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所謂讀書人的說辭一聽就是假的,沈鯉不信,趙露清同樣不信。


    年紀輕輕便能做到宛水城鎮守將軍之一的地步,沒點真本事還真做不來,趙露清外在表現的極為熟絡大方,好像任何人皆能成為朋友,實則眼光毒辣的很。


    看到船艙內幾人,白衣青年一舉一動流露心虛,趙露清心底就明白,此人不是有小問題,而是有大問題。


    “哦?你們居然是讀書人?”趙露清疑惑笑道,“我還以為你們幾個都是行走江湖的好漢呢。讀書人我見的太多了,每天都有十幾個來我家門前自薦幕僚,他們的氣質我還是較為熟悉的。你們幾人有點草莽氣,走南闖北的江湖俠客,才能闖蕩出來如此氣質。”


    與此同時,趙露清亦是奇怪,為何沈鯉那麽精準的找到這幾人?莫非前來宛水,是在找人嗎?另外,他悄悄觀察了白衣男子佩劍,確實是柄好劍,但宛水畫舫無數,遊人眾多,若無專門尋找人的心思,很難關注這點細節。


    白衣男子麵色大變,瞬間恢複如初,如此變化落到沈鯉與趙露清眼中,全都有了猜測。


    “算了,不提此事。”趙露清莞爾一笑,似乎頗為不在意。


    沈鯉夾菜,亦是雲淡風輕。


    有些事很簡單,稍微說幾句話試探一下,結果便有了。


    趙露清不明就裏,卻猜到少年郎某些心思,誰叫趙露緣指名道姓要他找這位少年呢,雖說心裏有些膈應,依舊強裝下去:“敢問在座的諸君貴姓?”


    白衣男子拱手笑道:“在下蔣灼。”


    “哦,蔣公子,你認識我?”


    “趙將軍乃宛水首屈一指的年輕俊彥,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哈哈……蔣公子說笑了,些許薄名不值一提。”趙露清笑容滿麵揮手說道。


    進了這艘畫舫,蔣灼一說趙將軍,沈鯉就心生警惕,未曾料到趙露緣的哥哥來頭如此之大,年紀輕輕就能坐到這般顯耀位置,不知是趙家勢大,推他上去,還是趙露清本就爭氣,既能利用家世成為自己的助力,也能做出一番成績。


    交談幾句,相處下來,趙露清言語格外霸道,性情強硬,想要世間一切按照自己預想那般發展,這一點,沈鯉看的清楚。


    其餘幾人連連報過自己名姓後,趙露清笑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恰好我邀請沈公子到我府上一敘,你們也一同前往吧。人在江湖,多條朋友多條路。我的身份應該不丟人。”


    “趙將軍說笑了,能與您喝酒吃肉,是我們的福分。”蔣灼拱手笑道。


    話語十分不自然,似乎極其不願意跟趙露清走。


    隻是在人家地盤,他們幾人若不同意,又能如何?


    趙露清的境界他們是知道的,一起動手或許有贏麵,以後別在宛水混了,趙露清必定搜山檢海的捉拿他們。


    “船工,回岸。”


    “是。”


    這會功夫,水麵船隻走的走,沒有剛才那般擁堵,畫舫緩緩加速。


    蔣灼手心出汗,目光一會兒看看神叨叨的趙露清,一會兒瞧瞧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沈鯉。


    趙露清笑問:“你們聽過適才那首《雨霖鈴》了嗎?”


    “當然聽到了,此首詩詞當真令人耳目一新,必然傳唱千古。”


    趙露清道:“哈,我已經吩咐下去,一定要找到作出這首詩詞之人。”


    “是啊,如此人才,自當要為趙將軍效力。”


    “哎,什麽效力不效力的,既然有這般詩才,每月幾兩銀子養著他專門寫詞,我都願意。我趙家家大業大,又不是養不起一個詞人。”


    蔣灼順著趙露清言語,大拍趙家馬屁,趙露清樂嗬嗬聽著,任由他說。


    阿諛奉承,他都聽習慣了,若是旁人不拍馬屁,趙露清都覺得差點東西,仿佛,所有人就應該誇他一樣。


    沈鯉默默聽著。


    他已然斷定蔣灼就是陳棲風委托星宿教找的綁匪頭子,無他,直覺罷了,而上四品高手的直覺往往是準確的。


    今夜的刺殺沈鯉不感興趣,至於那位穿著夜行衣的女子,他一樣不太感興趣,縱然女子擁有類似金剛龍象身般的天生神通。


    這方天地很大,江湖亦是很大,沈鯉從未覺得,他是獨一無二的。


    靖節先生曾與他說過,金剛龍象身的確不凡,但能人異士宛如過江之鯽,萬萬不要認為有了金剛龍象身便看輕江湖群俠,如此一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心駛得萬年船。


    畫舫靠岸。


    下船後,沈鯉刻意尋找祝姑娘身影。


    趙露清大搖大擺走在最前。


    蔣灼忽然問道:“趙將軍,有句話在下想對您說上一說。”


    “說。”趙露清非常簡單的一個字。


    蔣灼笑眯眯問道:“趙將軍以為自己就應當高高在上,視我等凡夫俗子為土雞瓦狗,隻應聽你一人?”


    趙露清哈哈大笑:“你們啊,裝都不裝了!我真像你所說的,在船上就對爾等動手了。”


    “趙將軍是年輕俊彥不錯,卻非我們兄弟幾人的對手。”


    “如此自信?”


    “就是這般自信。”


    沈鯉找了一圈祝紅妮沒找到,挪動腳步和趙露清並肩而立。


    蔣灼看向沈鯉:“少年郎,你引趙露清來見我們,難道你發現什麽了?”


    沈鯉笑道:“看你們像綁匪。”


    “綁匪?”趙露清詫異。


    “唉,何出此言?”


    “我瞧你們一直在四處觀望,不像欣賞宛水燈火,倒像是找適合的目標。”沈鯉道。


    蔣灼不服,隻靠這點,憑什麽判斷他們是綁匪?


    “少年未免說的太神乎其神了,街上算命先生都不敢說的這麽滿。”


    沈鯉繼續解釋道:“席間喝酒吃飯,你們幾人以眼神互相示意,湊巧,來宛水之前,我順手解決了一夥攔路搶劫的山匪,他們偽裝成百姓,動手之前與你們一般無二。”


    “可笑,從沒見過世上有這般冤枉好人的!”蔣灼嗤之以鼻。


    趙露清適時插嘴說道:“不怪沈公子懷疑你們,近些日子,宛水一夥綁匪特別囂張跋扈,不將我放在眼裏,看見你們之後,本將軍同樣懷疑爾等是那夥目無王法的綁匪。”


    蔣灼冷笑不已。


    兩人認定他們是綁匪了。


    “趙將軍,我說了,你不是我們的對手。”蔣灼玩味道,現在有點撕破臉皮的意思。


    趙露清脾氣上來了,冷聲問道:“那又如何?我一句話,不需自己動手,宛水有的是人把你們捉到本將軍麵前。”


    蔣灼反擊:“很簡單,江湖上流傳天高皇帝遠一句話,我們離開宛水的話,請問趙將軍怎樣捉拿我們?難不成你是北隋皇帝老兒?嗬嗬,如今北隋沒皇帝,婦人幹政,應該為你是那位女皇?”


    趙露清頓時大喝道:“放肆!天家之事,也是爾等小民可議論的?”


    說著,他便要動手。


    蔣灼等人早已盤算好了,故意激怒趙露清,等的就是他忍不住出手。


    趙露清拔出兵器一刹那,落後他們站在畫舫旁邊臉上有青色胎記的年輕人,陡然隻手托起畫舫,砸向趙露清和沈鯉。


    畫舫上的船工驚駭怪叫。


    趙露清臉色劇變,沒想到未曾留意的青色胎記男子,竟有這般神力!


    霎時,沈鯉拽著趙露清迅速後退。


    “趙將軍,不要涉險!”


    趙露清表情愈加古怪。


    畫舫砸了個空,蔣灼等人趁著混亂,趕忙抽身離開。


    等趙露清越過畫舫追去時,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宛水岸邊人來人往,經此變故,眾人圍了個圈看熱鬧,宛水長久太平無事,百姓也不懂刀兵之禍的厲害。


    趙露清氣的直跺腳,“沈公子不必擔心,回到城裏,我一聲令下,不管蔣灼逃到哪裏,肯定可以捉回來……沈公子?”


    他回頭,身邊空蕩蕩的,哪還有沈鯉的影子。


    “你……”


    趙露清徹底氣急。


    他不傻,知曉沈鯉繞了一遭拿他當試探蔣灼的雞毛令箭。


    “看什麽看?官府捉拿綁匪,爾等速速退避!”


    綁匪興風作浪有段時日了,一聽趙露清是官府中人,圍觀百姓便也散去,私下談論,官府終於不是酒囊飯袋,也願意為百姓做點真事。


    有關綁匪傳言傳的沸沸揚揚,若不是今夜有詩會,這些大家閨秀還真不敢到宛水遊樂。


    趙露清氣歸氣,心知此地百姓人數眾多,想重新找到沈鯉、蔣灼等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便也退走去找趙露緣和王均……


    他找不到蔣灼,並不代表著沈鯉找不到。


    星宿教有獨到的追蹤功夫,那位青色胎記年輕人托起畫舫時,沈鯉就已做好準備。


    所以,蔣灼前腳跑,他後腳追。


    且光明正大的追,讓蔣灼他們看的見。


    蔣灼怒罵道:“從哪來的跟屁蟲?”


    一人道:“大哥,我們去附近那座林子,解決了他。”


    “嘿,頭次見找死的。”


    蔣灼臉色鐵青:“宛水城那般多的富戶,可惜了。”


    臉上有青色胎記的年輕男子疑問道:“這少年仿佛找的就是我們,難不成是富戶請來的高手?”


    他們迄今也忘不了,綁架了位陳家小姐,陳家花錢請來的江湖高手是如何難纏,迫於無奈,隻好放了那位陳家小姐。


    雖說幾兄弟彼時是可以宰了江湖高手,但他們是求財的,不願把事情鬧的太大。


    進了黑漆漆的林子。


    蔣灼亮出劍,低聲道:“好兄弟,今日讓你飲血飲個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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