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膽子小,一直沒進來住,直到最近幾年,我年齡比較大了,膽子也逐漸變大了,所以我就搬了進來。


    我三個姐姐剛出嫁時,我來這個房間住過一晚,那天晚上我看到一個老鼠竄了出來,我被嚇得哇哇大叫。


    父親聽到我的叫聲,趕緊從南屋跑了過來,他問我看到了什麽,叫的這麽大聲。


    我說我看到鬼了,他說世界上沒有鬼,我說我的確看到鬼了。


    他問我鬼長什麽樣子?


    我說我也不知道,我沒有看清楚,就有一個黑影從房頂上一下子竄了下來,然後就不見了。


    他說那是老鼠,不是鬼。


    但是不管是鬼還是老鼠,反正我是不敢一個人在堂屋住了,於是我又從堂屋的東廂房搬到了南屋的西廂房。


    因為父親和母親就住在南屋東廂房,我住在南屋西廂房,這樣離父親和母親更近一點,這樣我就安心多了。


    自從我大姐生了毛毛後,我就開始一個人睡了。


    毛毛剛生下來的時候才不到三斤,跟成年的老鼠一樣大。


    我大姐自己不敢養,她的公公婆婆也不想幫他們養,沒有辦法她隻好把毛毛送給了我母親養。


    當然,我的母親也就是她的母親。


    我母親因為晚上要帶毛毛睡,因此晚上我就不能跟她睡了,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就開始一個人睡覺了。


    一開始我父親跟我睡了幾晚,後來就我一個人睡了,我清楚的記得那年我是十一歲。


    我母親這輩子一共帶過七個孩子,除了我們姐弟四個和毛毛之外,後來我的兩個孩子也是我的母親帶大的。


    後來我母親對我們說:“我這輩子帶孩子實在是帶夠了,這輩子再也不想帶孩子了,真是太累了。”


    母親帶的這些孩子都沒有白帶,這些孩子長大以後都對她挺好的,給她錢花,幫她買衣服。


    我看著臥室牆壁,有許多石灰牆皮都已經脫落了,曾經的新房子,一轉眼十幾年的過去了,已經變成了舊房子。


    這瓦房是我奶奶去世後蓋的。


    我剛記事的時候,我們村子下了一場大暴雨,我記得那場暴雨下的很大很大,我們家床底的鞋和院子裏的盆全部都被大雨給衝跑了。


    第二天我和三個姐姐卷著褲腳在水裏麵摸魚,南邊那條河塘裏的魚都遊到了菜園子裏,家裏。


    這場雨下的,孩子們倒是挺開心的,可是大人們都愁死了,因為許多人家的草房都被大雨衝塌了。


    我們家唯一的大草房,也是在那場大雨中被衝塌的,那個大草房還是我爺爺年輕的時候蓋的。


    草房都是用土坯砌的牆,經不起大雨的衝刷,因此每次大雨過後都需要在土牆外麵用稻草和泥土加固,防止牆體變薄,防止下一次被大雨衝塌。


    草房倒塌後,我奶奶很傷心,那是我爺爺留給她最後的記念,如今什麽也沒有了,剩下的隻有回憶!


    草房倒塌後,我們家就準備蓋瓦房了,我們村裏人家建房子都不叫建房子,大家都叫蓋房子。


    那時候我們莊子上已經有好幾家蓋起了瓦房,那時候蓋瓦房都是自己家打土坯燒窯的。


    打土坯和燒窯都不需要什麽錢。


    打土坯和燒窯都是請鄰居們來幫忙的,幫完忙隻需要請鄰居們吃一頓飯就行了。


    我們家也是自己家打土坯自己家燒窯,我父親花了兩百塊錢租了打土坯機,然後又請了七八個鄰居來家裏幫忙,隻花了兩天時間就把所有土坯打好了。


    土坯晾幹後,就請鄰居來家裏砌窯,窯砌好後,然後就開始正式燒窯了。


    七八個鄰居,一個人守著一個窯口往裏麵添碳,一直燒了一天一夜才把窯燒好,中間不能停火。


    窯燒好後冷卻還需要好幾天。


    等窯徹底冷卻後就開始拆窯了,那天我第一個爬上了窯頂,我要和大人們一起拆窯。


    潘老三逗我,他把梯子拿開,笑著對我說:“褚天,我把梯子拿走了,這下你就下不來了哦。”


    我急的哭了,罵道:“我日你媽,潘老三,你趕緊給老子把梯子拿回來。”


    母親聽見了趕緊訓斥我,“褚天,你瞎罵什麽呢?他是你堂姐夫,你不能罵他。”


    潘老三笑著對母親說:“小娘,沒事,童言無忌,我就是逗逗他。”


    潘老三把梯子重新放回了窯上,對我說:“你和平凡一起去玩吧,我們要拆窯了。”


    “我不去玩,我要和你們一起拆窯。”


    “屁大點小孩,你能搬幾塊磚?”


    “你們能搬幾塊我就能搬幾塊。”


    “小屁孩,可以呀。”


    那天我搬磚特別賣力,我每次都能搬四塊磚,母親看我累的滿頭是汗,她讓我去休息一下,我說我不累。


    那年我才五歲。


    蓋房子的材料基本上都準備好了,然而蓋房子請工人的工錢卻還沒有著落。


    我父親想了許多辦法,他一開始借錢買了一頭小毛驢,他想著先讓小毛驢幫家裏幹活,想著等小毛驢長大了再把它賣了做蓋瓦房的工錢。


    可還沒等小毛驢長大,它就死了,不但蓋瓦房的工錢沒了著落,就連借買小毛驢的錢都沒有錢還了。


    後來父親和蓋房子的工人商量,先讓他們幫自己家蓋房子,等自己家房子蓋好了,再把工錢還給他們。


    那些蓋房子的人都是村裏村外的熟人,在農村蓋房子賒賬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於是他們就答應了。


    後來我們家的大瓦房終於蓋好了,然而我父親還沒有弄到蓋瓦房的工錢,工人也上門催了幾次。


    那時候,我大姐已經出去打工了,過年的時候,那幫工人又上門來催款,我大姐見狀,於是就拿自己的工資付了我們家蓋瓦房的工錢。


    自從我們家草房倒塌後,我奶奶盼平凡盼月亮,盼著我們家能早日蓋起大瓦房,盼著自己能搬進大瓦房裏去住,然而她並沒有盼到那一天。


    就在我們家大瓦房蓋起來的前一年,我奶奶去世了,那年我七歲,我奶奶六十八歲。


    那天早上,我奶奶和往常一樣,吃過早飯,一個人拄著拐杖去家後的草屋廢墟上看看。


    我奶奶每天吃過早飯都要去家後的草屋廢墟上看一看,然而讓我們全家人萬萬沒想到,那天早上是我奶奶最後一次去看草屋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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