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漢也不耽擱,搖頭晃腦地走了出去,廬掌櫃平靜地看著雲騫:“小騫,剛才那個人所說的你可明白?”


    雲騫直言:“明白。”


    廬掌櫃走到雲騫麵前:“我本不想讓你過早涉及這些陰狠之事,免得誤了以後的心境,但世叔終究得給你個交待。你願意隱忍,世叔感恩於心,隻不過有件事你須明白,隱忍好壞與否姑且不論,個中的辛酸卻需你自己打熬。要守本心,也得留手段。”


    教誨諄諄,縈紆腦海,雲騫細細品味著這份道理,嘿然不語。


    廬掌櫃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於一時,以後你閱曆漸多,應該有所體會。對了,今早我聽說官府正在雇請鄉勇,準備和官兵一起清繳龍山幫,雖然是好事,但我總覺得事情太巧了些,你可知道緣故?”


    雲騫肯定地回道:“應該是救我的那位大俠,在引開山匪後,通知了官府出兵。”


    廬掌櫃疑惑:“通知官府…官府幾次清繳無果後,變得十分慎重,這次憑他一個口信就能出兵?”


    雲騫不敢臆測:“他是如此說的,我也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不過肯定與他有關。”。


    廬掌櫃踱著步子,接著又問道:“這位大俠樣貌如何。”


    雲騫詳細描述了一番,忽的想到一件事,從脖子上取下項墜:“大俠還說這個項墜質地很特別,不僅堅硬耐寒,而且還…”


    雲騫突然覺得吸血的事說出來太嚇人,索性憋了回去:“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廬掌櫃看著項墜,疑慮更甚:“這位大俠不但對仙家之事了若指掌,還知道這項墜的性質,那他說項墜來曆了嗎?”


    雲騫搖頭回應:“大俠也不甚清楚,但囑咐我不要再拿給外人看,可能會招來災禍。”


    廬掌櫃靜靜思量著雲騫的回答,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拿過了項墜幫雲騫戴上:“那位大俠確實是神秘非凡,我也猜不出身份,不過他既然肯護你回城,說明沒有歹意,你遵照便是,以後就莫要再將它展示於人。至於來曆,我想你回家後直接問你的父母更合適些。”


    雲騫見廬世叔不願明言,也不好追問,隨後聊了幾句便回屋收拾東西,準備第二次回家。


    ……


    此次很是順利,兩天後,雲騫便已回到家中。父親正在前院刨木材,看到兒子,喜出望外地迎了過來:“我估計你還得等兩天才回來呢,吃飯了嗎?”


    雲騫幫父親撣了撣身上的刨花:“還沒呢,廬世叔特地安排了專人護送,所以路上走得快,提前了一日,娘呢?”


    “在屋裏呢,聽說你生病,正準備加兩層被褥,你先歇會,我給你熱飯去。”父親笑著指向正屋。


    母親聽到院裏的聲音,笑意滿盈地迎了出來:“回來了,身子好點沒?”


    “已經好多了,這個是廬世叔給爹娘帶的東西,廬世叔抽不得身,所以叫我帶回來了。”雲騫笑著把一個布包遞給母親。


    母親接過包裹說道:“還是他有心,先進屋,我把曬的被子拿進去。”


    “我來拿吧”,雲騫跑到了衣杆下,?(音周)起被子一邊,頂托著走到自己屋中。聞著陽光的味道,看見熟悉的環境,雲騫一頭紮在了床上,慵懶的享受起此刻地舒適。


    母親跟了進來:“要不先睡會兒?”


    “不用,您忙別的吧,我來整理就行。爹還一直做工嗎?”雲騫揭開了被子,鋪整著詢問道。


    “閑不下來,權當賺些口食,累了就歇一歇。”母親坐在長凳上回了一句,又問了問遊學的情況,大多是‘受沒受苦’,‘吃的如何’,對學業倒不甚關心。正說著,父親喊道:“小騫兒,飯熱好了,是院裏還是屋兒?”


    雲騫小跑到院裏:“在院裏吃正好,還能曬太陽,我去搬桌子。”


    父親笑著說道:“我去吧,你娘沒事愛歸置東西,桌子不在原來那了。”


    然而抱著桌凳出來時,父親顯得有些吃力,雲騫順手接了過來。父親覺得無事可做,又拾起刨子到一旁趕製木器,偶爾問及著雲騫的近況。雲騫囫圇說了一些,但遇險之事卻隻字未提。說著雲騫突然問道:“您知道我身上項墜的來曆?之前問了廬世叔,他也不願提及,隻讓我來問您和娘。”


    父親沒料到兒子竟會問及項墜,喝了口茶水:“怎麽想起問這個?”


    雲騫放下了碗筷:“我在廬壽城遇到一位大俠,他說我的項墜有些特別,還叫我收藏好,免得招來災禍,所以想知道它的來曆。”


    “什麽大俠?”父親麵色逐漸凝重。


    雲騫回道:“就是一位俠客偶然發現了項墜,說它質地特別,但也沒說不清楚,所以作了一番告誡。”


    “你廬世叔知道麽?”父親追問道。


    雲騫點頭:“嗯,知道的。世叔說,聽他的就好”。父親應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麽。


    母親在屋裏又替雲騫重新整理了被褥後,也走了出來。


    見到父母當麵,雲騫有些神色遲疑地開口道:“爹娘,我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


    “嗯,你說”,父親回應道。


    話到嘴邊,雲騫卻難以啟齒,猶豫良久亂編了一句:“廬世叔許的假快結束了,我後天就得走。”


    “這麽急麽?”父親追問道。


    “確實急了些”,母親也說了一句,但卻發覺兒子神色勉強敷衍,便追問道:“不過要是已經跟你廬世叔約定了,也不用非和爹娘商量。你是不是有其他念想?”


    雲騫明白母親敏慧過人,不想再作堅持:“爹娘,我想修仙。”


    母親有些遲愣,而父親卻嚴正厲色:“這是廬炬教你的?”


    雲騫連忙擺手:“不是廬世叔,他老人家確實在教我經商之道。隻是我聽說仙人可以活得長久,說不定可以治好爹娘的病症。”


    父親發惱地訓斥道:“放屁,你平日讀些神鬼異誌我不攔著,沒想到你竟浮心妄想,還敢拿爹娘當借口。若是誰都能成仙,世間豈會有生老病死。我跟你娘的身子好得很,用不著你操心。”扭身便回了臥房。


    娘親看著兒子被訓,瞪了一眼夫君:“就你脾氣臭。”從桌上的茶壺中倒了些苦茶,遞給雲騫:“小騫兒,我知道你不是個莽撞的孩子,但也不能隨便聽了些謠傳就開始胡思亂想。”


    雲騫不服氣:“不是謠傳,我親眼見到神仙了。”


    娘親用手背試了試雲騫的額頭,轉頭朝屋裏說道:“他爹,你出來看看兒子是不是被風寒燒傻了。”


    父親在屋裏沒好氣地喊道:“沒空。”


    母親忍俊不禁地看著雲騫,雲騫眯眼瞧著古靈精怪的母親,總覺得又被娘親戲耍了。


    母親故作神秘地問道:“神仙什麽樣?”


    雲騫也是沒好氣:“藍的。”


    “你真的看到神仙了,不是街上測字算命的那種?”母親追問道。


    雲騫鄭重地點頭道:“真的,他們能禦劍飛行,還能從好幾十丈的地高空跳下來安然無恙。”


    母親見雲騫說的細致,探源尋根:“還有其他人看見嗎?”


    “那位大俠也看到了,還一起說了話”,說道這裏,雲騫感覺不對,抱怨道:“娘,你又套我話。”


    母親柔聲安慰:“小騫兒,你此次回家有些言辭含糊,方才又語出驚人,娘想知道,你到底因何有了這種想法。你爹惱怒,是怕你誤入歧途還不自知,最後毀了一生。”


    雲騫看著母親的眼眸,囁囁嚅嚅:“娘,其實在回來之前,我有其它的經曆。廬世叔在信裏作了隱瞞,怕您二老擔心。”


    母親聽著有些心神不寧,朝屋裏喊道:“他爹,你出來下,小騫兒要說些事。”


    父親端著茶壺麵色不愉地走出來,坐在長凳上也不說話。


    雲騫往母親身邊躲了躲,低頭回述起此前的經曆。途中遇險,得遇大俠和仙人,到最後廬世叔的處置,全部講述了一遍,為怕父母擔心,凶險之時,隻說得輕描淡寫,而那枚刻有‘少鵠’的石頭,也被他下意識地略過。


    父親也再沒了怒氣,神色不安的看著雲騫。母親更是輕輕解開了雲騫的衣服查看傷勢,看到了淡淡地淤紅:“還疼嗎?”


    雲騫搖搖頭:“已經好多了,而且廬世叔的傷藥我還帶好些呢。”


    母親卻是愛子心切,險些哭了出來:“現在還紅成這樣,當時得有多疼啊。”雲騫又不得不安慰母親。


    一旁的父親闔上眼睛穩著心緒:“想不到把你送到廬炬那,險些讓你喪命,虧得蒼天開眼,讓你扛過此劫。廬炬也是有心了,回頭我跟你一起去廬壽城看看他。”


    接著鄭重地看向雲騫:“咱們家從你曾祖開始便信鬼神,也敬鬼神,但從沒敢近鬼神。且不說路遙且漫,單說這路就不知道在哪。若隻為我和你娘能多活幾年,你便放棄學業,我覺得太輕率了。”


    母親也是附和:“對啊,小騫兒,單就這一趟你就遇到這般凶險,若是碰到那些不拿人命當命的仙人,你還怎麽活得了。”


    雲騫心中不服,但父母均是不肯,也不再辯解,隻應了一聲,便起身去收拾桌筷了。


    天邊雲紅日斜,父親看著雲騫,默默走到旁邊開始做起了木工。母親思前想後,揪了揪夫君的衣服:“兒子都不開心了。”。


    父親一撇嘴:“我還不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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