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不禁風的少女們嘰嘰喳喳,活潑了不少,令嬋好笑地陪著她們演,問:“請問各位信眾,本宮的神廟在哪裏?”


    琉璃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我們為娘娘建造!”


    “建造神廟需要財物,你們那來的財戈?”


    “我們去掙!”琉璃將自己的衣服扯給令嬋看,“這都是姐妹們自己一針一線製成的衣裳,造價低廉不甚美觀,但是結實方便,最適合農民了!”


    一個藏在人群中的姑娘道:“漂亮的衣服我也能做,我在這煙花之地十幾年,什麽樣的衣裳沒見過?精巧的,華貴的,秀麗的飄逸的,通通不在話下!”


    “妾身精於刺繡,繡品也可以拿去賺錢,供奉娘娘。”


    “可是沒有人會要妓女做的東西。”


    那些自詡高貴的貴人們刻薄狹隘,偏見深深。


    令嬋冷靜地指出問題,並不想向讓這群小女孩們傷心,她眼瞳微彎,“但我確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們幫我。”


    “眼下,京城的私娼雖然全麵廢止,但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多的是人心存僥幸,為了潑天利益繼續傷害可憐無辜的姑娘們。”


    “我需要一批可靠的人手,和我一起繼續解救私娼。”


    令嬋看著眼前一屋子屏住呼吸的小姑娘,她們瘦骨伶仃,仿佛會被一陣風刮跑,可注視她時,眼中的信賴比山嶽還要沉重。


    ……


    史載,乾化十八年,臘月初八,天降初雪。


    神女出宮,神恩初沐。


    ……


    “陛下!”


    裹得毛茸茸的令嬋步伐輕快,跨進宮殿內,“我回來了!”


    乾化帝埋頭於案牘之間,聞言伸出一隻手,令嬋伸手握住,姿態熟練的依偎在乾化帝的身邊。


    “玩的開心嗎?”


    “開心,那些小姑娘讓我覺得,我做的事情不是沒有意義的。”


    令嬋說著,頭輕輕地靠著乾化帝的肩膀。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乾化帝放下筆,輕笑著捏了捏令嬋的臉。


    他一向喜歡蹂躪令嬋臉上軟嘟嘟的嬰兒肥,整個指尖都能陷入綿綿的軟肉中,粉白的皮膚牛奶般柔滑,因為他染上更深的嫣紅。


    令嬋咬了咬唇,期期艾艾的,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去其他看看!因為你在這裏,所以京城的執行力度最大,有些小地方,天高皇帝遠,我擔心他們不聽話。”


    “你要親自去?”


    “嗯!”令嬋眼眸中光彩照人,滿是期盼,他可憐兮兮的求道:“我會帶夠人,會好好保護自己,讓我去吧!”


    “那你就去吧。”皇帝沉沉歎息,“你隻要記住,不論什麽時候,我都在你身後,你隻要大膽的向前走。”


    他已經明白了,他的小姑娘的誌向不在內宅中,她屬於更廣闊,更宏大的天地。


    他願意放手,讓她去飛。


    這世間對女子苛刻,風霜刀劍嚴加身,流言蜚語利如刀,但他會為她遮蔽一切雨雪。


    這世俗的禮教規矩,對女子根深蒂固的偏見,如果妨礙了她的翅膀,他會為她一一打破。


    “不過路途危險,你必須要帶夠人才行,讓你哥哥隨身保護你吧?”


    “可是我想去的是安王殿下的封地,我怕他因為和我的仇怨,故意違背我主張的政策,今下午跟著他一道去,他就沒有辦法做手腳,如果我出了事兒……”


    令嬋輕哼一聲,道:“那一定就是這個壞蛋幹的!”


    看來百依百順的皇帝這一次卻皺起了眉頭,“不行,”


    他斷然拒絕道:“太危險了!”


    “陛下!”令嬋捏著他的袖子,撒嬌般扯了扯。


    “你這個磨人精,”皇帝歎了口氣,琢磨了一會,“叫太子也跟你一起去,正好他也該多看看這個將來會由他掌控的國家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他也能順便給這支隊伍多加點人手保護。


    ……


    這就是此刻,令嬋和她的魚兒們同居一室的原因了。


    她作為此行的最高總指揮,高居首位,安王和太子前後腳到場。


    隔著一張不足半臂長的檀木小桌,令嬋的身邊還有一個位置。


    安王抬腳就往那個座位走,“作為被某些人的異想天開,奇思妙想麻煩的人,我坐這個位置不過分吧?”


    “當然,”在他的身後,太子笑道,“三弟請入座,本來這一趟就麻煩你護送我們了,自然該你坐最前麵。”


    “……”安王頓步,回首,陰陽怪氣的冷笑,“確實,我隻不過是個順便的附帶罷了,當然還是該由太子殿下來坐高位!”


    “不敢和宸貴妃同席。”太子抬眼,溫和謙讓,卓有儀態。


    安王嗤笑,大步流星向前,“你不敢,我卻敢。”


    他落座,大半年身子都在扶手上,手肘越過扶手支在小桌子上,烏黑的袖角上攜著紅色的綬帶。


    好巧不巧。這一條紅色落在令嬋的手背,一片瑩瑩晃晃的白皙手背上,一點頹靡的紅色誘人心扉。


    安王翹著腿,笑意猖狂,眼神冰涼,“太子殿下還沒明白嗎?”


    “遇事隻知道畏畏縮縮,一定會失敗。”


    在安王的封地名旨出來之後,他一直都是這樣尖銳狂妄的姿態,從皇帝最寵愛的皇三子,到發配寒涼之地的棄子。


    曾經目中無人得罪過的人,惹過的債通通還了回來。


    安王卻不低頭。


    他甚至比之前更輕狂放縱,倔強的用驕傲掩飾自己的無力。


    太子憐憫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在令嬋的下首處落座。


    安王輕易的被這高高在上的姿態惹怒了。


    他扯扯唇角,掀動衣袖。水紅色的綬帶從令嬋的手上離開,而安王的手指緊跟著按了上去。


    “真不好意思,我的衣服不懂事,冒犯娘娘,我給娘娘擦擦。”


    他握著令嬋的手,重重的揉捏,帶著粗繭的手指滑動間,將姣白無暇,絲絨般柔滑的肌膚摁出一片比綬帶更糜爛的紅。


    仿佛是兄弟之間的默契,他同樣精通如何找到太子的痛腳並狠狠踩爆它。


    太子額角青筋一蹦,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按在安王和令嬋交疊的手掌上,“三弟!你該對長輩放尊重些!怎麽能如此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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