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白雙手支在桌子上,身子使勁前傾,那張動人的小臉幾乎快要湊到李衛東跟前,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臉上的青春,一雙明亮的眼睛使勁瞪著,滿臉的求知欲,看得李衛東食指大動。


    忍不住伸手在周曉白的鼻子上輕輕捏了下,後者立即像觸電般縮了回去,臉蛋再添幾分紅潤。


    “討厭,快點告訴我。”


    周曉白嬌嗔的說道。


    “這年頭的女大學生可金貴著呢,你想想自己上學那會,學校裏多少女生就知道了,如果你當初不是自己非要來農場,再加上你家裏的關係,你覺得你會被分配到農場?


    而且,專門給你一個女大學生,讓你用來給女子農場掃盲,你不覺得大材小用?”


    李衛東直接把原因說了出來。


    如今,大學生剛分配就享受幹部待遇,這樣的人才,誰舍得浪費?


    掃盲而已。


    就算找個中學畢業的都綽綽有餘了。


    至於當初周曉白,屬於特殊情況,不能淪為常理。


    “那怎麽辦?”


    周曉白皺著眉頭說道。


    顯然,她也明白分配一個女大學生已經不現實,就算她打報告也不行。


    從這點來看,周曉白即便當了教導員,也缺乏一些生活常識,這也跟她從小的生長環境,跟家庭有關,所以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想著盡善盡美。


    “這個其實挺簡單,掃盲能有多難?無非就是把字認全了就行,就算你們女子農場的獄警跟工人沒時間,可以從犯人裏麵找啊,近兩百號女犯人,我就不信沒有識字的。”


    李衛東直接說出一個簡單的方法。


    “啊,這樣會不會不好?”


    周曉白一呆,顯然沒有想到辦法會這麽簡單。


    更關鍵的是,讓犯人教犯人?


    這不是違背組織紀律嗎?


    “有什麽不好?你是教導員,正好可以借機給犯人們上上課,給她們改過自新,甚至立功的機會,隻要有能力的犯人,有一技之長的犯人,完全可以利用起來。


    給她們足夠表現的機會,讓她們看到希望,她們才會跟農場,跟你們站到一起。


    這樣一來,但凡女子農場有什麽風吹草動,或者有什麽隱秘的事情,都不用你們自己去查,就會有人報告給你們。


    省時省力,效果還好,為什麽不這麽做?”


    李衛東耐心的給周曉白這朵小白花講解著,隻需要看她震驚的表情,就知道這番話對她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盡管先前李衛東囑咐周紀教教她,但周紀教的都是明麵上,正兒八經的工作那種,又怎麽可能教這種帶著陰損詭計的東西?


    周紀又不傻,一兩眼就能看出周曉白的性格,這樣的女孩子多討人喜歡?


    如果他把周曉白教的陰暗腹黑,李衛東會不會找他算賬?


    幹嘛自找麻煩?


    所以這些東西,就算要教,也隻能由李衛東自己來教,反正周紀打死也不會教的。


    “這樣做是不是有點……”


    周曉白略顯遲疑,心裏有些不好接受。


    主要是她被周父周母保護的太好了,如今大學畢業沒多久,正是充滿理想跟熱血的時候。


    恐怕她當了這個教導員以後,想的最多的就是用正義,用上進的思想感化那些女犯人。


    所以單純從這點來看,她並不適合當教導員。


    或者說不適合當正職。


    盡管她在第六農場掛著副教導員的職務,但本質上,卻是女子農場的正派教導員,日常工作也幾乎都在女子農場這一畝三分地裏撲騰,幾乎不會涉及到第六農場的事務。


    “陰險?”


    “對啊。”


    周曉白點點頭,雖然她也知道李衛東是對的,但自己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那我換個說法,你覺得那些女犯人跟男人私通,周圍的女犯人真的就一點也不知情嗎?如果有人發現問題立即上級匯報,後麵還會發生那麽多事情嗎?


    如果有人要逃跑,或者做壞事,被周圍的人察覺了,報告給你們,是不是就能杜絕?


    說白了,這叫防患於未然。


    你作為教導員,不能隻搞一些表麵上的口頭工作,你得深入那些女犯人中間,知道她們的想法,才能對症下藥,這麽做,也是為了更好的工作。”


    李衛東耐心的解釋著。


    “嗯,我知道了。”


    周曉白隻是單純,有些過於理想,但又不是真傻。


    經過李衛東的一番解釋,或多或少也有些理解。


    而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爭吵的聲音,一個男人正在大聲的罵著什麽。


    聽到有男人的聲音,李衛東本能的皺起眉頭。


    這裏可是女子農場,不是說不能有男人,就好比他,不也照樣進來了?


    但是跑到女子農場這邊罵人,哪個這麽大的膽子?


    “出事了?”


    周曉白也立即起身,就朝著外麵走去,她可是這裏的教導員,出了事情肯定要第一時間出麵。


    隻不過這次,李衛東卻走在了她的前麵。


    兩人出了辦公室,一眼就瞅到門崗那邊站著一個神色激動的男人,而在他的對麵,卻是女子農場的隊長郝愛紅。


    對於這個郝愛紅,李衛東印象深刻,不到四十歲,個子一米六,短發,眉毛有點粗,一看就屬於那種很強勢的性格。


    但此刻,麵對那個中年男人,她卻顯得有些‘弱勢’。


    而這種弱勢不是說明這個男人有多麽的強勢,而是郝紅梅似乎有些理虧。


    再加上旁邊的獄警隻是幹著急的看著,並未將那個男人製伏,李衛東就知道,對方跟郝愛紅一定關係匪淺。


    甚至以李衛東的記憶力,很快就分辨出,這個中年男子並不屬於第六農場。


    “是郝隊長的對象。”


    周曉白顯然是見過這個男人的。


    實際上,就算她不說,李衛東想的也是這個。


    不過人家兩口子的事情,他再去摻和就不好了。


    就在他準備領周曉白回屋的時候,卻見這丫頭邁著大步,吭哧吭哧的走了過去,看她那副模樣,明顯是想要為郝愛紅打抱不平。


    之前李衛東也聽周曉白提過,郝愛紅對她挺照顧,就像知心大姐一般。


    無奈之下,李衛東也隻能跟上。


    “你工作忙,天天不著家也就算了,現在你閨女都失蹤好幾天了,你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你到底是不是個當娘的?”


    李衛東還未走近,就聽到那個男人的咆哮聲。


    閨女失蹤?


    原本以為隻是普通家庭矛盾,現在看來明顯另有隱情。


    “你先別鬧,不是已經跟派出所報案了嗎?而且小琴又不是三五歲的小孩子,她如果存心要躲著,去哪找?”


    郝愛紅忍不住辯解著。


    “廠子我去問過了,人家說從幾天前開始就沒去上班,她的同事也都找過,全都不知道,就連鄉下,還有咱們親戚家我也都找遍了,全都沒見著人,她肯定是出事了,你這個當娘的不回去找閨女,天天工作,就知道工作,連家,連閨女都不要了嗎?”


    那中年男人已經有些歇斯裏地。


    李衛東知道女子農場很忙,這點隻要看周曉白都天天加班就知道了,而作為隊長,郝愛紅隻會比她更忙,對如今的工人,或者幹部來說,這實在太平常了,典型的舍小家為大家。


    翻翻那些工廠報紙的感人事跡就知道。


    今天結婚,明天就上班。


    老婆在醫院裏生孩子,丈夫還堅守在工作崗位上。


    亦或是女人在單位產子。


    孩子不滿月,就丟下孩子,爬起來去工作。


    這種事跡,在如今可是比比皆是,也是宣傳的重點。


    所以郝愛紅這個,也不足為奇。


    “誌遠,別鬧了,你先回家好不好?等這個周末,我抽空去派出所問問好不好?小琴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說不定過兩天就自己回家了。”


    郝愛紅勸道。


    那叫誌遠的男人聽到她的話,用手指著郝愛紅,氣的渾身哆嗦。


    顯然,他無法理解,這是一個當母親說出來的話。


    女兒都失蹤好幾天了,卻不聞不問,隻知道工作。


    如果不是確定閨女是對方親生的,他都懷疑是撿來的。


    “隊長,要不我在這裏盯著,你先回去問問派出所的情況?”


    周曉白上前,拉著郝愛紅說道。


    目前,女子監獄的幹部就倆,一個郝愛紅,一個周曉白。


    所以事情也都是她們兩個來做。


    甚至大部分主要的活都壓在郝愛紅的身上,這裏根本就離不開人。


    “不用。”


    郝愛紅雖然有些意動,但想了想,卻依舊搖頭。


    估計她也覺得周曉白根本就撐不起來。


    再加上她在這邊強勢慣了,習慣性做主,也了解周曉白的性格。


    “離婚!”


    就在這時,郝愛紅的丈夫冷冷的說道。


    聽他的語氣,明顯是失望至極。


    “郝隊長。”


    李衛東不得不上前。


    他雖然不想摻和別人的家事,但這裏麵畢竟涉及到周曉白,隻能多管次閑事。


    “李副大隊長,讓您看笑話了。”


    郝愛紅叫著李衛東在訓練基地那邊的稱呼。


    同時,她丈夫也忍不住看向李衛東。


    “同誌,您是郝愛紅的領導吧?我叫馬誌遠,郝愛紅的丈夫。”


    “您好,馬師傅,我其實不算好隊長的領導,不過您有什麽事情也可以跟我說。”


    李衛東說道。


    他雖然不是監獄的副大隊長,但本身卻還是第六農場的副隊長,真正算起來,還排在郝愛紅的前麵。


    不過他剛剛過來的時候,已經給旁邊的女獄警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叫趙海峰,亦或是周紀來。


    “剛剛您也聽到了,我要跟郝愛紅離婚,既然您是她的領導,那就麻煩您給寫份證明。”


    馬誌遠梗著脖子,氣呼呼的說道。


    如今離婚不是倆人一合計,就能去街道辦離的,還得單位寫證明,或者說寫介紹信。


    這是因為結婚跟離婚,都屬於組織的事情,根本不是你個人說的算。


    所以單位需要考慮你離婚會不會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是否會對工作不利,以及你為什麽要離婚。


    然後單位的工會大媽,以及街道辦的大媽就有了用武之地了,紛紛上門各種勸解。


    如果你委屈了,給你做主,如果對方犯錯了,那就狠狠教訓一頓。


    反正隻要你一天不回心轉意,就會不斷的上門,甚至還發動你的同事,父母,親戚來勸你。


    總之,過日子是一輩子的事情,堅決不讓你離婚。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年頭的離婚率低的令人發指,不像後世,說離婚就離婚,跟鬧著玩一樣,甚至今天離婚,明天複婚。


    在眼下,你想都不要想。


    所以,馬誌遠想要離婚就得單位開出證明介紹信來,然後拿著去街道辦辦理離婚。


    想法很美好,但實際上上卻困難重重。


    “馬師傅,您先別著急,到辦公室喝杯水,咱慢慢講,另外我剛剛聽到您閨女失蹤了?說起來您跟閨女都是郝愛紅的家屬,你們家裏出事,我們農場也是有責任的,這件事情我回頭就讓人去找。


    還有,您家住在哪裏?屬於哪條街道?我一起聯係那邊的派出所,然後農場再出人,爭取早點把人找到。


    甭管您有什麽委屈,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把人找到,您說對吧?”


    李衛東直接把事情攬了過來,替趙海峰當家了一回。


    不過他說的,也的確符合規定,自家單位的人員家屬出了事情,那就等於是單位的事情。


    像那些住在廠家屬院的,治安全部歸廠裏的保衛科管。


    大家通常有事,也不是去派出所,而是直接找廠裏保衛科。


    也就農場這邊比較特殊,離城裏比較遠,又沒什麽成片的家屬區,基本家屬那邊,都是由當地派出所負責,所以郝愛紅閨女失蹤後,甚至都沒有通知農場。


    估計郝愛紅也是不想因此耽誤了工作。


    尤其是她屬於初來乍到,肩膀上扛的擔子也比較重,再加上她的性格,一心想要做出成績來,在有派出所的情況下,又怎麽可能麻煩農場這邊?


    更關鍵的是,閨女也隻是失蹤。


    實際上,郝愛紅也不是一點都不關心閨女,以前閨女就離家出走過,當時全家也是找瘋了,最終閨女躲在一個同學家裏,也算有經驗。


    隻不過這次馬誌遠已經找遍了,卻始終沒有找到。


    今天過來主要是想找郝愛紅商量,一起去找,說著說著,倆人就吵了起來,這才驚動了李衛東。


    就在馬誌遠猶猶豫豫的跟著李衛東去辦公室的時候,周紀也一路小跑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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