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熱鬧的“我們回來啦”的嚷嚷聲中,鹿九跟著走過掛有“魚塘居酒屋”暖簾的店門口,在激動的心情中,踏入這個傳奇之地。


    老板是傳奇,合夥人輕燕也是傳奇,還培養出了一眾傳奇大將。


    鹿九正激動著,還沒看得清楚居酒屋裏的人與物,身邊就突然一片掠動。


    洛娜一個豹速躍坐到l型吧台邊的一張吧椅上,把燕斬放上吧台,幹脆利落。


    顧禾以超速檔的速度反應過來,這麽多人,吧台邊哪夠位子坐,沙發雖好但離得有點遠,吃東西要來回走,站著不得累死了……


    心念閃過的同時,他釋出一根觸手一抓一拉,就坐到洛娜旁邊的吧椅上。


    林賽、酒井修吉、薇薇安,都各施本領,占到了位子。


    索菲婭不跟誰客氣,反正自己是死是活全靠潘神罩,如果連張吧椅都爭不過還爭什麽權,也一個衝刺,以六速檔的腳步占了位置。


    小甜餅進來就往沙發走;簡在街頭宣講積累了大量搶地方經驗,也占得一張椅子;潘多拉眼見位子轉眼即空,隻能也往沙發走。


    妮妙采用不同策略,快步去沙發邊搬了張椅子到吧台牛仔門邊坐下。


    拳佬塊頭太大,還背著電吉它,還想往吧台邊,被眾人一通驅趕,才靠在吧台邊。


    “老範,上酒,上酒!”酒井修吉已經在嚷嚷開了,“真沒炒飯啊?”


    “給我來個拉麵。”洛娜更大聲,“最大的碗,不要啤酒,給姐來一瓶豐穀。”


    “啊……”酒井花青三速檔最慢,手上還提著一袋兩袋的,眼巴巴地沒搶著位置。


    顧禾見著,於心不忍,瞧瞧左右的洛娜和薇薇安,“呃,大家擠一點就擠一點吧,我這裏的間隙還蠻大的,酒井小姐,你找個椅子往這擠吧。”


    酒井花青雙眸一亮,頓時能量滿滿,像個雅庫紮那樣大喊:“是!”


    她連忙把幾袋東西放下,找來椅子往禾桑與薇薇安之間擠,禾桑最好了。


    “別擠啊,真坐不下。”薇薇安這就抗議了,“要不這樣,我坐大禾你的腿上,空間不就有了,我還可以給你來個腿上舞哦。”


    “來,坐我這。”洛娜拍拍自己黑皮褲包裹的大腿,“我這腿才夠勁。”


    與此同時,鹿九還愣愣地杵在門口邊上,看著眼前這亂哄哄的景象,有點兒傻眼。


    這跟文和館很不同,他們師兄弟入席都會恭讓,最後依輩分而定。


    不過魚塘這樣也有另一番親近……


    鹿九也已經看到,吧台後的小廚台邊站有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身穿胸前印有“心寬體胖”的深藍色主廚服,圍著一條白圍裙,手上拿著一把小廚刀。


    矮胖的酒桶身材,毛發稀疏的寸頭,幾乎沒有脖子,後頸一圈圈的肉褶。


    中年男人默默地看著吵嚷的眾人,肥胖的臉龐上麵無表情,一雙小眼睛似有光線。


    最初,鹿九心中閃過個念頭“那是居酒屋的哪位廚師員工嗎?”但馬上看到眾人紛紛向那個胖廚師點菜,都叫著老範老範……


    這個男人,就是……曾經的東土街第一劍客,青雲七子之首,殺人劍。


    鹿九一下愣住了,這就是“老範”,範德寶……


    忽然,他好像明白了剛才舒兒姑娘怎麽會跑得那麽快。


    這實在是,有點夢幻。


    鹿九又猛然驚醒,失禮失禮,失敬失敬!


    自己豈能以貌取人,犯下這種小人之舉,而且誰人都會變老的啊。


    “老範,你這就不夠厚道了,我們打過電話說回來。”酒井修吉氣乎乎地說,“居然什麽菜都沒做,虧我們給你買了那麽多禮物。”


    “不,說到厚道。”林賽把厚字說得很重,“在座各位,誰也比不過老範的。”


    “我們這邊這麽多人才擠滿吧台。”拳佬也說了話,“老範那邊一個人就夠了。”


    “我們才打了個升行戰爭,就不能享受享受嗎?”顧禾也有不滿,還以為回來就有熱湯熱菜,結果連瓶啤酒都沒開。


    老範的目光掃過了這幾個臭小子,又掃過開始說那檔事的幾個小妞。


    胖臉麵色越發不善,最後望著門口那無人招呼的袍服小子,“那小子是誰?”


    鹿九連忙上前,手中提著的東西先放下,再揖手說:“回稟範前輩,晚輩鹿九!”


    眾人都轉頭望向鹿九,顧禾介紹道:“他呢,說來話長就簡單說了,一個教化家書生,非常佩服你。”洛娜也說:“脖子上還掛著你的吊墜哈。”


    “對九展示起了那枚劍客形象的吊墜,“這是我設計的……”


    眾人沒有失望,果然見到老範的麵色黑沉下去,小眼睛一斂,就要發火。


    “我是死了還是怎麽的?”老範還能控製著音量,“晦氣,真晦氣。”


    “呃,呃,呃……”鹿九急了,“不是不是,晚輩是祭化派,隻是以此表示尊敬……”


    鹿九剛還緊張著,但老範的目光又收回,眾人叫嚷著點菜,倒不理會他了。


    不過他們對待老範的這種態度,似乎……


    “老範,剛才那位舒兒姑娘是怎麽的了,怎麽說自己配不上你,你傷人家心啦?”酒井修吉樂問道,“要不要我們給你追回來,這可是你難得的機會嘛。”


    薇薇安點頭,“老範你不知道,她在比武招親上拒絕了多少的綠林帥哥。”


    “舒兒姑娘好不容易才心動一次,你卻讓她輸得那麽徹底。”顧禾也歎道。


    洛娜看了看他,他擺明是在幸災樂禍,惦記那天舒兒說的大英雄不是他吧。


    “老範,你也老大不小了。”林賽說,“還要玩幾年?讓人省點心行不。”


    他們才不管殺人劍的往事,老範就是老範,該說笑的還是要說笑。


    老範臉色開始十倍發黑了,停下了手來,但掃過他們一圈還是沒發作,“我就看在你們打了升行戰爭的份上。”


    “餓死了。”洛娜叫了聲,“老範你沒有老年癡呆吧,做飯啊,怎麽就停著了。”


    鹿九微瞪眼睛,洛娜姐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呢,而且是他的錯覺嗎,大夥兒對著老範簡直就是陰陽怪氣,呼呼喝喝……


    不過,老範果真心寬體胖,一派高人的風範,並沒有動怒。


    “沒有拉麵,沒有壽司,你們這些人,全吃炒飯吧。”


    老範悶聲悶氣地開鍋,拿出鍋鏟準備炒飯,這麽多人點各種菜,都擺出了大爺的譜,一鍋炒飯全部塞飽他們的肚子算了。


    “不是,我說你戴著個麵具怎麽吃東西。”那邊,妮妙正問著索菲婭,“吃不了的吧,你這位子占著也沒用,不如讓給我。”


    “死一邊去。”索菲婭不客氣地說,街狗的語言,送回給街狗。


    酒井花青還沒有擠好位置,真有點急了,想一下往禾桑腿上坐去,但也就是個想。


    很快,廚台那邊嗞嗞響,老範揮起了鍋鏟,一鍋炒飯炒得虎虎生威。


    鹿九專注地看著,感覺隱約能看出老範當年的風采,雖然與爭鳴茶館故事裏的身影、關帝廟山上的身影有著巨大的反差,但還是帥的,還是帥的吧……


    “多下點肉,別省著啊。”洛娜盯著那飯鍋在瞧,“這麽多人你才下那麽點肉。”


    沙發那邊,小甜餅拿著遙控器打開居酒屋內的電視,播起了娛樂綜藝節目。


    “朋友們,我想跟你們談談信息過載。”之前沒怎麽說話的簡頓時說道,像被觸發了什麽宣講開關,“電視是這個時代的元凶之一。”


    “好在信息的重量不大。”酒井修吉嘿笑,“不然我們早就一個個跟老範似的了。”


    “修吉,你怎麽就知道老範這不是信息過載弄的?”林賽問道。


    “完全有可能的。”簡頓時點頭,“反正信息過載各種害處。”


    “快新年了。”薇薇安說起另一件事來,“大家準備怎麽過,大禾你呢?”


    眾人紛紛感慨,是啊,又一年了,又大一歲。


    “呃……”顧禾還真沒什麽特別的打算,“還是在魚塘?”


    “那可不行。”薇薇安忙說,“新年是個重大日子,總得搞點什麽。你們看看老範,人都是這樣的,總會變得又老又醜。”


    她邊說邊打量著顧禾,像看著什麽美味,“所以我們都得珍惜青春,不然就算你現在是齊天大聖,過上些年,年輕小妹妹見著你了,就一狒狒。”


    “那肯定的,可能還是個無毛狒狒。”妮妙幫腔,“看老範的發際線就知道了。”


    林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其實範叔也還好……”酒井花青想要調和,眾人看著她讓她稱讚一下試試,酒井花青訕訕道:“流光城什麽人沒有呢,有些人會喜歡這種類型的。”


    “那倒也是。”洛娜這時說,“喜歡傻逼的都有呢。”


    顧禾感覺被洛娜瞥了一眼,撓撓頭,“啥啊,我喜歡哪個傻逼了……”


    洛娜嘴角微微扯,微微地翻白眼,傻逼。


    “你們給我說清楚點,給我靈感,老範什麽類型?”酒井修吉喝著酒問道。


    “預言中第七紀之所以會結束,是因為老範往天秤上一坐,就那種類型。”林賽說,酒井修吉、薇薇安紛紛說:“重量級人物。”“那不是為難天秤嗎,過載了。”


    突然一下,鹿九看到老範的胖臉全黑了,扯動著臉上的肥皮,勃然地揮鏟罵道:


    “滾,全部滾!”老範大罵道,“一群人進來就吵嚷嚷的,影響風水。”


    鹿九幾乎嚇著,老範這一聲真的是中氣十足,揮起鍋鏟的那一刻隱有殺氣……


    而眾人卻哈哈大笑起來,顧禾、洛娜全都在笑,拳佬彈動吉它來了一段即興,林賽和酒井修吉碰了碰酒杯,薇薇安吹起了口哨,像是慶功一樣。


    鹿九這回真懵了,看看左右周圍,我是誰,我在哪裏,我在做什麽……


    那些師慈徒孝,兄友弟恭,一團和氣,


    那些為大家勝利歸來和有朋自遠方來而融融洽洽的感人場麵,都去哪裏了。


    “老範啊老範,瞧你這態度。”酒井修吉又叫道,“像小禾說的,我們打了這麽多天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是啊,就讓我們享受享受吧。”薇薇安說。


    鹿九看過去那一張張麵容,除了簡和戴麵具的喂姐,魚塘眾人都深以為然。


    他們的神情好像在說,揶揄挖苦老範就是他們的享受……


    “你們這些人。”老範沉聲,“是不見我往飯菜裏吐口水,就不懂得尊重我是吧。”


    “嘔,別說得那麽惡心啊!”妮妙就配合老範一回,裝出驚恐的樣子。


    “再惡心的都有。”老範掃過眾人,“永遠不要得罪你們的廚師。”


    “問題不在於吐口水,問題在於是您的口水啊。”薇薇安說。


    “要是美少女的口水,我不會嫌棄。”酒井修吉點頭,“對吧,阿賽?”


    “那當然了。”林賽說,似乎有著大量經驗。


    “美少男的我也可以哦。”妮妙看向鹿九。


    但鹿九處於懵然狀態,沒注意到自己都被說進去。


    大家的話語讓他應接不暇,也是這才知道自己在待人接物方麵還差得遠。


    而一個好的教化家,必須在這方麵有高於世人的修為。


    鹿九想自己還得學還得練啊,才能完全理解眼前的情況吧……


    他今天真的看到魚塘眾友的另一麵,跟在東土街時都不同,他們也跟老蔡笑鬧,但不會這樣,也許這是屬於魚塘的酒吧文化?


    這時候,魚塘與麗彩的過道金屬門打開了,有歌舞聲從麗彩那邊傳進。


    眾人隻見是彩音小姐帶著星童過來,吧台邊頓時換上另一番歡聲笑語。


    星童見著他們,高興得不得了,激動又聰明地呼過每個人的名字,“老大,洛娜!花青姐姐,林賽哥哥……”


    彩音久美子也開心地看過他們每個人,然後看著了鹿九。


    鹿九早有耳聞這位歌舞伎町的往日傳奇“輕燕”了,十分敬重。


    而且大家對待彩音小姐,好像跟對待老範不一樣,有那些感人場麵了……


    “嗯,不錯。”彩音久美子對鹿九一番打量與交談,似乎打著什麽主意,“鹿九,你的外形氣質很好,我看你為人又溫柔,是個好苗子。”


    眾人頓時先一步猜到彩音小姐的意思,彩音小姐做事向來幹脆,有意向就會直說。


    彩音小姐找魚塘新人也有一陣子了,原來這位新人,就在他們身邊啊。


    顧禾作為過來人,更是一看就懂,鹿九!?


    “啊?”鹿九受寵若驚,“彩音小姐,你的意思是……”


    彩音久美子拍拍鹿九的肩膀,微笑地說:


    “來跟我當牛郎吧,當牛郎絕對是年輕人的一條好出路。”


    林賽、酒井修吉、拳佬,紛紛點頭,教化家加牛郎有沒有搞頭?那肯定有了。


    牛郎?鹿九愕然著了,倒沒什麽成見,隻不過這是自己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聽說顧兄也是個牛郎,鹿九再看看大家,林兄、酒井兄和拳佬兄都懇切的樣子,是不是男性要加入魚塘就得從麗彩牛郎做起……


    他也已經適齡可以離開文和館,出來自己闖蕩了。


    而且,他差的不正是待人接物的本事嗎,牛郎的話,似乎會是好的曆練。


    “鹿九,這是你的大機遇啊。”顧禾當下也說,“爛泥塘需要教化家,牛郎俱樂部就不需要教化家了嗎,多少失落的靈魂等著你教。”


    媽耶,你趕緊答應,成為夜王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薇薇安也給予鼓勵,“玩偶的嘴巴功夫強,教化家的嘴巴功夫也強,沒問題的。”


    “麗彩那邊還接濟很多街童呢。”洛娜搓著星童的腦袋,“你甚至還可以教書。”


    “其實,你對低科奇人有沒有興趣……”也就簡有點嘀咕,還想爭取一下。


    但鹿九迎著眾人熱切的目光,這麽厚的期待,這麽好的機遇,雙倍的街頭傳奇。


    “彩音小姐,”鹿九熱血一湧,揖手道:“晚輩願意拜你為師,成為教化家牛郎!”


    這一下子,彩音久美子欣慰地笑了,吧台邊眾人更是一片歡騰,紛紛擊掌不已。


    顧禾更笑得咧開了嘴巴,好了,這下好了,麗彩有新的超凡牛郎了。


    “鹿九,那以後多多指教啦。”酒井花青也在樂,感覺大家有了新的欺負對象……


    “可惜啊,沒錢點你了,錢都花在別的牛郎去了。”洛娜打量著鹿九,“不然細皮肉嫩的,也可以嚐嚐。”鹿九聽得一驚,這……


    顧禾頓時看了看她,洛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欠著我一萬塊還是幾萬塊。


    然而老範還是黑口黑臉的,發出一聲粗沉的鼻聲,嫌棄地說:“久美子,你總是給我招這些不倫不類的人,這小子看上去就不靈光,讀書讀壞腦子的那種。”


    “來了,來了!”酒井修吉頓時嚷道,“老範,請開始你的表演。”


    鹿九有點茫然地看向老範,怎麽,突然就,這樣說他了呢……


    眾人笑而不語,巴不得老範多說一些。


    鹿九啊,咱們保證,最多再過上一個月,你就會懂得咱們為什麽有那種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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