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紅妮的眼神豈止幽怨那麽簡單。


    委屈、憤怒、悲傷,甚至還帶著點被心上人背叛了的絕望。


    持有判官令的槍尖一點紅,奉秦羨卿的命令開始布局,說起來也是沈鯉倒黴,隨意找家客棧,居然依舊是星宿教的產業。


    “你與我說實話,你到底叫沈鯉還是沈師秀?”


    “沈鯉,字師秀。”


    她哼了聲,呢喃道:“沈師秀、師秀……”


    獨自回客房。


    瞧她的背影,好像沈鯉犯下天怒人怨的大錯,招惹了妙齡女郎傷心欲絕。


    喜愛編排之人看到這一幕,指不定寫出一本始亂終棄的劇本來。


    進了客房,轉身關上房門,趁此時機打量少年一眼,見其依舊站在原地不動,頓時喜上眉梢。


    何謂欲擒故縱啊?


    這便叫欲擒故縱。


    祝紅妮對自己的相貌有信心,從進巨陸城之前便試探少年的心思。


    依然是那句話,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沈鯉年紀輕輕就是上四品高手,怎能不嚐試拉攏一下?


    槍尖一點紅站在沈鯉身旁,“呦嗬,這丫頭心機還挺深的。”


    沈鯉笑道:“一路上試探我好幾次。”


    “哈哈……可惜呀,心機深歸深,卻是白費功夫。嫌麻煩嗎?嫌麻煩的話,明日我把她送出城。”


    “送走吧。”


    槍尖一點紅玩笑道:“我還以為你舍不得。”


    “她這等女子,不是我這個山野村夫能攀得上的。”


    “說的也是。”


    她招手找來客棧的小二,指著祝紅妮住的客房:“明天將她送出城,辦法你自己想。”


    小二笑問:“老規矩?”


    “嗯,老規矩。”


    少年郎好奇問道:“什麽老規矩?”


    “出城的老規矩,需要打點幾個人。行了,回房間歇著吧。”


    經過祝紅妮客房時,他腳步不停,徑直推門進到自己的客房躺在床上合眼假寐。


    而祝紅妮則在房中盤算著下一步計劃。


    “客官休息了嗎?”


    她霎時眉開眼笑,又聽出聲音不是沈鯉,旋即問道:“休息了。”


    “是這樣的,我家掌櫃問一下客官,您是否出城?”


    “對啊,我就是要出城。”


    “請客官準備準備,明早咱們便出城。”


    祝紅妮急匆匆打開門:“我們都走嗎?”


    “啊?我們?不,小的是客棧的小二,隻能送客官一個人出城。”


    “你在說什麽?!我問的是他!”


    說著說著,她低聲指了指沈鯉的客房。


    小二立即搖頭:“那咱就不清楚了,大概不走吧,畢竟剛與掌櫃認了親,怎麽著也得多住些時間。”


    祝紅妮剛想說她也不走,立即咽下到嘴邊的話。


    “你先在這等著。”


    她敲了幾下沈鯉的房門。


    “是啊?”


    “是我。”


    “哦,請進。”


    祝紅妮注視著他:“槍尖一點紅要送我走。”


    “好事,祝姑娘不是一直想回家嗎?”


    “你為什麽不走?”


    “我?掌櫃要我多住幾天,熟絡熟絡感情。”沈鯉笑道。


    祝紅妮眼睛忽地紅了:“你讓我走,自己卻不走,一路上的那些事算什麽?”


    “什麽事?”


    打感情牌?


    對不住嘍,小爺不吃這一套!


    “你……”


    她指著表現無辜的沈鯉:“好,走就走,別以為離了你,我就活不了了!”


    氣衝衝扭頭回房。


    小二追著問道:“姑娘,您到底走不走?”


    “走!為何不走?!外麵淨是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


    翌日清晨。


    祝紅妮輕車簡從。


    小二領著她悄悄從客棧後門離開。


    一路平安順利。


    小二拿著槍尖一點紅的錢,打點了幾位駐守關鍵位置的兵士,成功把祝紅妮送出了城。


    她翻身上馬。


    頭也不回。


    直奔洛京而去。


    槍尖一點紅眼下在沈鯉客房中。


    “這丫頭,心倒是挺狠的。”


    沈鯉苦笑搖頭:“您猜錯了。”


    “呦嗬?我還猜錯了?那你倒是說說,錯在哪裏!”


    他道:“實不相瞞,我有求於她。”


    “何事?”


    “稷下學宮的推薦信,我必須去一趟稷下學宮,有沒有推薦信是兩回事。”


    槍尖一點紅頷首:“說的也是,沒有推薦信,學宮的大門都進不去。”


    “她拿捏準了此點,看似幹脆離開,實則等著我今後登門求她。”


    “心倒是歹毒的很。既然帶著怨氣走的,將來你登門拜訪,恐怕不是件輕鬆事。”


    沈鯉歎了口氣。


    此前,祝紅妮口口聲聲說,會幫他求家裏人寫封推薦信,可女人心海底針,說變就變,除了祝紅妮自己,誰說的準呢?


    “嗬,吃癟的滋味如何?”


    沈鯉為她斟茶:“車到山前必有路,世上又不是隻有一個祝家……”


    “你看的倒是開。”槍尖一點紅歎道,“她是祝家小姐這件事,八九不離十。”


    “對了,您明明是道家練氣士,為何起了個武夫的綽號?”


    “若你聽說我綽號叫做槍尖一點紅,動起手來……”


    “嗬,又是這套。”


    江湖上部分高手的綽號有些是迷惑人的,比如老板娘,綽號槍尖一點紅,將她當做武夫,還是三教練氣士、劍客?


    “江湖險惡,謹慎些總歸沒錯的。這句話,破軍該是與你說過。”


    “不止謝姐姐,納蘭睡春、秦羨卿、靖節先生、趙汝愚……他們都說過。”


    槍尖一點紅突然歎氣道:“難怪你小小年紀就了不得,瞧瞧你身邊這些人,哪個是易於之輩?”


    沈鯉沒有否認,何況,他也否認不了:“我該喊您一聲什麽呢?”


    她掩嘴直笑:“現在才問?”


    “我想了一晚上,直到現在也沒想出個適合的稱呼。”


    “我比破軍大十幾歲,叫我蓮姨吧。”


    “謝姐姐與您關係很好?”


    “你不記得啦?也對,我教破軍呼吸吐納之法時,你才兩三歲的樣子,自然是不記得。


    當年破軍拉扯著你投靠星宿教,湊巧,教主剛給我判官令,我見她天資極佳,便代師傳了一道呼吸吐納之術。隻是,她到底是沒走道家的路子……”


    沈鯉輕笑:“謝姐姐後來把那呼吸吐納之術教給我了。”


    “哦?”


    蓮姨仔細傾聽沈鯉的呼吸,搖頭道:“胡說,你的呼吸節奏另有其他傳承。”


    “您傳的呼吸吐納之術太過剛勁,我需要養性的……”


    “差點忘了,你是星宿教的敢打敢衝的過河卒。”


    蓮姨起身:“行了,不聊了,我得出去安排安排。”


    “蓮姨,既然已經殺了劉太公孫女,再殺寇陽天豈非多此一舉?”


    劉太公的孫女已死,這樁聯姻便很難進行下去。


    “寇淮極其溺愛這個兒子,若是死了,定然神智大變,到時,就好對付了。之所以先殺劉燕,實在是我一個人難以對付他們,尋思著等著他們出錯,轉頭一看,你小子居然在我的客棧裏。”


    蓮姨笑道:“你可知為何不是我去殺寇陽天?”


    “或許不易出手,興許您另有目標。”


    “說的都對,寇陽天身邊除了那位巔峰金剛,還有一位道家天才陪他來了巨陸城。”


    “道家天驕出了好幾位,此人算不算是其中之一?”


    蓮姨緩緩搖頭,卻十分鄭重:“差一點點。”


    “四品金剛境?”他問。


    “今年二十三歲,巔峰金剛境,會道家神通是請仙大術,姓李,叫玄芝。”


    沈鯉凝重問道:“地煞七十二術裏的請仙大術?”


    “正是。”


    道家地煞七十二術皆是無上大術,堪稱神通。


    蓮姨歎氣道:“二十三歲的巔峰金剛境,比我當年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此人位於城中何處?”


    “不知。你出手殺寇陽天時,李玄芝必定現身,那時,我截殺他。”


    “有把握嗎?”


    “有,但不多。”


    “殺了寇陽天,我會幫您。”


    “當心自己的小命,秦教主信中提過了,你小子不同以往,弱了不止三成。”


    沈鯉連連苦笑。


    他一直未曾透露丈六金身,並非認為蓮姨不值得信賴,持有判官令之人,無一不是堪比七大殺手的星宿教核心,隻是而今的丈六金身,殺伐手段近乎沒有……


    寇陽天身邊的又是巔峰金剛境,誰知道少年郎能否快速了結他的性命。


    蓮姨出門前,說道:“別指望我會搜集到寇陽天身邊那人的情報,事發突然,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明白。”


    吃過午飯。


    官府便來人搜查客棧。


    沈鯉被叫去大堂問話。


    “哪裏來的?”


    “南吳武陵。”


    “南吳人?來北隋幹嗎?”


    “探望長輩。”


    問話之人臉上長了一圈絡腮胡子,麵目凶狠:“去哪裏探望?”


    “啟封城,途徑巨陸就在這兒休息了一晚,誰成想第二天出不去了。”


    “出不去便對了!!”這人問小二,“當天夜裏,此人一直在客棧嗎?”


    小二惶恐道:“官爺,這小子像個餓死鬼投胎,一晚上不是吃就是喝,累死小的了。”


    “別廢話!老子問你此人當天夜裏在沒在客棧?”


    “在在在。”


    “好了,下一個。”


    沈鯉走了沒幾步。


    那人驟然喊道:“小子,等等。”


    “還有什麽話要問嗎?”


    “我怎麽覺得你是個習武之人呢?”


    “官爺,您眼光真準,沒錯,我確實是習武之人。”


    “幾品啊?”


    “九品。”


    “才九品?”那人繞著沈鯉走了幾圈,“嗯,是九品的樣子,走吧。”


    他笑問:“還有別的話要問嗎?”


    “沒了,沒了,快滾!”


    “好嘞。”


    接連三天沒查出絲毫線索。


    官府終是在重重壓力下,放榜於城內,遍邀巨陸城好手協助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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