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經過幾天跋涉,離扶風郡越來越近了。薛仁杲騎馬走在隊列的旁邊,從前麵馳過來一匹神駒,馬上坐著一名皮膚黝黑的將軍,此人便是宗羅睺。


    宗羅睺率領手下人馬投奔薛舉後,被薛舉封為義興王,薛舉派他輔助薛仁杲。宗羅睺打馬來到跟前,掉轉馬頭,與薛仁杲並轡而行,道:“太子,末將派出的斥候回來稟報,說唐國皇帝李淵派出秦王李世民,率領兩萬兵馬前來迎戰咱們。”


    “李世民?”


    “對!”宗羅睺道,“末將聽說,李世民驍勇善戰,詭計多端,咱們可要小心啊!”


    薜仁杲一撇嘴,不屑地:“李世民有啥了不起?他阿爸是皇帝,我阿爸也是皇帝。他是秦王,我還是太子呢!再說,咱們軍隊的人數比他多,懼他何哉?”


    “話雖如此,還是小心為妙。”


    扶風郡城外的官道上,凜冽的寒風中站立著十幾個人,最前麵的那個人看上去三十多歲,穿著一件紫蟒官袍。他中等身材,麵容清臒。此人便是扶風太守竇璡。


    大約一個月前,竇璡派出使者前往長安,向李淵提出要歸順大唐。近日,他聽說李淵要派李世民率軍前來攻打薛舉父子。得到確切消息後,他便帶領手下官員出城五裏,前來迎接大軍。


    這會兒,眾官員麵向長安方向,翹首以待。突然,有人叫道:“來了!”竇璡定晴一瞅,果然看見官道盡頭塵土飛揚,旗幡招展,一支大軍正浩浩蕩蕩地朝這邊開了過來。


    大軍越來越近了。竇璡整理了一下官服,抬眼望去,隻見最前麵的一匹白龍馬上,坐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將軍。他神態從容,氣度不凡,全身披掛整齊,盔明甲亮。竇璡暗自琢磨,莫非,這就是秦王李世民?


    年輕將軍驅馬來到跟前,翻身下馬。竇璡連忙迎了上去,拱手道:“敢問將軍莫非就是秦王?”對方抱拳還禮道:“正是本王。請問您是?”


    “下官扶風太守竇璡。”


    “原來是竇大人,失敬!失敬!”


    “秦王殿下率領大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竇璡道,“據下官派出的斥候稟報,薛舉派其子薛仁杲率領三萬大軍前來攻打扶風郡,目前離郡城不足五十裏,請殿下率領大軍進城吧!”


    李世民微笑地搖了搖頭,道:“竇大人不必客氣。本王已經決定,為了不擾民,軍隊今夜就在城外駐紮。明日一早吾等即開拔,前去迎戰薛仁杲!”竇璡一聽,連忙道:“敵眾我寡,殿下還是率軍進城據守吧。城中倉廩充實,足夠支撐大軍幾個月。下官聽說,薛仁杲的軍隊所攜帶的糧食不多,他們久攻不下,必然撤退,如此這般似乎更為穩妥。”


    李世民收斂臉上的笑容,正色道:“阿爸讓本王率軍前來攻打薛舉父子,本王安能龜縮在城中?請竇大人放心,本王自有破敵之策!”


    盡管竇璡苦苦相勸,可李世民心意已決。竇璡無奈,隻好跟李世民告辭,帶領手下人回城去了。走了一裏多地,他還回頭看了一眼,對走在旁邊的一位屬下道:“早就聽說李世民英明神武,乃一代英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是這樣的人,怎麽能夠消弭天下的禍亂呢?”


    入夜,中軍帳內,燭台上兩根牛油蠟燭閃爍著刺眼的光亮,將帳篷裏照得如同白晝。李世民把手下的將領召集到一起,商討明日的作戰部署。


    眾將領圍坐在一張案幾旁,案幾上擺放著一張軍用地圖。李世民用手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道:“此處名叫甪圻原,乃薛仁杲軍隊必經之地。秦將軍,明日你率一萬兵馬駐紮在甪圻原,迎戰薛仁杲。本王率一萬人馬從北麵繞到薛仁杲的背後,咱們前後夾擊,必然能夠打敗敵軍!”秦瓊一聽,站起來抱拳道:“末將遵命!”


    次日一早,大軍拔營啟程,前進了約莫十裏來到甪圻原。此處是一片平坦的開闊地,北高南低,官道從中間通過。


    秦瓊率領一萬人馬在甪圻原駐紮了下來,將官道攔腰截斷。李世民則率領一萬人馬進入位於西北方向的一片低矮的山丘,消失在叢林之中。


    大約兩炷香之後,薛仁杲率領大軍來到甪圻原。他一見唐軍在前方列陣,連忙命令手下兵馬擺開陣形,雙方在這片開闊地帶對壘,兩軍相距約莫五十丈。


    薛仁杲胯下一匹駿馬,手握一把大刀,朝對麵望去,隻見對麵唐軍陣形嚴整,士兵盔甲鮮明。陣前一員大將,全身金盔銀甲,身材魁梧高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世民。


    薛仁杲也不管那麽多了,命令士兵擂鼓助威。接著,他一馬當先,率領手下人馬衝殺了過去。雙方將對將,兵對兵,展開了肉搏戰,直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秦瓊雖然勇猛,無奈兵少將寡,與薛仁杲大戰半個時辰後,眼看支撐不住,就要全麵潰敗。恰在此時,李世民出現在薛仁杲軍隊的背後。他手握兩把鋼刀,率領數十騎從北麵的山坡上衝了下來,攻入敵軍陣中。


    李世民親手殺死了幾十個人,兩把刀都砍缺了口。飛濺的鮮血沾滿了衣袖,他把血甩掉再戰。跟隨李世民的一萬人馬也衝殺過來,與秦瓊的兵馬前後夾擊,敵軍陣形動搖,頓時陷入了混亂。


    薛仁杲一瞅情況不妙,立即下令撤退。他率領人馬脫離了戰場,一路向西逃竄。李世民豈肯善罷甘休?他率領軍隊乘勝追擊,一直追擊到隴坻。


    隴坻,又名隴阪,隴山,隴首,乃六盤山南段的別稱,位於陝西和甘肅的交界處。隴是甘肅的簡稱,坻是高坡地,隴坻乃關中西部險要。後世的時候,六盤山是紅軍長征翻越的最後一座大山,被譽為紅軍長征“勝利曙光之山”。


    當年,偉人登上六盤山,被氣勢磅礴的六盤山與革命形勢所震撼,揮筆而就詩篇《清平樂六盤山》:“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李世民見這一帶群山峻嶺,地形險要,不宜孤軍深入,便下令停止追擊。薛仁杲這才率領殘餘人馬翻越隴坻,逃之夭夭。


    這一戰,唐軍斬殺了數千名敵軍,繳獲了大批軍需輜重。將士們打著得鼓,敲著得勝鑼,興高采烈地班師凱旋。


    秦州城,皇宮的大廳裏,數十名大臣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站在那兒,竊竊私語,嘰嘰喳喳。太子戰敗的消息已經傳回了秦州,眾大臣正在議論這件事。許多人臉色凝重,麵露憂慮。


    這時候,站在門口的太監操著娘娘腔大聲叫道:“皇上駕到!”大臣們一聽,立刻按文武品秩排列,如神道石像般站得整整齊齊,迎接皇帝上朝。


    少頃,薛舉在手舉團扇的內侍引領下,走進了大廳,坐在了禦座上。大廳裏鴉雀無聲,眾大臣大眼瞪小眼地瞧著皇上。薛舉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眾卿,前方的戰事你們都知道了吧?李世民驍勇無敵,如果他越過隴坻進攻秦州,我們應該怎麽辦?”大臣們聽了,交頭接耳,低聲議論,但無人出班奏答。


    薛舉又問:“眾卿,自古有天子投降的事情嗎?”這時,一位三十多歲的文臣站了出來,他乃是黃門侍郎褚亮。褚亮拱手道:“陛下,趙倫歸附漢朝,劉禪侍奉晉室。近代的蕭琮,到如今還地位顯赫高貴,這種轉禍為福的事自古就有。”


    褚亮剛說完,一位四十多歲的大臣從隊列中出來,快步走上前來。此人名叫郝璦,原來是隋朝的金城令,薛舉起兵的時候,曾將他劫持。薛舉登基之後,任命他為衛尉卿。


    郝璦走到禦座前,拱手道:“陛下不應該問這種事!褚亮的話是多麽的荒謬!從前漢高祖劉邦經過屢次逃亡與失敗,蜀漢的先主劉備屢次失去妻室和兒子,但他們最後都完成了帝業。陛下怎麽能因為一戰失利,就要做亡國的打算呢?”


    薛舉隻是被李世民嚇壞了,郝璦的一番話讓他的頭腦清醒了過來,自己也感到後悔了,便自找台階地:“朕不過是拿這話試試你們罷了。”於是,薛舉重賞了郝璦,讓他做自己最主要的謀臣,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這日,薛舉將郝璦請到自己的內室,與他共商“大計”。郝璦道:“長安是隋朝的兩京之一,占領了長安,就等於占據了隋朝的半壁江山。陛下比李淵先起兵,但長安卻讓李淵給奪走了,真是太遺憾了!”薛舉點了點頭,道:“我也有同感,但現在還有什麽辦法呢?”


    郝璦道:“梁師都占據朔方、雕陰、弘化等郡,擁兵十幾萬。陛下可派出使者聯絡梁師都,約他合兵攻打長安。另外,陛下還可以派使者去突厥的莫賀咄設部,用重金賄賂莫賀咄設,讓他也派兵協助我們攻打長安。這樣一來,我們三家合在一起,兵力上就大大超過了唐國,一定能夠打下長安!”薛舉聽了,思索了片刻,點頭道:“你這個主意不錯,那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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