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這?——”


    聽到方才那叫聲,唐僧和李治的坐下馬“踏踏踏”在原地直打轉,不敢向前更不敢向後,唐僧驚得急忙抓緊了韁繩。


    李治卻心中明白,這是那位要登場了,心中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至於那兩匹胯下馬的表現,在李治看來再正常不過了。


    那位是誰?


    曾經掌管天庭數十萬匹天馬,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弼馬溫”,連天馬都歸他管,言出自帶法則,更何況區區兩匹凡馬?


    “族叔,方才不剛剛說到那位神猴嗎?您看,山腳下不就是嗎?”


    原來,他們方才跑的一路坦途,卻不是平地而是在半山腰。


    準確地說,低頭向下大約三十丈處,才是“兩界山”真正的山腳,而那神猴正壓在山腳處。


    “他……他怎麽叫我師父?”


    方才那喊聲何其之大,唐僧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哈哈,族叔何其執迷不悟也?您有疑問,大可上前去問那神猴,侄兒我又能從哪裏知道呢?”


    相處月餘,唐僧似乎已經習慣了李治的所問必有所答,而到了這個地方,李治反而謹慎了起來。


    一個劉伯欽都能將他完全看穿,隨意一個舉動就能讓他大境界突破,這裏是什麽地方?


    恐怕三界中,有不少的大能都會關注於此,自己豈能不低調行事?


    “也罷,那咱們就上前去問問吧。”


    唐僧也來了興致,或許是前幾天陸續遭遇了妖怪和猛獸,反而對意料中出現的神猴,沒有了太多的恐懼。


    二人循著山間小路往下走,不多時,就來到了壓著神猴的山腳。


    “師父、師父,你怎麽才來啊?觀音菩薩十多日前曾經來過,說你三五天必至,怎麽就耽擱了十來天啊?”


    一看到一身法師裝扮的唐僧,那神猴就知道,麵前這位大和尚一定就是觀音菩薩口中的唐三藏了。


    唐僧和李治來到距離神猴不到一丈處,兩匹馬死活都不願再向前,二人隻好下馬徒步而來。


    李治仔細打量著山腳下那個不斷晃動的猴頭,說實話,心裏有些許失落,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齊天大聖,即使在後世也被萬千人推崇的美猴王嗎?


    隻見他隻露出一頭、一臂和半個身子在外邊,尖嘴縮腮,金睛火眼。


    頭上堆滿了苔蘚,卻不知抹去,耳中滋生了薜蘿,亦不曾清除。


    鬢邊少發更多的是青草,頷下無須卻有一層綠莎。


    眉間有土,鼻凹藏泥,指頭粗短,手掌笨厚,塵垢餘多......


    怎一個狼狽了得?


    “阿彌陀佛,你就是那神猴?方才為何卻喚我做師父?”


    離得近了,唐僧看到神猴這幅模樣,竟也不敢靠得太近,若不是李治隨在一旁,都未必敢開口問話。


    “敢問法師,您可是受東土唐皇差遣,前往西天拜佛求經的和尚?”


    神猴難得控製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看著唐僧問道。


    “不錯,貧僧唐三藏,正是受唐皇所差,前往西天大雷音寺取經的,不知神猴如何得知?”


    “哈哈,那就沒錯了,您就是我的師父,我就是您的徒弟。”


    “我乃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隻因犯了誑上之罪,被佛祖困壓於此處,已經過去五百年了。”


    “前者有個觀音菩薩,領了佛祖旨意,去東土尋訪取經之人,十數日前,她來此處告知我,取經人已在來路。”


    “故此晝夜提心,晨昏吊膽,隻等師父前來救我脫身。我願保你西行取經,與你做個徒弟。”


    李治就在一旁聽著神猴的自述,雖然這些內容他大半早已知曉,但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渴望、辛酸和小心翼翼。


    “阿彌陀佛,既然你有善心,又是觀音菩薩所遣,我自收下你就是了。可是,我一路行來未帶斧鑿,如何能救你出來?”


    唐僧聞言,滿心歡喜道。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位神猴,有了他的加入,豈不更有把握到達西天?


    “師父勿憂,這山頂上有一道如來佛祖的金貼,你上去將它揭去,我就能出來了。”


    “族叔,方才我確實看到山頂有金光閃閃的物事,我扶您上去吧?”


    看著眼前略微陡峭的山頂,從此處爬上去,怎麽還不得需要一個時辰?


    就唐僧這凡人之軀,李治都想不明白他怎麽能上的去?


    “也好,神猴在此稍待,貧僧去去就回——”


    李治先行將兩匹馬趕遠一些,他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不想讓這兩匹坐騎在此喪命。


    唐僧那匹白馬有自己的宿命,他可不會相信,能有神明去保護自己那匹大黑馬。


    “兩界山”不知其高,李治不敢動用法力,純粹靠著肉身的力量,一手攙扶著唐僧,一手攀著可手的山石、藤蔓往上走。


    有幾處陡峭之處,李治甚至都是半攜著唐僧在爬行,臨到山頂了,竟出現了一片略微平整的開闊地。


    眼前正有一處突出的方石,上邊貼著一條金貼,果然金光萬道,瑞氣千條。


    唐僧似乎毫無感覺,李治看了一眼那金貼,仿佛全身都被禁錮住了,絲毫動彈不得。


    這份威壓,何其之強也!


    連識海中正在對練的黑白少年,都被迫停下了手中的長槍,趕忙屏息凝神、盤坐在地,盡全力調整自己的內息。


    “唵、嘛、呢、叭、咪、吽”六個金字。


    唐僧趕忙緊向前走兩步,雙膝跪拜。


    “弟子唐三藏,特奉唐皇旨意西天求經,果有徒弟之分,揭得金字、救出神猴、同證靈山。若無徒弟之分,此輩是個凶頑怪物,哄賺弟子,不成吉慶,便揭不得起。”


    唐僧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又恭恭敬敬地衝著金貼,拜了三拜。


    一陣香風飄過,方石上的金貼迎風即起,直向西方而去。


    “師父,你們快快下山,走的遠一些,俺老孫已經急不可耐地要出來了——”


    金貼剛剛離去,壓在山腳下的神猴就感覺到了,強忍著心頭的興奮,再次大聲喊叫道。


    金貼一去,李治也恢複如初,隻是渾身上下如同水洗一般,連骨頭節都有些酸疼。


    這……這是何等的力量啊?


    李治的心中充滿著震撼,更加堅定了他變強的決心,隻是他把這份情緒隱藏的很好。


    就方才唐僧拜帖那片刻,李治就能感受到,有數十道神識掃視過自己,嚇得他更是收斂了所有的法力,盡可能完美地去展示他的“天漏之體”。


    上山容易,下山難。


    等到唐僧和李治再次回到山腳下的時候,唐僧的僧袍都被劃破了好幾處,右手掌更是隱隱有鮮血滲出。


    “師父,你們快快再走遠些,俺老孫馬上就要出來了——”


    唐僧無奈,顧不得上下山的疲憊,在李治的攙扶下,向藏馬之處奔去。


    等他們走的足夠遠了,耳輪中就聽到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


    “轟——”


    就如同天塌了一般,頓時方圓數十裏之內,鳥獸奔逃、飛沙走石。


    李治顧不得暴露自己的實力,趕忙在他和唐僧身旁,暗暗生出一道防護的氣牆。


    “師父,哈哈哈,俺老孫終於又出來了——”


    一道響徹天地的呼喊,那神猴就已經到了唐僧二人的近前。


    此時才發現,神猴直立著的身高不及常人,也就跟如今十三四歲的李治相仿。


    許是歲月太久,身上的衣衫早就破舊不堪,還滿身的漬泥。


    “阿彌陀佛,方才你自稱‘老孫’可是姓孫?不知你是否還有名號?如果沒有為師當送你一個。”


    看著神猴“楚楚可憐”的樣子,唐僧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摘去頭上的雜草。


    “不勞師父盛意,我原有個法名,叫做孫悟空。”


    “悟空?倒也合乎我宗派的禪意,既然如此,為師就再給你起一個諢名,就叫做‘行者’如何?你這模樣活像一個頭陀。”


    “多謝師父美意,那俺老孫以後也叫孫行者了——”


    神猴似乎有些不習慣唐僧這樣的關懷,一眼又看到了身側的李治。


    “師父,這位小哥是誰?好奇特的相貌!”


    孫悟空雙眼閃爍,“火眼金睛”之下,自然也能看清李治的根本。


    “悟空,此乃為師的一個族侄,聽聞為師西天取經,就跟著一起出來走走,也算是增長一些見聞,九郎,還不過來見過……”


    唐僧稍一猶豫,不知道李治跟孫悟空之間,應該如何稱呼。


    “九郎見過大師兄,在劉伯欽大哥處,小弟就曾聽聞過大師兄的威名,沒想到竟然跟您做了師兄弟,小弟榮幸之至!”


    李治還沒等唐僧為難,就趕忙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與孫悟空見禮。


    “哦,你也認識劉伯欽大哥?那就更不是外人了,不過這‘大師兄’之稱是如何論起?”


    孫悟空聽李治說起認識劉伯欽,頓時就把他也當做了自己人,隻是不理解為何一開口就稱他為“大師兄”。


    “這個……您是族叔收的第一個徒弟,更年長於小弟,叫您一聲師兄那是理所應當的,至於大師兄嘛,以示尊重而已。”


    李治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自己也太不小心了,習慣性就脫口而出了。


    如今在場這二位,無論是唐僧還是孫悟空,可都不知道後邊還會不會再收徒弟的。


    “大師兄,您看您是不是略施法術,清理一下這滿身的風塵?你我身材相仿,如果不介意的話,稍後可以換上小弟的衣服。”


    三個大男人站在這裏,孫悟空更是近乎赤裸,看得李治都有些眼暈。


    “嘿嘿,讓師父和小師弟見笑了。”


    孫悟空也不再追究李治言語之中的漏洞,急忙丟給自己一個“潔身咒”。


    片刻功夫,孫悟空渾身上下變得清清爽爽,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


    在陽光的照耀下,渾身的猴毛金光閃閃,倒是頗有幾分“美猴王”的味道。


    “大師兄好本事,這麽好用的小法術,大師兄可否傳給小弟?”


    李治趕忙從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套武士服,甚至還帶了一雙靴子。


    說是李治自己的衣服,卻是新近購買的幾套,他一次還沒有上過身。


    “多謝小師弟,你如果想學那還不簡單?像什麽‘避水訣’、‘避火咒’、‘隱身術’等小法門,俺老孫這裏有的是。以你目前的功力,修煉起來也花費不了多少功夫。”


    孫悟空接過李治的衣服穿戴整齊,他活了這麽多年,更是經曆過各種大場麵,見識過各種牛鬼蛇神,眼睫毛恨不得都是空的。


    誰是虛情誰是假意,那是一眼就能看得七七八八,在他看來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師弟,似乎對他格外的親近?


    這種感覺靠裝是裝不出來的,不僅僅是親近,更多的卻是崇拜,真心的想跟他交朋友那種。


    事實上,對孫悟空李治完全就用不著去裝,那可是自己兒時的絕對偶像啊!


    “阿彌陀佛,九郎這套衣服倒是合身,可惜卻非佛家法衣……”


    “嘿嘿,師父這有何難?”


    孫悟空輕輕一個轉身,再看時之前那套武士服已經不見了,身上的正是跟唐僧所穿一個款式,隻是顏色偏向金黃。


    “大師兄,您這已經算是出家了,不知道劉伯欽大哥拜托我帶過來的美酒,該不該再送給你?”


    這時,李治又從馬匹上取下兩物,一個是那條碩大的熟牛腿,一個赫然正是劉伯欽讓帶過來的酒囊。


    “嘿嘿,大哥倒是好手筆,連這等寶貝都能出手,隻是不知道是給俺老孫的,還是送給小師弟的?”


    孫悟空上前去一把奪過酒囊,“噸噸噸”一陣狂飲。


    “好酒,好酒啊,自上次大哥來過之後,俺老孫有多久沒這樣痛快地喝過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看著眼前二人,一個舉著酒囊狂飲,一個更是抓著牛腿狼吞,唐僧隻好無奈地轉過身去。


    今日是孫悟空的脫難之日,更是在此被壓了五百年,雖然唐僧不是很清楚真正的原由,卻也能體會到他的幾分壓抑和淒涼。


    因此,見到孫悟空狂飲的模樣,唐僧並沒有拿出師父的架子,去嗬斥或者阻止。


    恐怕唐僧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居然會站在孫悟空的角度去想問題,或者說,他居然無形中多了一份“柔情”?


    “大師兄,你方才說什麽‘寶貝’,在哪裏?”


    除了一條熟牛腿,就是一大酒囊美酒,看著孫悟空如此豪飲,李治不會覺得這酒就是寶貝,哪有寶貝是這麽狂造的?


    “小師弟,我發現你也修煉了眼部神通,可惜境界太低了,還看不出寶物的幻化,你來看——”


    說著,隻見孫悟空將手中的酒囊向前一托,頓時偌大的酒囊竟變成了一枚白玉扳指?


    “這是?……”


    李治有些不解。


    “此物叫做‘儲物戒指’,大哥也不算小氣,出手就是一個中級的‘儲物戒指’,這麽秀氣的外表看來不是送給我的。”


    “酒俺老孫喝完了,戒指小師弟你就收下吧——”


    孫悟空一甩手,那枚白玉扳指不偏不倚地,戴在了李治的左手拇指之上。


    “這‘儲物戒指’中的禁製已經化去,小師弟逼出自己一滴精血進去,它就成為你的了。即便被人搶了去,除非你死了或者對方境界遠高於你,否則輕易打開不得。”


    有孫悟空這樣一位大佬在,李治這個修仙小白,倒真是能少走不少彎路。


    ……


    西去的隊伍,由一行二人變成了一行三人。


    李治看到孫悟空徒步而行,自己索性也從黑馬上跳了下來,跟孫悟空走在了一起,隻讓黑馬馱著那些行李。


    要說李治帶的行李遠比唐僧講究的多,為了避免露宿荒野,他可是實實在在帶了一頂行軍用的小帳篷。


    如果願意擠一下,勉強也能夠睡下兩個人。


    現在好了,有了手上這枚“儲物戒指”,李治已經在幻想著,到了下一處城池,可以肆意采購一些糧食和瓜果蔬菜。


    滴血認主之後,李治就可以將自己的神識外放到“儲物戒指”裏,好大一片空間,足有三間房大小。


    唯一的缺憾,就是無法在這裏存放活物,當李治將這一點說出來的時候,立馬遭到了孫悟空的白眼。


    “小師弟啊,你還想存放活物?那不就成了一方小世界,或者隨身攜帶的福地洞天了嗎?你還真敢想啊!”


    李治聽完,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兒小過分,不過,要真有那樣的物件該多好啊。


    唐僧西行是需要苦修的,他可不是,他隻是跟著一起來旅遊的。


    唐僧依然端坐在白馬之上,望著馬前走著的二人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族叔,您不會還在生氣吧?要我說大師兄根本就不用守那些清規戒律,什麽不能喝酒、不能吃肉的。”


    “有句話您沒有聽說過嗎?‘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修佛修的是心,而不是簡單的形式,完全可以‘以肉代菜、以酒代茶’的……”


    孫悟空有很多的名號,其中兩個最為著名,一個是之前的“齊天大聖”,一個是後來的“鬥戰勝佛”。


    在李治看來,他更喜歡那個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甚至有些無法無天的“齊天大聖”。


    至於“鬥戰勝佛”嘛,那還是真正的美猴王嗎?


    “阿彌陀佛,九郎,你哪來的這些歪理?又豈能如此曲解修佛?”


    聽到李治的“歪理學說”,孫悟空一陣驚奇的讚歎,甚至還興奮的原地翻了兩個跟頭。


    唐僧卻哭笑不得。


    他深知自己這個“族侄”並非不學無術之輩,相反“文道”早已超脫了大儒境界,每每說出驚人的話來必有深意。


    難道,他這次的“歪理”也不是隨口而說的嗎?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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