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隊長!”


    李慶峰滿臉疲憊的從自行車上下來,朝著農場門口的獄警點了點頭。


    盡管他對這個稱呼還有些不適應,但既然大家都這麽叫他,即便他想不接受,都不行。


    這兩天,他接過教導員的活,跑了一個又一個派出所,煙沒少遞,話沒少說。


    這會嗓子都啞了。


    腳底下的石子硌的腳板生疼,磨出來的血泡,應該是破了。


    他從未想過,來到下麵農場會這麽苦。


    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早知道這樣……


    就在這時,身後汽車傳來的聲音讓他扭頭看去。


    當看到是一輛吉普車的時候,立即把自己的自行車推到旁邊,肅然起敬。


    據他所知道,監獄那邊隻有一輛吉普車。


    難不成是大隊長或者(政)委來了?


    是關心他這個新來副隊長的工作生活嗎?


    要是這樣的話,那他可就不覺得辛苦了。


    甚至努力挺直胸膛。


    他得讓領導看看,他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


    “吱!”


    吉普車果然在他身邊停下。


    就在他滿臉激動,準備問好的時候,車窗搖下,露出一張他怎麽都想不到的臉。


    “李副隊長,這麽巧?”


    李衛東也沒想到,會在農場門口碰到這位新上任的副隊長。


    按照先前教導員的話,對方現在可謂是身兼重任。


    “李……李衛東?”


    李慶峰瞠目結舌的看著李衛東,然後扭頭,朝後座看去,但那裏空空如也。


    也就是說,這輛吉普車是李衛東自己開的。


    什麽時候,農場副隊長也能開上吉普車了?


    不對,應該是說,他哪來的吉普車?


    大隊長的?


    那憑什麽給李衛東開?


    他可是記得,大隊長姓徐,(政)委也不姓李,憑什麽?


    “是我,李副隊長剛忙完回來?”


    李衛東熱情的打著招呼。


    大家都是同事,熱情點也是應該的。


    不過李慶峰聽後,卻沒有搭理他,扭頭就推著自行車朝農場裏麵走去。


    從自行車一歪一歪的,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並不平靜。


    李衛東見狀,也不惱。


    畢竟是上頭單位下來的,有點傲氣也正常。


    來到辦公室,王宏偉正在喝茶,看報紙。


    相比宮家棟時代,兩人雖然負責的工作一樣,但前者大部分時間都在現場監督,要麽就是往趙海峰身邊湊。


    辦公室對他來說,也就落落腳,放點東西,有那麽個位置。


    而王宏偉則截然不同,自從第一天去現場安排了一番,便窩在辦公室,每天的節奏都是喝茶,看報紙。


    除非那邊有人找他,否則幹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衛東回來了?”


    王宏偉看到李衛東,立即放下手裏的報紙。


    那態度跟剛剛的李慶峰,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教導員去第三農場把豬拉回來,可沒少誇你,現在農場的工人跟獄警,都知道,是你衛東副隊長出麵,才讓大家都有肉分。”


    “就兩頭豬,一人也分不了多少吧?”


    如今的豬,因為吃的不是加了激素的飼料,所以長得慢。


    一年下來也就百十斤。


    從第三農場拉來的肥豬,一百五十斤左右,去了頭,骨頭,下水,光肉的話,也就一百斤。


    兩頭豬,兩百斤肉。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衛東副隊長?揮揮手就能弄來幾百斤野豬肉,也就第三農場的人有福氣,像我原來的第四農場,一人加起來不到兩斤肉。”


    想到上次,第三農場就先發了一次野豬肉,王宏偉就有些羨慕。


    副隊長家,也沒有餘糧啊。


    “兩頭豬雖然不多,可咱們農場新建,人都沒配備齊,現在加起來也就六十來號人,就算按照兩百斤肉算,一人也能分個三斤了,比起第四農場還多。


    要不然,你以為教導員為啥那麽輕易就能放過你?”


    王宏偉搖搖頭。


    這年頭,普通人家別說一次發三斤豬肉,按照政策,有城裏戶口的,一個人,一個月,發一兩肉票!


    一年也不過才一斤。


    所以,光是這三斤肉,都足以讓農場的人嘴咧到耳朵根。


    再加上教導員從別處‘求’來的,至少農場這個年貨劫,算是度過了。


    不過比起李衛東借來的兩頭豬,他就寒磣多了。


    雖說也從第四農場借到了,可第四農場本身就不富裕,加上剛給工人發完年貨,那剩點壓倉庫底子了。


    他好說歹說,那邊才勻了一千斤玉米粒。


    是的,玉米粒。


    而不是玉米麵。


    畢竟玉米粒隻要保存得當,可以放個好幾年,所以農場隻會儲存玉米粒。


    等吃的時候,再磨成麵。


    這會,教導員已經讓人去加工了。


    “對了,我剛剛在農場門口碰到李副隊長了,剛從外麵回來,看表情好像不怎麽高興啊。”


    李衛東似乎想到了什麽,隨口說道。


    他當時都那麽熱情的跟對方打招呼了,結果人家還不願意搭理他。


    不是不高興,又是怎麽回事?


    “應該是教導員把借年貨的事情跟他說了吧。”


    王宏偉看了李衛東一眼。


    這個損主意,不就是你想出來的嗎?


    把所有人都拉下了水。


    你現在倒是裝起無辜來了。


    隻不過,李衛東卻沒有半點自覺。


    大家都是副隊長,憑什麽教導員隻逮著他一個人薅?


    這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見李衛東毫無‘羞愧’,王宏偉又道:“你可知道咱們這位李副隊長什麽來曆?”


    “隻聽說是上頭單位的,具體哪個部門,做什麽,就不清楚了。”


    李衛東搖搖頭。


    “檢察署,不對,現在應該叫檢察院了,咱們這位李副隊長,之前是檢察院的宣傳幹事,也不知哪根筋不對,主動要求‘下放’,這不,選來選去,正好選中了咱們監獄。


    一開始,大隊長的意見是讓他留在監獄那邊,畢竟是搞宣傳的嘛,正好能用上。


    可他自己非得要求到農場,說是隻有切身實地的體驗了農場的工作,才能好好宣傳。


    正好,咱們農場缺人,大隊長看他請戰心切,便把他丟到這邊來了。


    你想啊,他一個搞宣傳的幹事,到哪弄年貨?


    教導員讓他弄年貨,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嗎?


    我估計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所以心情不好。


    他還年輕,你也別跟他一般見識。”


    王宏偉解釋完,順便還替對方圓了圓。


    也無愧他的傳聞,專門調和矛盾(和稀泥)。


    “行,看在您的麵子上,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李衛東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隻不過,兩人都忽略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李慶峰就算再年輕,難不成比李衛東還小?


    很顯然,就連王宏偉也沒意識到,李衛東在他心中的年齡,早已淡化。


    想到他,第一印象或者感覺就是能力強。


    除非特意提及,否則很少有人會拿他的年齡說事。


    下午,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停在辦公室前麵的吉普車。


    隊長趙海峰轉了一圈,又走了。


    教導員周紀,轉了一圈,也走了。


    他們可是知道監獄那邊的吉普車長什麽樣子,牌照是什麽號,順便也去農場門口問過了。


    知道是李衛東開著來的,什麽話都沒說。


    倒是王宏偉因為跟李偉東比較‘親近’,所以問了兩句,知道是借來的,也隻是點點頭。


    讓李衛東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當他來到監獄審訊情報組的辦公室時,向天明一臉古怪的將一封信放到他麵前。


    “這是什麽?又有新案子?”


    李衛東一邊問著,一邊將信打開。


    然後就看到了信紙上內容。


    “有人寄到咱們審訊情報組的,舉報第六農場副隊長,李衛東!


    玩忽職守,曠工,非職務開吉普車,等一係列的問題。


    嘖嘖,你說你這是得罪了誰?


    不過這人舉報你,難道就沒打聽打聽,你可是審訊情報組的副組長啊。”


    向天明翹著二郎腿,越說越樂。


    李衛東看完信,果然如向天明說的那般。


    隻不過他也在納悶,無緣無故的,誰會舉報他?


    他自從來農場上班,一直都兢兢業業,與人為善,什麽時候得罪過人了?


    平白無故的舉報他,這是不想他過好日子?


    “這信是郵遞員送來的?”


    李衛東看著信封上麵的郵票,還有蓋印,是從城裏發出的。


    而信上的字,有點飄逸,或者說狗爬更恰當些。


    裏麵的內容,翻來覆去,主要是集中在他曠工,非職務開吉普車這些問題上麵。


    所以,寫信的人,應該見過他開吉普車,也知道他在本應該上班的時候,外出了。


    那麽,會是誰呢?


    莫名的,一個身影從他腦海中跳出。


    “對,信是從東城那邊發出的,寄信人的地址也是隨便填的,想要靠這個,很難找到寄信的人。


    不過從內容上,基本也能判斷出,寄信的人大概率是你們農場的,你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麽人?”


    向天明在一旁分析道。


    “我在農場那邊與人為善,隻管著溫室大棚,能得罪誰?”


    李衛東搖搖頭,顯然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那可未必,說不定你擋了人家的路呢?不過既然是你們農場的,那你就自己查查吧。”


    向天明毫不在意的說道。


    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


    曠工,那是另有重任。


    開吉普,那也是為了工作方便。


    至於什麽非職務,誰又規定副隊長不能駕駛吉普車了?


    就憑信上的東西,別說扳倒李衛東,連吃個最低處分都遠遠夠不上。


    甚至在他看來,更像是在故意惡心李衛東。


    給他添堵。


    要不然,第六農場誰不知道李衛東是審訊情報組的副組長?


    真要舉報他,會把信寄到這邊來?


    不明擺著肉包子打狗嗎?


    “沒什麽好查的。”


    李衛東搖搖頭,隨手把信丟到垃圾桶。


    如果信的內容說他亂搞男女關係,他說不定真的要好好查查,不能平白汙蔑他。


    就連昨天晚上,秦淮茹那娘們眼巴巴的送上門,名義上說還雞蛋,實際上打的什麽主意,他一清二楚。


    甚至都沒讓對方給他洗腳,便直接把她打發走。


    但代價就是,他答應了跟李副廠長會麵。


    不過不是去什麽飯店,而是他這兩天抽空去趟軋鋼廠。


    正好,他也有事情要找對方幫忙。


    畢竟農場防空洞的修建需要鋼筋,不找對方,找誰?


    當然,到時候肯定是以農場的名義購買,他連半毛錢都不會過手。


    在這方麵,他還是很謹慎的。


    畢竟這位李副廠長幾年後大權在握,真要有什麽把柄落他手裏,那就等著被威脅吧。


    這種事情,他相信對方能做得出來。


    所以,公是公,私也是公。


    不給對方半點機會。


    而眼下,隻是一封‘子虛烏有’的信,他壓根就不會上心。


    “隨你吧,話說大隊長有沒有給你透漏點消息?”


    向天明見李衛東都不在意,他就更不在意了。


    “透漏什麽?”


    李衛東不解的看著他。


    “當然是你這次的功勞啊,少說也得三等功吧?不過以大隊長對你的疼愛,有可能給你申請個二等功。


    這樣一來,你一等功有了,二等功也有了,就差個三等功勞了。”


    向天明有些羨慕。


    因為當時他去拿賬本,所以並不在教堂,也就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些什麽事情。


    同樣,這種事情哪怕常慶波有所猜測,也不會跟他說。


    自然,在向天明的眼裏,找到那批物資,一個三等功肯定跑不了。


    二等功的機會也很大。


    至於說一等功,他壓根就沒想過。


    隻是找到一批桂少寧留下的物資而已,就算值錢,給一等功也過於誇張了。


    “不知道,大隊長沒跟我說。”


    李衛東搖搖頭。


    徐聞是真的沒給他透漏消息。


    但到底是幾等功,他卻有所猜測。


    隻不過這些,就沒必要拿出來刺激向天明了。


    畢竟他先前就已經嫉妒的快發狂,如果知道了真相,晚上睡不著覺是小,這個年,恐怕也過不下去了。


    此刻,李衛東還不知道,在另一個地方,真的有人在討論該怎麽獎賞他。


    其中之一就是他曾經見過,並拉攏他的甄敬亭。


    眾所周知,結束一個大情節,會卡文。


    所以今天幾乎都在構思下一個大情節,手寫了好幾頁紙呢。


    欠兩千,咱們先記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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