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壽盡之時。


    對杏花的死去,衛圖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真正感觸到這份死亡後,他才發覺,這頁輕飄飄的紙,多麽的沉重。


    信中。


    衛修文提到,杏花是在夜裏,悄然走的。


    沒有經受病痛折磨。


    走的無聲無息。


    “百歲……是喜喪,和師父一樣,沒有什麽好難過的……”


    衛圖安慰自己。


    他走到符屋的桌案處,照例將這一封兒女遞來的信在了書匣裏,小心保管。


    接著。


    衛圖打開洞府的陣法,讓屋外的月光透過窗欞,撒在了他的臉上,照亮了他的半邊身子。


    淒涼的月光,讓他的臉上,多了幾分的哀愁。


    裂空雕振翅飛來,停在了衛圖的左肩上,它偏了偏略顯扁平的雕頭,一雙暗黃色的眸子,好奇的瞧著衛圖……


    它被衛圖俘虜的這幾十年時間裏,從未見過衛圖臉上露出這幅表情,而且持續這麽久。


    “唳!唳!”裂空雕在看到天亮後,對衛圖叫了一聲。


    它在衛圖麵前唳叫,撲哧一聲飛出窗欞,從院首飛到院角,盤旋數圈後,雙翅收折,落在了符屋的書桌上。


    ……


    半日後。


    衛圖離開丹丘山。


    不過,與以往不同,這次他身邊除了傅誌舟外,還多出了一個紅臉老者。


    這紅臉老者築基中期修為,身材瘦高,麵皮焦黃,身著青色儒衫,不像修士,像是凡俗教書的老夫子。


    “有勞黃道友陪衛某走這一趟了。”走出丹丘山,衛圖對這紅臉老者拱手一禮,麵露感激之色。


    紅臉老者不是旁人。


    正是這次鶴山黃家派來拉攏衛圖的使者黃長空。


    這次去凡俗奔喪,衛圖做出決定,要為亡妻服“齊衰”,守喪一年。


    (齊衰,一種喪服。)


    鑒於此,衛圖提前給鶴山黃家發出符信,告知了這件事情,並表示自己可能延誤去鶴山黃家的時間。


    不料,衛圖的符信發出去後,在丹丘山滯留的黃長空,不僅立刻表示出了對此事的理解,而且還提出了要與衛圖同伴,一同前往世俗的想法。


    盡管衛圖能猜出黃長空陪他回去治喪的目的,不外乎是為了調查的他的“鄉評”,以及“施恩於下”……但堂堂一築基真人願意如此,他還是十分感激的。


    “衛道友言重了,待衛道友加入鶴山黃家之後,你我就親如一家了,這點小事,無須掛懷。”


    黃長空擺了擺手,示意衛圖不必介意。


    接下來,衛圖也無心與黃長空繼續客套閑聊,他給傅誌舟傳音幾句後,便全力趕路。


    三人氣氛沉悶。


    衛圖和黃長空禦空飛行,而傅誌舟則騎著靈駒,在後緊追。


    短短兩日。


    衛圖就趕到了南杭城。


    比以前快了五日。


    “爹,孩兒不孝,沒有照顧好娘,讓娘在夜裏就走了。”


    衛修文在堂前守靈,他在看到衛圖回來後,跪著的雙膝挪了挪,朝衛圖所在的方向,磕了幾個響頭,泣聲道。


    “爹,娘走了。”


    衛燕跪在一旁,亦抹著眼淚。


    “爹。”


    “三叔,三伯……”


    堂內的其他小輩,也開始對衛圖打起了招呼。


    這裏麵的人有梅珍,以及寇家、傅家的一些二代子嗣。


    “不必多禮。”衛圖走到堂前,對眾人說道。


    接著,衛圖走到杏花的靈位前,取了一把香,點燃後,插在了桌案上的香爐內。


    “可以起靈了。”


    靜默了一會,衛圖看了一眼停在堂內的棺槨,歎了一口氣。


    人死後,本來守靈七天後,就該起靈,但因為他遠在丹丘山,所以這時間,已經延誤了數日之久。


    話音落下。


    衛宅準備的喪樂隊奏響樂器。


    鑼鼓、嗩呐齊響。


    奏的是《百鳥朝鳳》。


    一曲喜樂!


    杏花百歲而死,在凡俗中,足可稱得上是人瑞了。


    ……


    半日後。


    南杭城外,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多了一處孤墳。


    墓碑上。


    刻著“亡妻杏花之墓”。


    而在孤墳的旁側,亦多了三間新建的草廬。


    一間是衛圖的。


    另外兩間則是衛燕姐弟的。


    妻喪。


    守喪一年。


    母喪。


    守喪三年。


    這是凡俗的禮法。


    修士雖然超脫於凡俗——但衛圖父子三人,是先凡俗,而後踏入修仙界。


    守喪七天後。


    衛圖勸衛燕姐弟離去。


    他的理由很簡單。


    他現在已經功成築基,一年時間於他來說,不過眨眼的功夫,並不足惜。


    此外,這一年時間,他也可研究一些除了符道之外的東西。


    譬如耿文留下的那一套完整的一階丹師傳承。


    如果可能的話。


    他希望在築基境,涉獵丹道。


    做丹師生意可能不行,但至少得做到自產自銷,以此避免重蹈血老魔的後輒。


    然而。


    這一年時間——


    對衛燕姐弟來說,卻不能輕易浪擲。


    更別說,衛燕姐弟,需要守喪三年之久。


    “禮不可廢,但若太拘泥於禮法,就成了迂腐。”


    衛圖訓斥道。


    他了解衛燕姐弟,深知他的這對兒女在杏花生前時,對杏花所盡的孝道。


    ——冰玄鎖神符價值一百靈石,對他當年來說,這都是一筆巨資,更別說對衛燕姐弟了。


    現在,守喪三年……


    就大可不必了。


    聽此。


    衛燕姐弟麵泛猶豫之色。


    “爹,你既然覺得守喪三年太久,那我隨你,守喪一年。這期間,女兒也可找伱指教符術……”衛燕思索了一小會,回道。


    “可以。”


    衛圖點頭,答應了下來。


    三十多年前,他發現衛燕有符道天賦後,就在信中經常指教衛燕的符術。


    期望衛燕子承父業。


    現在,多年過去,衛燕也已經是一階下品符師了。


    其曾有過繪製一階中品符籙成功的經驗。


    隻差半步,


    就可成為一階中品符師。


    紙上學來終覺淺。


    他這一年時間,基本空閑,用來指點衛燕的符術,也算不錯。


    “爹,那孩兒……就先告退了。”


    衛修文請辭。


    他隻有金靈根,走的是煉器師的路子,而這些,他爹衛圖顯然難以指教。


    “當年我記著修文出生時,抓周的時候,抓的是毛筆,這才給他取了個修文的名字。”


    “不曾想,他做的是打鐵的活計。”


    衛圖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想起往事,自嘲道。


    “還有這事?”


    衛燕頭一次聽說衛修文的“醜事”,她捂嘴,忍俊不禁的笑了幾聲。


    這幾句笑聲。


    衝淡了杏花離去的悲傷氛圍。


    在衛圖的親自指導下,衛燕的進步速度很快。


    不到兩月時間,


    衛燕就可穩定畫出一階中品符籙“妖木符”了。


    “燕兒,符道隻是小技,修為才是根本,萬不可讓修為落後太多。”


    “你爹我在練氣境時,畫一階上品符籙時,感到吃勁,但成就築基後,一階上品符籙,於我來說,不過簡單之事。”


    衛圖告誡道。


    在他閉關突破築基之前,衛燕鑽研符道和修行還保持在一個較為平衡的界點。


    但經過這幾個月的教導後,他發現,衛燕的修為,相較他閉關之前,突破並不多。


    現在,衛燕的修為,僅是練氣六層。


    要知道,衛燕現在已經七十一歲了。


    這修為進展。


    都比不上他當年。


    他是在四十三歲踏上仙途。


    六十三歲突破練氣六層。


    六十七歲到達練氣七層。


    而衛燕姐弟,都是在三十歲以內,踏入仙途,比他早了十多年。


    這些年,他雖然沒在資源上,給予衛燕姐弟太多幫助,但符道、修為指點等等這些幫助,足可讓衛燕姐弟少走許多彎路。


    至少在練氣境上。


    總不能一代不如一代。


    “爹,女兒知道了。”衛燕低著腦袋,抿了一下朱唇。


    又過了幾日。


    衛修文照例看望衛圖父女。


    隻不過這次,衛修文除了給衛圖父女帶來餐食外,還多帶了一個禮盒。


    “爹,這是傅麟給娘喪事……送的隨禮。”


    “昨夜派人送到府上的。”


    衛修文壓低聲音。


    “傅麟?”


    “他怎麽得知的消息?”


    聞言,衛圖不由驚詫。


    傅麟離開白石湖坊市,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自此之後,傅麟音信全無。


    這次杏花喜喪,他通知的人並不多。


    並沒有鬧得沸沸揚揚。


    “莫不是他在白石湖有眼線?或者……傅家的二代們,還有人與傅麟有聯絡的通道?”衛圖皺眉,忖道。


    “算了,多想無益。”


    衛圖搖了搖頭,伸手接過衛修文送來的禮盒。


    打開禮盒,裏麵放著一枚中品靈石,一個一階上品靈杏,以及一封信。


    衛圖先拆開了信。


    信中,傅麟介紹了自己的近況,讓衛圖告知眾人,不要為他擔憂,他和弟弟、妹妹現在過的很好。


    說完近況後。


    傅麟提到,這一枚中品靈石,是他用來償還衛圖當年借他的十枚靈石。


    一枚中品靈石價值一百枚下品靈石。


    他十倍相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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