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的實力地位,宛水趙家拍馬也趕不及,她自是瞧不上眼。


    別說趙露清是宛水鎮守將軍之一,興許還是個雜號將軍,即便他成了正牌將軍,祝紅妮同樣看不起。


    誰家裏禁軍裏沒幾個人啦?


    州軍此等打發叫花子的所在,祝家根本懶得搭理,倘使家裏誰從軍沒入禁軍,反倒是去了州軍,那是要遭到恥笑的,說不準族老還得氣衝衝的打一頓。


    “小姐,我家將軍確實隻請了沈公子一人,您非要前往的話,恐怕是不成的。”


    祝紅妮難纏,幹脆把話說死了,反正趙露清在宛水勢力廣大,祝紅妮一介女流,難不成一句話罷免了趙將軍的職位?


    “二位,我這同伴著實擔心,不如這樣吧,先帶她到將軍府前,到時二位進裏麵通傳一聲,趙將軍或許會同意。”


    “沈公子,在下恕難從命,將軍說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沈公子也可憐可憐我們兄弟跑腿,還是痛痛快快跟我們走吧。”


    祝紅妮氣的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摟緊沈鯉臂彎,一副我們兩人就是要在一起的架勢。


    沈鯉笑道:“二位,趙將軍請我,我便是客人,既然客人有請,難道主人家會冷冷拒絕嗎?”


    百般無奈之下,二人隻好道:“聽沈公子的主意,到了將軍府前,我們兄弟再去詢問意見。”


    “如此最好。”


    “早這樣多好,非得費上一番口舌。”祝紅妮低聲埋怨。


    聲音不大,卻叫那兩人聽的清清楚楚。


    苦笑一聲,領著沈鯉與祝紅妮出了客棧,各人各騎各自的快馬,躲避著行人,往將軍府而去。


    半個多時辰,到了將軍府前,一人看著他們,另一人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迎接的甲士,急匆匆跑進府中詢問趙露清意見了。


    沈鯉瞧著格外氣派的門臉,悄聲問道:“你們祝家比之更豪華嗎?”


    “祝家好多個宅邸,個個比這將軍府豪華!”


    “不愧是北隋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


    他是真羨慕,天下誰人不羨慕呱呱落地便含著金湯匙生在錦繡堂皇的豪右大族之家?


    去的急,回的快。


    那人拱手笑道:“兩位請進,將軍點頭了。”


    門前下馬,交給甲士牽往馬廄伺候,跟著引路之人跨進將軍府。


    走了行廊,經過栽種無數奇花異草的院落,便見趙露清和趙露緣兄弟並肩居高臨下站在台階之上。


    “原以為沈公子會趁著夜色離開宛水城,沒想到確實個俠氣好漢!”趙露清拍手笑道。


    至於趙露緣甫一看到祝紅妮挽著沈鯉臂彎,笑臉瞬間變成怒臉,好似沈鯉不是隻見過數麵的陌生人,真成她夫婿一般。


    祝紅妮又是炫耀又是揚威,不僅更加挽緊了少年郎,身子還直直貼著他。


    趙露緣臉色都青了。


    沈鯉拱手拜道:“未曾向趙將軍告辭,怎能輕易不辭而別?難不成我等江湖之人,就成不懂禮數的蠻夷嗎?”


    “哈哈……沈公子此話說的在理,倒是我信口開河了,快快裏麵請,已經掐著時間備好了好酒好菜,沈公子嚐嚐比之你以往吃過的酒菜如何!”


    親眼看見祝紅妮挽著沈鯉,他便知道妹妹指名道姓想要的情人成了夢幻泡影,沒看人家是有情人嘛,總不能棒打鴛鴦活生生拆散人家?這是遭報應的!


    “哥哥,別忘了你對我許下的承諾!”趙露緣大聲提醒道。


    霎時臉色就變得難看了,趙露清歎了口氣,暫時不理他,指著居中擺放宴席上的好菜,“沈公子請看……”


    雞鴨魚肉不提,沈鯉光認出來的菜肴就要薑醋生螺、煨牡蠣、十二品雕花蜜餞、繭兒羹、三脆羹、炸肚等等。


    其他的佳肴,饒是沈鯉跟隨謝令薑見了一些市麵,也是認不出來。


    “趙將軍太破費了,這等佳肴珍饈,豈是在下可以吃的下的?”


    “哈哈……沈公子說笑了,你乃江湖俊彥、人中龍鳳,區區口舌之欲,如何稱吃不下?要我說,此等飯菜,且是玷汙了沈公子的嘴巴。”趙露清哈哈大笑,自是歡欣鼓舞。


    他府中的廚子,原是在南吳皇宮裏禦膳廚任職,當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廚子,後來調戲宮娥犯了事,幸虧平常時而賄賂太監,事發後,瞧著事情不大,那太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走了這廚子,廚子走走停停,也不知是他早有預謀還是狗屎運,竟讓光顧客棧吃飯的趙露清發現,花了好大一筆錢請進府中,專為他做些吳主才吃的美味。


    好吃是真好吃,貴是真的貴。


    這宴席裏的雞鴨,除了吃些草料,每隔幾日還要喂上老山參,如此燉煮出來,不隻味道鮮美,且保有療養身體的功效。


    至於一眾海鮮,得益於那條奔流不停地宛水,自東向西有大船前來售賣,趙露清皆令仆人提前準備好銀兩,爭搶最為新鮮的。


    賓客盡坐。


    趙露清身邊的趙露緣死死盯著狀若無事的祝紅妮,她們算是結下梁子了。


    “沈公子便依家宴的吃法,怎麽痛快怎麽吃,在我這裏,不可盤算著狗屁禮數放不開手腳,你我一見如故,自當以兄弟而論。”


    席間一句話就暴露心裏的小計謀。


    沈鯉略微輕笑,權當聽不懂。定是昨夜他展示的本事,趙露清看在眼裏,喜在心中,想留在身邊當個打手。


    可惜這般啪啪亂響的小算盤,少年郎接都不會接。


    “在下見趙將軍如同見了至親兄長,既然趙將軍說到此般地步了,在下就大口朵頤,品味珍饈美酒啦!”


    “哈哈……請便,你吃不垮我的將軍府!”


    趙露清心底歎氣,這小子滑不溜秋活像鯰魚,話說的這般直白,居然想搪塞過去?


    正所謂寶劍贈英雄,既然收下劍,該為我出出力!一如這頓滿席好酒好菜,真認為能白吃白喝?想啥呢?


    雖說明白趙露清的這頓宴席是鴻門宴,沈鯉也裝的仿佛愣頭青,頻頻給祝紅妮使眼色,讓她趕緊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啦!


    她在和趙露緣的眼神虛空鬥法,哪有胃口?


    何況,她是祝家嫡脈出身,什麽沒吃過?


    隻說那道炙鵪子脯,打眼一看不止火候不到位,挑選的鵪子也不肥美,導致口感差上許多。


    假若由祝家的廚子做來,必定分毫不差,讓世上最貪嘴的老饕來吃,也說不出個孬來。


    趙露清說是年紀輕輕就當了個州軍將軍,說是家底厚實顯赫,與祝家一比,無異於大馬路邊微不足道的青蟲,連螳臂當車的資格也沒有。


    所以祝紅妮才氣趙露緣跟她不對付!


    街邊繡球擇婿玩鬧歸玩鬧,竟然陰魂不散的追過來,又令趙露清以勢壓人,真當她祝紅妮是好脾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沈鯉吃的滿嘴流油,別提多開心了。


    既是吃喝差不多了,話題也該由趙露清勾上來。


    “沈公子,你覺得宛水城如何?”


    “商貿繁榮,花團錦簇,人人安居樂業,確實為北隋一等一的福地。”


    “嗬,在我眼裏,徒有其表,錢財似流水,今日在我手,明日在你手,唯有實打實的本事,方是別人爭不走搶不走的家底。例如我,我身為宛水城鎮守將軍之一,手下兵馬不敢說兩千,也是有一千二、三的,家父是銅錢會舵主,江湖上的人脈比比皆是,別人看來,我趙家的家底極其豐厚,堅如磐石,但我明白,放眼天下,這點家底委實不夠看,上不得台麵。如果,沈公子願意幫我一把,那就太好了!”


    趙露緣緊接著歡笑道:“沈公子,你要是願意留下,千金、宅邸、美婢應有盡有!”


    瞧著兩兄妹一唱一和,沈鯉暗笑,心道,何必如此浪費一番功夫去撈水裏的月亮?


    宛水在少年郎眼中,不過是一口井,試問天上的蒼龍何時願意屈尊進井?


    “趙將軍、趙小姐,在下之所以同意赴宴,恰恰是因為此事。”


    趙露清、趙露緣麵色大喜,祝紅妮看著他,疑惑不解。


    畢竟,一路結伴行來,少年郎不像個勢利小人。


    “趙將軍,昨夜我追趕到了那賊廝。”


    “哦?”


    “那廝已經痛改前非,要金盆洗手找點正經營生。”


    “沈公子何意?”趙露清轉瞬知曉少年郎的意思,隻是難過妹妹這關。


    “不如趙將軍趁勢收他進麾下,此人也算是個好手,加上他的幾位弟兄,一定能為趙將軍立下汗馬功勞!”


    趙露緣頓時臉色不善。


    “可以倒是可以……”


    “哥哥!你忘答應過我什麽了嗎?”


    趙露清輕歎:“沈公子,舍妹年紀不小了,家父一直在為她張羅婚事,可是我這妹妹打小嬌生慣養眼界奇高,整座宛水城居然沒一個看的上眼的,自從見了沈公子,舍妹便芳心暗許……”


    沈鯉突然打斷他的話語,問起另一樁事,“趙將軍,昨夜刺客刺殺的是誰?”


    “是組織宛水詩會的周老爺子與兩位宛水城大族家主,官府已經開始調查,不日就能揪出刺客,以正刑法。”


    “那三人都是良善之輩?”


    “嗬,沈公子難道不知向來難以評判一個人的善惡?”


    “說的也對。”


    “沈公子感興趣?”


    “現今回想,那刺客真有一身好本事。”


    “是啊,可惜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人。”


    沈鯉問祝紅妮:“吃飽了嗎?”


    “沒吃。”


    “我吃飽了。”


    趙露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懂沈鯉此問。


    少年郎起身伸了個懶腰,與祝紅妮道:“行走江湖,與人為善好,還是自由自在好?”


    “都不錯。”祝紅妮深思許久。


    “那便是了。”


    凋朱顏出鞘。


    殺氣沸騰。


    滿室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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