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當家以為他的話,會讓麵前這個麵容秀麗,又端莊溫婉的女人啞口無言。


    豈料明似錦也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兩聲,聲音中帶著冷厲的質問道:“但凡有一點法子,誰願意落草為寇?且還是在天子腳下,是趕著給人家送功勳?”


    一句話,竟然讓這裏的幾十號人全部噤聲,隻留下劈啪作響的火焰聲在眾人耳邊回響。


    明似錦的臉在火光照耀下,渡上一層淡淡紅光,看上去絕美。


    “你們現在皆是獨善其身,縱然是無法無天逍遙快活,也隻是樂的一日是一日。又可曾想過,你們的子孫後代,要如何安生?”


    一字一句,冷冷淡淡卻又如同萬鈞之勢,錘在每個人心尖上。


    若非迫不得已,誰願落草為寇。


    半晌,三當家倏地一笑,搖著血羽扇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朝廷派來招安的。”


    明似錦嘴角微揚,她的確有招安的心思,卻不為朝廷,而是為了自己和銘哥兒。靠別人始終不如靠自己,她想要有一些,隻屬於自己的力量。


    還未開口說明來意,剛才將銀環送下山的人突然疾奔而來氣喘籲籲道:“當家的,安國侯兵馬已到了葫蘆山兩百裏開外,卻不知為何停下了。”


    “呀,停下了?”三當家搖著血羽扇子眯了眯眼,瞧向明似錦,“那便是我們的籌碼不夠啊,這可如何是好?”


    明似錦心下一驚,這些人竟然是衝著徐婧羨去的。


    “你們想要對付安國侯,抓我來怕是錯了。”


    明似錦還想說什麽,三當家卻讓人將她和青雲帶了下去,安置在一間木屋內,給了水和吃食。


    “小姐,飯菜涼、涼的。”青雲心疼道。


    “沒事,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辦法。”


    明似錦並沒有顧忌吃食的生冷,讓青雲也安心吃一些。


    邊吃邊理著這一係列的事情,葫蘆山距離帝都千裏之遙,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如果這裏真的有匪寇,為何早些時日不聽有人來剿?


    就算是為了對付徐婧羨,也沒必要大費周折將她抓來,她們已然和離,並無瓜葛。


    想著想著,她杏眸中微微一亮,猜中了個七七八八,好個一石二鳥之計……


    山下二百裏外。


    徐婧羨嘴角微揚看似帶笑,卻麵色陰沉的盯著回來報信的探子,冷聲問道:“當真?”


    昨日出城之際,馬車裏坐著的不是明如玉麽?怎麽就成了明似錦。


    要早知是她,他就該慢一步,將她護送至瓷窯才是。


    見他沉思,身側的侍衛徐四非常疑惑。


    乍一聽前麵有陷阱等埋伏的時候,都沒見侯爺皺一下眉頭,就準備長驅直入。可為何一聽到明家大小姐在山上,侯爺整個人變得比這周遭的月色還清冷。


    他張了張嘴,卻沒敢說什麽。


    他跟了侯爺十多年,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之時,還是少說話為妙。


    疾馳的飛雲低低的壓著搖撼的樹梢,在湧流翻滾。


    徐婧羨忽而長舒一口氣,翻身下馬,解下身上盔甲,化作一文弱書生模樣。


    “侯爺,這可使不得。”


    徐四一看他這模樣,就曉得他打算孤身前往,“明姑娘既已經與你和離,您有何須……”


    “正因如此,才更得去。”


    徐婧羨伸手將兵符一並交給徐四,“明晚太陽落山之前我若不曾歸來,你便帶人上山。”


    他已經負過一次她,便斷然不能再負第二次。


    自小到大,無人替他排憂解難,亦無人真心為他所想,唯有那個被自己利用的徹底,卻還自毀名節,為他留下血脈的明似錦。


    世人皆在背後戳著他的脊梁骨,罵他陰險狡詐為了榮華不擇手段,靠近他之人,無不貪圖他此刻安國侯的榮光。


    唯有她,送回銘哥兒,卻不入侯府。


    卸下盔甲,去下兵符,他隻是一個,想要找回自己孩兒娘親的徐婧羨,並非皇帝身前紅人安國侯。


    徐四自知攔不住,便在徐婧羨走後,暗中傳信給徐三,讓他留意侯爺安危。


    次日。


    明似錦半夢半醒中,一直吟醒著銘哥兒,不敢睡太踏實。她已然知道,今兒是她離開明家的第三日,真不知銘哥兒會哭鬧成個什麽樣子。


    一想到這裏,她心口疼的抽抽,隻能看向木屋的縫隙之外。


    黑夜剛剛還強大無邊,眨眼卻瞬息萬變,極暗之後,天邊浮現出一道白中泛青的絲帶。


    寨子裏的人也紛紛醒來,有人匆匆而去,不一會卻見三當家匆匆而出。


    沒多久,一個朗姿獨豔,卻又身型單薄的人影隨之上了山。


    這是,被擒住了?


    明似錦抿著唇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他本該安於朝堂之上做個決勝於千裏之外的軍師,帶兵剿匪純屬狗拿耗子,沒見怎滴,就被人擒了王。


    “咦,侯、侯爺!”青雲眼尖,也瞧到了徐婧羨,立馬叫喊道,“小姐在這。”


    明似錦伸手捂住青雲嘴巴時已經晚了,這丫頭後一句竟是連結巴都不曾有。


    或許人家是深入敵營打探情況,青雲這一叫豈不是讓徐婧羨暴露在這營寨之中?


    果然,青雲話音將落,徐婧羨那邊就被人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卻透著重重人影聞聲望來,似是能隔著木屋瞧到明似錦似得。


    三當家打量了麵不改色的徐婧羨一眼,心中暗道邪門。


    奇了怪了,這不論是嬌滴滴的大小姐,還是柔弱弱的俏侯爺,一個兩個都當這群人是擺設似得,上山寨就跟回家一樣。


    “去,將那女人帶出來。”三當家搖著血扇道,“順便看好二當家,讓他多睡會。”


    “得嘞。”


    立馬有兩個人一左一右跑開,一個奔向二當家寢屋門口站崗,一個奔向關押著明似錦的木屋。


    當看到裙擺汙穢,脖間有印痕的明似錦出現時,徐婧羨眸底風雲湧動,忽而伸手,朝著明似錦那邊道:“錦兒,過來。”


    就跟旁邊這些人與兩側那些樹木無異一般。


    明似錦睫毛兒微顫,卻在離他三丈遠處,被迫停了下來。


    她,不願!


    可想要回去見到銘哥兒,就得讓徐婧羨成為她的依仗。


    剛抬腳,身側的人將刀支在了明似錦的脖子上,她竟然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再次停步。


    她定是受了許多苦,才會這般小心翼翼。


    徐婧羨如此想著,伸出來的手緩緩收回,回眸看向三當家,寒聲道:“我身上藏了毒,要麽一起死,要麽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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