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怎麽會想到這些?”


    那種突如其來的厭惡與衝動,倒使得肖囂自己都嚇了一跳。


    “難道這就是暴力因子的副作用?”


    仔細回想著自己剛剛爆發的情緒波動,他心裏隱隱的猜測著。


    還好他隻是微一反應,便壓下了心裏這突如其來的暴戾,隻是默默的向工長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工長該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也沒有道理再拒絕他:“明天上午八點過來上班。”


    人生第一份工作,就這麽找到了。


    肖囂第二天,便準時來到了碼頭,領了自己的工裝,搭在肩膀上擦汗的毛巾,一雙防止磨手的手套,甚至,還自己花錢買了一個喝水的大茶杯。


    不得不說,他發現自己找到了一份很適合自己的工作。


    在這裏,每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除了每當有大型貨輪進港的時候之後幫著裝卸一些不方便機械化作業的特殊貨物之後,他們還有檢查貨櫃,裝車卸車,以及一些貨物的城內運送業務等等,港頭上的十幾個巨大貨倉,就是他們這幾十個工人每天揮灑汗水,讓身體進行超負荷運轉的全部世界了。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份高強度的工作多少已經達到了壓榨的程度,但如今的肖囂,卻有種身體潛能被激發的快感。


    暴力因子帶來的力量有些邪異。


    平時不太容易控製,甚至發現不了,但偶爾內心裏突如其來的閃出暴戾衝動,這力量便也會忽然爆發出來。


    就好像平時一個巨大的箱子,人是抬不起來的,但一想到樓下那個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的家夥正路過,“嗖”的一下就抱起來跑了。


    甚至還能高舉過頂,從窗戶裏麵精準的砸出去。


    ……嗯,不太貼切,大體這麽個理兒。


    而肖囂是個認真的人。


    他沒有任憑這麽股子不受控製的力量存在於自己的身體裏,而是借著每天在碼頭上的繁重勞動,細細的感受,並試著掌控身體裏的這股力量,為此甚至不惜去承擔一些看起來有些誇張的工作,巨大的貨箱、沉重的纜線,他用瘦削的肩膀背負起那些沉重的貨物,如同在與一隻隻巨大的怪物戰鬥。


    “這家夥是個瘋子嗎?”


    肖囂這種幹活的衝動,甚至嚇到了周圍的工友。


    大家一開始,還隻當他是個不懂得疼惜自己力氣,隻知道傻幹活的老實孩子,但時間久了,卻發現,這家夥更像是在自殺。


    他像是在跟自己過不去一樣,拚了命的與那些巨大的貨箱較勁,逐漸在心裏生出了隱約的恐懼。


    肖囂沒有在意別人的眼神,他很享受這種努力掌控自己的感覺。


    大概,這也與自己那四年的經曆有關,在那四年時間裏,他連在恐慌狀態下,強行控製自己的注意力都學會了。


    與之相比,控製自己身體裏的力量,倒成了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當然,同樣也有些新的問題需要他適應。


    便如那種時不時在心裏冒出來的,突如其來的暴戾與衝動。


    尤其是這碼頭上的一個黃毛工人,似乎是見肖囂老實,又或是看他做事太勤奮,又或是他一開始就打賭肖囂做不久,結果肖囂卻撐下來了。


    總是時不時言語撩撥幾句,有時還故意指使肖囂去做點什麽。


    倒是沒有什麽太過分的行為,但還是偶爾忽地撩起肖囂心裏的強烈惡感。


    想抓住他的頭發將他塞進貨倉縫隙裏,想把他吊在吊鉤上狠狠的抽,有時候,甚至想趁輪船入港時,把他塞在兩塊甲板之間。


    不過,這些美好的畫麵,隻是存在於想象裏。


    肖囂心裏也明白,這種副作用,同樣也是需要自己適應,並努力控製的。


    而那種暴力因子帶來的副作用,也多數時候都隻是一種衝動。


    隻是他一緊張,思維就會變快,瞬間閃過無數想法,身體嚴重跟不上思維的速度,倒是不會真的做些什麽。


    類似的暴戾,往往都是突如其來的,理智還沒做好準備,身體就已經做出了某些激進的行為。


    但隻要忍住,那股子衝動也就漸漸的消失,而肖囂,每一次都會有足夠的時間,來讓自己消化掉這突如其來的負麵情緒。


    所以……


    ……這暴力因子製劑,似乎真的沒啥副作用?


    ……控製一下情緒就好!


    他情緒就控製的不錯,因此大多時候,隻是對這個人視而不見。


    偶爾衝他笑笑,腦海裏浮現出了把這個人扒了皮的場景,便忍不住感覺到了些許的愉快。


    倒是黃毛沒有察覺,覺得肖囂沉默又老實。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偶爾察覺他看著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時,會覺得有點不寒而栗。


    大概是碼頭風太大了吧?


    ……


    ……


    在碼頭上這份工作,肖囂感覺非常滿意。


    隻是有時候看著這些碼頭上的工友,看著他們一起在休息時吹牛,打牌,晚上約著去喝酒,卻也經常有種無法融合進去的感覺。


    一起工作了這麽多天,近距離觀察,看不出他們像是怪物的樣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但肖囂還是會感覺,和他們之間,仿佛有著巨大的隔膜,無法融入他的話題,也無法享受屬於他們的愜意氣氛,每每隻是在旁邊,默默的坐著。


    而碼頭上的工人,同樣也沒有試著將肖囂拉進他們的群體之中。


    在他們眼裏,肖囂也有著一種跟自己這些人不同的氣質。


    對於現在這座城市裏的年輕人來說,他們更喜歡無所事事的溜噠在街上,或是通過奇裝異服吸引路人,或是進入酒吧夜店等地方服務並領取小費。


    他們爭勇鬥狠,誰比誰更敢捅刀子為樂,卻罕有這種甘願在碼頭陪著一幫中年人吃苦頭的。


    一開始還隻當肖囂是某個離家出走在賭氣的小孩子,想當然的認為生活很容易,幹不了幾天就會甩手走人。


    卻沒想到,幾天下來,肖囂瘋狂幹活的勁頭,反而工友們都有些害怕了。


    就連天天罵工人懶的工頭,也開始有點擔憂了,專愛罵人的他,隻罵過肖囂一次:


    “悠著點,這是搬大箱子的活,你當是抱娘們呢?”


    “……”


    “這群滿腦子捺子的糙老爺們,怎麽就體會不到工作的愉快呢?”


    肖囂沒有因為工頭的訓訴而生氣,一是知道他也是好心,再也是因為自己又不打算聽。


    我認真工作,難道你還能開除我不成?


    就是這麽不把領導放在眼裏!


    反正現在自己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每天的繁重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當當,不僅能健身,還能領到那五張花花綠綠的鈔票。


    他才幾天時間,就攢下了兩三千塊錢,而被基因藥劑提升了素質的身體,也正在一點點的適應。


    而平時的沉悶與壓抑,與他之前在臥室裏呆了四年的生活相比,簡直就是有趣到了極點。


    工作嫌隙聽別人說說話,聽工長講講黃段子,和其他人工人一樣期待一下工作餐裏的肉塊大不大,已經讓他感覺很滿意了。


    偶爾,他甚至產生恍惚,覺得這就是現實的世界。


    虛假世界的工人也會講黃段子?


    倒是在這麽幾天之後,媽媽開始心疼他了。


    她看著肖囂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回來身上還一身的汗,以及肩膀上的些許擦傷,忍不住一邊幫著他擦著藥酒一邊勸著:


    “之前我是罵過你,讓你出去找工作,但也沒說讓你去抗大箱子啊。”


    “你說你多久沒出門了,能幹得了這種出力氣的重活?”


    “……”


    肖囂直到如今,還是對“媽媽”的關懷有些難以接受,也隻能應付似的道:“沒事,我不累。”


    媽媽看著他敷衍幾句,就要回臥室的樣子,眼眶都有些紅了:“你回來的越來越晚了,給你做了餃子你都不吃。”


    “當媽的不指望你賺多少錢,大富大貴,你安穩點就好,我以前罵你,也隻是想著你能多出出門,隨便找點事就可以呀。”


    “缺零花錢就跟媽說,我多給你一點……”


    “……”


    肖囂看著那些熟悉的臉,心裏產生了極度複雜的感覺,她的樣子不像是假的啊。


    又或許,本來就是真的,隻是自己見過更真實的東西而已。


    心裏的隔閡無法消除,但他還是輕輕的歎了口氣,放軟了一點語氣,道:“不是為了賺錢,就是多幹點活鍛煉一下身體。”


    “不過這份工作賺的錢倒確實不少,一天工作好幾百呢……”


    “我多賺點,你以後也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


    媽媽看著他遞過來的一小疊鈔票,眼眶還紅著,卻笑了,把肖囂的手推了回來,道:“你自己賺的錢就自己攢著,媽還能再幹幾年呢!”


    “我們可得多攢點錢,上次來家裏的那個小姑娘,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將來你可別受了人家欺負……”


    “……”


    這一晚,肖囂明知道是虛假的,但還是忍不住產生了抑止不住的感動。


    看樣子,自己對突如其來的情緒衝動控製,還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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