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北岸,新近建成的“武安營”校場,震天的口號聲此起彼伏,新兵們以旗隊為單位,正在進行跑操訓練。


    莊立冬如今被選為了旗隊長,正一邊跑著,一邊喊口號,這樣的集體跑操並不是第一次,但是在嶄新的校場之上,全營兩千多人一起跑操,對他們來說,卻還是第一次。


    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幾乎每個人都挨了幾十軍棍之後,眾人的腳步都十分整齊,十二人為一隊,三隊為一旗隊的方形隊列更是絲毫不散,嚴密方正,纖夫們的優良組織性再一次體現了出來。


    如今,武安營的各項建製已經基本完成,一些冷兵器也已經下發,便是盔甲火槍,也有不少新兵已經拿到,不過要在訓練的時候,兩三個人一起使用。


    全軍的武器悉數下發,大軍完成徹底的裝備,周世顯預計要到十一月份,也就是原本曆史上順清在陝西潼關,榆林和延安府決戰的時候。


    莊立冬被選為了旗隊長,這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內,其實就算不是手下的纖夫們選,而是長官來選,他覺得也一定是他。不過,他對那個叫什麽推選的,士兵有一半決定權,長官有另外一半決定權,還是覺得多餘了。


    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還做什麽樣子啊,最終肯定是長官說了算啊。


    至於那些兵種的分配,誰當長槍手,誰是刀盾手,哪些是火槍手,則是根據一定的體能來了。


    長槍手必須要最身強體壯的,這是軍陣對決的核心力量,必須強悍無畏,力量十足。而刀盾手則要求靈活矯健,體格和力量也有所要求。


    至於火槍手,這個時代的火槍使用還比較呆板,而且周世顯要在軍中保留/四成火槍手,於是軍中剩下的那些,體格和力量都不夠強,又不是十分敏捷的,便成了火槍手。


    周世顯要迅速成軍,便對戚繼光兵法進行了一定的革新,在步戰大軍中,隻保留了長槍手,刀盾手,火槍手三大兵種,再輔以一些小兵種,以減少訓練的複雜程度。


    從曆史沿革來看,這個方向是對的,因為軍陣的出現使得個人武藝幾乎成了雞肋。


    而所謂的“推舉”,則是周世顯為了發掘基層軍官士兵的才華而設立的,他還在軍中派了人,嚴格監督推舉的整個過程,確保士兵的意願得到貫徹。


    要知道,後世的許多軍隊,特別是革/命軍隊,戰功赫赫的大元帥,基本上都是從底層士兵一路升上去的。


    這是周世顯要推行這種方法的最重要原因。


    當然,他也明白,這個時代的士兵,沒有經過革/命思想的洗禮,也沒有接受過自·由,民·主,平·等,法·治的觀念,但周世顯相信,合理的製度終將會使得人才得以發掘,而不斷湧現的軍事人才,是一支軍隊得以強盛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但推舉也僅此而已,不會擴大到更深遠的地方。軍隊必須保持上級軍官的絕對權威,保持士兵的絕對服從,這裏是最講究等級和秩序的地方,任何違逆上級和軍令的行為,都會被嚴懲,甚至包括砍頭。


    所以,其中的分寸和尺度,就得看周世顯的本事了。卡的太死不行,放得太鬆,那這就不可能成為一支強軍了。


    跑完操之後,各個方陣旗隊隨即開始了各自的訓練,首先是各旗隊到指定的位置列隊,隨即便是陣型隊列的訓練,這至關重要,要訓練一個上午。


    到了下午,才是個人武藝和兵器的訓練。晚上沒有訓練,那些白日裏犯了錯誤的,會集體懲罰,其他人則是自由休息,但不能出軍營,而且經常會有突擊演練。


    陳禹既不是長槍手,也不是刀盾手,更不是火槍手,有些膽小的他選擇了當一個夥兵,顧名思義,也就是管整個小隊吃飯的。


    他的好兄弟張東當了長槍手,和他一隊的另外一個老相識,拖家帶口的黃發則是刀盾手,他覺得有盾在手,比較安全一些。


    陳禹原本覺得夥兵也挺好,雖然月餉隻有一兩,比戰兵少五錢,但吃穿都是軍隊管,也不用直接上陣拚殺,隻要負責在後麵割腦袋就好了,最安全就是這個位置了。


    而且,既然不用上陣廝殺,那訓練應該也是少的,最起碼要天天做飯,肯定不和那些戰兵一樣,一天練到晚,絕對安逸得很啊。


    但當了之後,他才發現,夥兵要練習各種武器,除了他那根挑東西的鐵尖扁擔之外,長槍和刀盾他都要練,必要的時候補上軍陣。


    這讓陳禹有些後悔,當夥兵,除了能偷吃點肉,其他啥好處都沒有,訓練強度也大,還得燒飯伺候別人。


    特別是,月餉還少,少了整整五錢。


    他都打聽過了,在這裏修一間大瓦房,娶個媳婦,前前後後不過三十多兩,要是他當戰兵,拿一兩五錢的月餉,不到兩年就能娶妻生子了。


    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立正!”


    莊立冬忽然大喊一聲,嚇得陳禹一個激靈,他一個多月來挨了二十幾頓軍棍,如今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聽到口令就能立即反應出來,但他的好兄弟張東就比較笨了,經常是慢別人半拍,甚至那五種鼓號都分不清,為此少說多挨了七八頓打。


    陳禹抬頭挺胸,手持鐵尖扁擔,趕緊用餘光看向了周圍,然後趁著莊立冬和那個天殺的軍法兵王迪沒檢查到自己,迅速站好了,一點不敢鬆懈。


    莊立冬和王迪一起巡查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問題。前者滿意的點了點頭,後者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爽,這意味著他今天不能打人了。


    要知道,每天揮舞著棒子打人的習慣他已經保持了一個多月,現在那是一天不打就憋得慌,每次一看到有人犯錯誤,他就興奮得不行,臉上更是會立即掛上笑容。


    “背上背包,開始負重跑步,繞軍營三圈。”莊立冬隨即大喊著下令道。


    旗隊眾人紛紛麵露難色,但又不敢說話,也不敢抱怨,否則等著他們的,就是一頓軍棍。如今這些士兵什麽都不怕,就是怕軍法官的軍棍,真的太疼了,打完也不受傷,不能休息。


    不過,這也正是周世顯要達到的目的,他就是要這樣的軍紀,就是要這樣的軍隊。


    如此,戰場之上,才不會有人敢退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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