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如化名寇小婉來到洛京城百花樓,藍花是知道這件事的。


    而她來洛京的目的之一,藍花同樣知道。


    代表星宿教和自己接觸,商討做不做一樁買賣。


    而星宿教提前泄露的消息,則是想換天一宗的《日魂月華劍經》。


    藍花對此嗤之以鼻,不提天一宗會不會對星宿教提出的條件感興趣,隻是《日魂月華劍經》天一宗就不可能賣出去,這可是宗門壓箱底神通,哪能賣給他人?


    何況此劍經關係重大,一旦賣給星宿教出了岔子,對於整個道門都影響頗深,深入骨髓的那種。


    不過,宋婉如怎麽跟昨日到此的小子來了?


    難不成他也是星宿教中人?


    藍花走到櫃台後。


    “姐姐,那小郎君昨日就說想結識天一宗門人,我懷疑……”


    “事到如今,沒什麽好懷疑的,他就是星宿教之人。”藍花想了想,確認道。


    藍瓣歎了口氣:“姐姐,我看那中年儒士也不是正經來頭。”


    “管他呢,稍後我引宋婉如到廡房說說話,當麵拒絕她,省得星宿教繼續非分之想。”


    “是。”


    另一邊。


    宋婉如看到兩姐妹低聲商量,問道:“大可猜一猜她們在說什麽。”


    沈鯉笑道:“無外乎是要拒絕我們。”


    “嗯?你這般確定?”


    “不知秦姐姐透露給天一宗條件了嗎?”


    “確實有說對《日魂月華劍經》感興趣。”宋婉如若有所思。


    “那便是了,劍經乃天一宗壓箱底的寶貝,豈能如貨物一般輕易賣出去?”


    宋婉如失笑:“有句話沒來得及與你說。”


    “何事?”


    “秦教主命我前來時帶上你,昨日你說了有關口含天憲一事,我才醒悟,不管天一宗作何感想,它賣得賣、不賣也得賣。”


    南吳一國成了佛門的圈起來的地盤,油潑不進、水滲不進,道門在北隋急的團團亂轉,如若有了機會,哪會吝嗇一本《日魂月華劍經》?


    當然,此事得當麵證明給道門看,否則,天一宗豈敢擅作主張?


    除非天一宗膽子大,願意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率先在南吳開宗立派。


    這種設立分宗的舉措,在道門中屢見不鮮,也是傳法的必經之路,試想,若在南吳和佛門分庭抗禮,連個宗門都沒有,那便是無根之萍、無土之木,佛門稍微用點絆子就倒了。


    沈鯉笑道:“自從南吳成了所謂佛國之後,對於道門來說,確實是一次極為難得的機會。”


    鮮魚燉的下人陸陸續續將沈鯉要的招牌菜,悉數端上桌。


    那中年儒士竟是不請自來。


    “小郎君文華出眾,不在乎多一個人吧?”中年儒士看著滿滿當當一桌子菜,含笑問道。


    沈鯉皺了皺眉頭,對這討人厭的中年儒士說道:“先生可是讀書人?”


    “正是。”


    “如今這世道,讀書人也沒飯吃了嗎?”


    中年儒士笑著答道:“非也非也,隻是我看小郎君和在下有緣。”


    “哪裏有緣?”


    “小郎君可知我從哪裏來?”


    “該不會是稷下學宮?”沈鯉隨口笑問。


    中年儒士稍顯詫異:“小郎君識人居然這般厲害?”


    “笑話,你真是稷下學宮的話,我請你吃半年的好酒好菜!”沈鯉失笑。


    宋婉如也隻當這中年儒士是騙吃騙喝的無賴書生。


    稷下學宮的聲譽盡管不複以往,卻仍是天下讀書人極為重視的求學之地。


    何況,稷下學宮在儒家門徒中的地位,又有不同。


    儒學出自稷下學宮,若想爭取一份儒家大氣運,當今之世唯有三種辦法。


    第一種則是入稷下學宮,舌辯群儒,以自身學問證得一份大氣運。


    還有一種就是讀書考科舉,進廟堂,為民做事,天地自會有一份功勞降在身上,儒家的大氣運同樣會加諸己身。


    最後一種難之有難,修儒家浩然之氣,自九品開始,一步步紮紮實實修煉到二品司命,到了司命之境,便是天地認可的賢人,會贈予一部分大氣運,若是從二品突破到一品天象,身上的氣運就愈發濃厚,可以行使某種弱化版的口含天憲。


    前朝之時,口含天憲、金口玉言的確是帝王專屬,然而儒家一品亞聖的口含天憲,仍然須得人重視。


    若是到了傳說中的陸地神仙境,真正成為了儒家的聖人,一言可決之生死,比之統一王朝的帝王,不弱分毫。


    不過,這種一言可決之生死的本事,也不是隨便就能動用的,境界太高的修行人不行,福緣深厚之人不行,帝王將相也不行。不像是帝王的口含天憲,真真正正的一句話便能影響千千萬萬人。


    中年儒士笑著遞給沈鯉一塊玉牌。


    玉牌背麵寫著稷下學宮,正麵則是祭酒二字。


    “你……”


    “我真來自稷下學宮。”中年儒士欣賞著沈鯉跟宋婉如臉上的震驚,“這下信了?”


    “不可能,你這老書生,分明是模仿了稷下學宮的玉牌。”宋婉如質疑道。


    稷下學宮的玉牌,跟佛門的蓮華寶牌,江湖上的好事者認為兩者皆極為難仿,稷下學宮的玉牌是以昆侖玉製成,那昆侖玉又是罕見之物,所以留存後世的稷下玉牌共十二枚,學宮內祭酒和副祭酒皆持有一枚,餘下的玉牌則是送予有大學問卻不願到學宮傳道授業的先生,隨著贈予玉牌的先生離世,學宮隨之收回玉牌。


    學宮內,大祭酒每代隻有一人,副祭酒人數則不固定,像這一代副祭酒,共有六人。


    佛門的蓮華寶牌則為高僧舍利子製成,本就是極罕見之物,存在於世的數枚,皆被小心謹慎供奉在佛堂之上,不會贈予任何一人。


    “嗬……”中年儒士搶過玉牌,指著背麵道,“小姑娘,可知昆侖玉?”


    “聽說過,昆侖玉號稱仙玉。”


    “不錯,你瞧瞧,這塊玉牌裏麵猶如雲霧繚繞,又似仙魚遊動,恰恰符合昆侖玉的描述,這不是稷下學宮的玉牌又是什麽?世間誰能仿造?”


    宋婉如嘀咕道:“誰知道昆侖玉有多少啊?”


    “沒了、沒了!昆侖玉隻有那一塊,還被製成了稷下學宮的玉牌。”


    “所以你真的是稷下學宮的祭酒?”


    “如假包換!”中年儒士自傲道。


    沈鯉並無多少恭敬之心,就算他還要去稷下學宮舌辯群儒爭一份儒家大氣運,也沒對這中年儒士展現多少好臉色,誰知道此人的目的是什麽。


    “不知先生找我何事?”少年郎問道。


    中年儒士頓時板臉問道:“我既然真是稷下學宮之人,小郎君剛才說的請我吃半年好酒好菜,做不做數?”


    “肯定是作數。”


    “先吃飯,吃完飯再談不遲。”


    “好。”沈鯉答應道。


    宋婉如頻頻給他使眼色,做他們這一行,本就是時時刻刻如履薄冰,現在一位稷下學宮的祭酒突然找上門,看樣子是故意等候在此,誰知道此人究竟打的什麽算盤?


    “好姐姐,你我先吃飯,吃飽肚子才能專心和先生討教學問。”沈鯉笑道。


    中年儒士道:“昨日我就觀察你的行為舉止,別的不說,你的城府極深,深得我意!入世行走江湖,無論何人,城府必須得深一些,正所謂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萬一因赤子之心攤上禍事,悔之晚矣。”


    “先生提醒的是。”


    “哎哎哎,吃飯、吃飯,不是提醒,而是稱讚。”倒像是沈鯉和宋婉如才是拉下臉皮蹭吃蹭喝之人,他是這桌大好飯食的主人。


    宋婉如白了他一眼,倒也不願多說什麽,中年儒士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乃是稷下學宮祭酒,而沈鯉又得前往稷下學宮一趟,萬萬不要自己多嘴,壞了事。


    話又說回來,沈鯉想去稷下學宮一事,寥寥幾人知曉,此人是何處得知的?


    甚至專程在此地等候沈鯉。


    世上之事,當真有這般奇妙的機緣巧合?


    她不相信。


    櫃台後的兩姐妹,亦是奇怪的望著胡吃海塞的中年儒士以及神色不安的宋婉如、麵無表情的少年郎。


    “姐姐,昨日我就感到那中年書生不好對付,來曆頗大。”藍瓣意有所指。


    藍花應付了前來詢問的客人後,低聲道:“你是覺得中年書生察覺了你我的身份?”


    “我們倒是不怕他,隻是擔心他認出了宋婉如和小郎君,是故意來攪局的。”


    “你真是多想了,我們本來就沒想著答應星宿教。”


    “姐姐。”藍瓣悄聲道,“你說,星宿教既然能提出這樁條件,會不會手裏有我們拒絕不了的籌碼啊?”


    藍花咦聲道:“拒絕不了的籌碼?天下之大,我天一宗也是道門當中數得著的宗門,拒絕不了的籌碼可是寥寥無幾。”


    “星宿教經略南北,弟子眾多,又有七大殺手、七大判官,和秦羨卿這位二品大劍仙,再加上神出鬼沒的教主,或許拿得出我們相當誘惑的籌碼。”


    “我說妹妹,你多慮了,《日魂月華劍經》關乎我道門氣運,世上之物,豈會有我們也覬覦的事物?”


    “姐姐可知星宿教裏那位天生金剛龍象身在開禧城外河畔,封正了八部天龍?”


    “嗯,略有耳聞。”


    “要是八部天龍的氣運被融入到了南吳國運之中,這人是不是就有了口含天憲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我道門幾十年之所以進不了南吳,一大原因,乃是佛門不止占據了半壁江山,佛門氣運同樣摻雜進了南吳國運,若是那人一開金口玉言,允許我道門南下傳教……”


    藍花頓時笑道:“真若如此,給他《日魂月華劍經》又如何?外人不知,我們可知道,修煉了劍經,也得經過天一宗點頭同意,才能截取道門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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