坐在床榻邊,心中十分難過。她蛾眉淒然,淚珠盈睫。她沒有料到,自己離開還不到兩天,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現在看來,父親就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再也拉不回來了。再說,父親殺了唐使,即使想回頭,怕也難了。唉,自己以前的心血算是白費了!


    朱鳳兒掏出一塊白綾帕子擦去臉上的淚珠,長籲了一口氣,似乎想把心中的煩惱都吐出來。不管怎樣,先把楚王他們救出來再說,她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從大唐來的客人被父親煮了。


    五更過後,朱鳳兒出了屋子,悄悄來到後院。夜色已深,那些士兵也熬不住了,隻留下三個人值守,其他人都去睡覺了。朱鳳兒撥出寶劍,正欲上前,又猶豫起來。與朱粲不同,朱鳳兒心地善良,不忍濫殺無辜。她暗自琢磨,這幾名士兵隻是當差,並沒有犯下什麽滔天罪行,如果用劍,拚殺起來,難免會害了他們的性命。


    朱鳳兒收起寶劍,去柴房找了一根木棍,木棍有胳膊粗細。她握著木棍回到馬棚前麵,躡手躡腳地朝三名士兵走了過去。三人正湊在一塊兒聊天,盡管馬棚門前掛著一隻燈籠,但光線照到的範圍有限,三人根本沒看見有人從黑暗中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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