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李童氏商量贖身的事,衛圖慎重思考後,決定不宜拖延太久。


    他擔心遲則生變。


    根據彩霞所言,老爺李耀祖是想借佃田的秋收來威脅他夫婦二人,逼他和杏花就範。


    青山縣的麥收就在這十來天。


    時間一久,要是遇到了李耀祖威逼……,那麽主仆間也就無什麽情義可言了。


    他那時再提贖身,李耀祖定會想方設法阻攔,甚至不惜栽贓陷害,也要除去他這個李宅的“禍患”。


    而提前贖身。


    盡管身上的銀錢還差一些。


    但如今主仆間還沒撕破臉皮,李耀祖見他“身強力壯”,也會心存忌憚之心,極大的概率會打消原計劃,不會與他結仇。


    晚上。


    衛圖將自己的計劃講給了杏花聽,並征詢杏花的意見。


    “你是我男人,我都聽你的。”杏花回道。


    杏花知道自己眼皮底子薄,所以在大方向上從不與衛圖爭辯。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衛圖點了點頭,並囑咐杏花明天去縣城買菜時晚一點回李宅。


    “要是有變,你盡快出縣城,躲在城外……”


    他叮囑道。


    “衛哥兒,你是要……”杏花聽到這裏,心頭一震,瞬間想到了不好的事上。


    不過她話剛出喉頭,就又止住了,輕輕嗯了一聲,將腿從棉被裏抽了出來,趁著夜色開始收拾家裏的細軟。


    “走的時候,別拉下我。”


    燈滅後,夫婦二人相擁而睡,待到半夜,杏花將衛圖的眼睛扒拉開,小聲說了這一句話。


    衛圖睡的精神,被弄醒後,迷蒙了一小會。


    迷迷糊糊之間,他聽清楚了杏花的話,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杏花。


    真到那時候,慌亂中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是否還會帶一個累贅,連累自己身死。


    “我還要你給我做飯,吃慣伱的飯,吃別人的不是滋味……”衛圖想了許久,說了一句不是很熨帖的話。


    然而。


    話音落下。


    杏花卻睡著了,呼出的氣息急促間帶點炙熱。


    ……


    次日,早晨。


    衛圖一如既往起來的很早,他操持著自己的工作,給馬拌料,將前些天積累的幹草一一的鍘碎。


    連桶裏的清水,他也灌滿,沒有留一點空隙。


    幹完活後。


    衛圖目視著杏花提籃走出李宅的前門,接著他坐在石墩上等了一會,直到太陽烙的後背難耐後,這才起身,往內宅走去。


    外男沒得主家吩咐,禁止進入內宅。


    衛圖記著自己的“本分”,他站在內宅門口,請往來的丫鬟入內通稟李童氏。


    很快。


    丫鬟帶著李童氏的命令,引路帶衛圖走進了客廳。


    “衛哥兒,你找我有什麽要緊事?可是家裏缺了什麽東西?還是你和杏花不和?”李童氏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立在廳堂中央的衛圖。


    李童氏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的高高在上,但熟悉李童氏的人都知道,這是其在刻意抑製自己的心中怒火和不滿。


    男仆入內宅,要是有事在外宅直接直言,通過丫鬟傳達,沒必要還要入內宅“商量”。


    衛圖今天入內宅,在李童氏看來,是沒規矩。


    無規矩不成方圓。


    作為主母,李童氏要將這任何可能引起李宅動蕩的“苗頭”壓下去,踩死了。


    李童氏抿茶,茶水的滾燙讓她的唇舌生疼,但她依舊保持著主母的儀態,冷冷的看著衛圖,等待衛圖的回答。


    然而,衛圖的開口,卻讓李童氏始料未及。


    衛圖躬身,說道:“大奶奶,我這次來內宅,是想贖我的身契,我打算參加明年的武舉考試。”


    話音落下,滿堂俱寂,氣氛凝滯到了冰點,落針可聞。


    李童氏愣住了。


    包括在李童氏身後立的服侍丫鬟們,她們也一個個也驚住了。


    宅內,應該說大戶人家,下人們最不能提及的便是身契了。


    這是一個禁忌。


    沒人提及賣身的身契,外宅、內宅的下人們便可各司其職,仿佛天生便是如此,而非後天施加。


    “衛哥兒,你入李家有一些年份了,李家應該待你不薄。”李童氏神色不變,但藏在袖中的手指卻捏緊了袖角。


    下人贖身,往往出現在家宅不寧的大戶人家,她主管李宅內務這麽多年,並不想出現一個汙點,一個供縣裏其他婦人攻訐的汙點。


    “李宅對我有活命之恩。”


    衛圖點頭,回答道。


    廳堂坐北朝南,在日光的陰影下,李童氏麵色稍緩。


    “可是工錢不夠?”


    她語氣溫和。


    這時,李童氏才想起來了衛圖的工錢許久都沒有見漲,應該是因為工錢問題,這才導致衛圖以贖身事提醒她。


    “不是,大奶奶。”衛圖堅定的搖了搖頭,“大奶奶,我剛才說了,我打算贖身,去參加明年的武舉考試。”


    衛圖疑惑,自己剛才說話時明明吐字清晰,但為什麽李童氏沒有聽到他的後半句話。


    “武舉考試?”


    這四個字在李童氏的腦海裏又出現了一遍,這一遍後,李童氏終於聽明白了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意思。


    李童氏抬眸,認真審視著眼前皮膚略顯黝黑的青年,看了大概半響,她道:“你抬抬頭。”


    從進入客廳起,她就見衛圖的腦袋一直低著,沒抬起過。


    或者說,從李宅買下衛圖這個下人開始,她就沒見衛圖抬起過頭。


    一直以來,她也因衛圖恪守規矩而大感滿意,但今天,她卻感覺自己失算了。


    向來最規矩的人,原來骨子裏最不安分,竟然想著去贖身,考武舉,離開李家。


    “是,大奶奶。”衛圖根據吩咐,將自己的腦袋抬起,平視眼前的李宅主母。


    “為什麽想要去考武舉?考武舉可不容易……”李童氏看到了衛圖的相貌後,心裏暫安了下了,溫聲問道。


    衛圖的麵相不是她在書上看到的“隆準龍顏”般的奇相。相反,衛圖樣貌還有些其貌不揚,和鄉村農夫分不出什麽區別。


    “大奶奶不知,衛圖早在兩年以前便從我二姑那裏討了一本養生功,這兩年練習後,氣力增大了許多,已達到了參加武舉考試的要求……”


    衛圖思忖片刻,將自己習練養生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順便提了一嘴他二姑衛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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