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門已經關上了,正在緩緩駛出站台,相對狹窄的空間內,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


    歸蝶持九字兼定,吐氣開聲:“你,逃不了!”


    西野純子臉色變化,第一時間竟偽裝的楚楚可憐。


    “誰來幫幫我!”


    “救命啊,這個女人是瘋子!”


    “她手裏那是刀,她要殺我!”


    車廂內的十幾名乘客麵麵相覷,臉色難看,想要上前勸說兩句,但又忌憚染血的刀。


    歸蝶平靜的敘述道:“請各位讓開,她是邪神信徒,不論說了什麽都不可信。”


    聽到邪神信徒四個字,再如何正義感爆棚的人都一時間抬起手提下頭連連擺手,立刻後退。


    ‘幫不了,幫不了……’


    西野純子見無人幫她,失魂落魄的爬起身,仿佛黔驢技窮,旋即發出冷笑,神情陡然猙獰。


    就像是變臉似的,神態頃刻間從人畜無害變得歇斯底裏,仿佛抱著高壓鍋的陶映紅。


    “想殺我?可以!你來試試!”


    她轉過身,身前多了一人。


    歸蝶蹙起眉頭:“真卑劣。”


    西野純子挾持了一名人質,是獨自乘坐電車的小學男生,她右手握著匕首,鋒利的金屬已經劃破男孩的臉頰。


    小學生嘴裏咬著糖果,沒有發出聲音,隻是輕聲疑惑的嗯↗了聲,仿佛還沒理解到是什麽情況。


    電車內的氣氛變得死寂而凝重,乘客們湧向兩邊,隔著遠遠的距離看過來。


    “別動!”西野純子威脅道:“你敢靠近試試,我真的會割開她的喉嚨!”


    “你以為這樣你就能走得掉?”


    “嗬……”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歸蝶看了眼電車上的時刻表:“距離銀座還有一站,到了固定地點,電車會被引爆,你隻要在拖延這些時間就夠了。”


    西野純子眼瞳劇烈收縮:“你,你……”


    她的計劃隻有她一個人在實施,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人知曉。


    她表情陰沉:“你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樣?”


    她手裏握著人質,這是陽謀……電車她炸定了,耶穌來了都沒用,她說的!


    歸蝶沉默以對,隻是刀尖斜指地麵,改為雙手持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電車即將抵達銀座站台。


    ——銀座站到了,請從電車右方按照順序下車,先下後……


    通報聲被驚恐的人聲掩蓋住。


    將兩人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去的乘客們慌不擇路的衝下了電車,不可避免的撞在了車門上。


    這些人的連續擁堵和劇烈動作,連電車產生了傾斜坡度不小的搖晃。


    西野純子的肩膀受傷,傾斜的時候,撞到了立柱上,右手不受控製的一顫。


    也正是這一瞬。


    等待許久的歸蝶倏然揮刀,蓄勢而發的這一刀迅捷而幹練。


    九字兼定發出清澈的刀吟,日光透過車窗灑落在車廂內,映照在刀刃上,瞬間刀光如同附著了金光。


    足以斬破邪祟。


    西野純子舉起匕首,金鐵碰撞,她錯愕的發現自己根本支撐不住,不僅膝蓋砸向地麵,肩膀更是狠狠挨了一刀,利刃劈入了她的肩胛骨裏,鮮血飛濺的同時,夾雜著一股焦糊味。


    疼!好疼!


    她感覺自己仿佛是靈魂都在被灼痛,她分明已經飲下了邪神子嗣的胎血,已經沒有了痛覺,這意味著他的身體朝著不死的方向轉化,可……為什麽這把刀能傷到她!


    灼痛感令她臉色慘白,肺腑深處有什麽在翻湧,仿佛有什麽正在惶恐不安的想要從她的身軀裏逃離出去。


    忍住作嘔感,她放棄動彈不得的右手,拎起跟前的小男孩砸向再度舉刀的白衣新娘。


    歸蝶不得不抬手接住小學生,趁著這個空隙,西野純子撞開人群,逃出了電車。


    “你沒事嗎?”歸蝶放下男孩,抬手抹去他臉上的血。


    “無礙。”小男孩從地麵撅著屁股爬起,雙手叉腰,不僅不怕甚至還裝了一波:“這點程度,傷不了本尊!”


    “本尊?”歸蝶歪著腦袋。


    “是也,吾乃……”小學生用大拇指指著自己,自我介紹。


    歸蝶低頭看向小學生書包裏掉下的東西,裏麵有一本書《魔尊重生,瀛洲翻譯版》


    “小孩子別看這種書哦。”歸蝶一敲小學生的腦袋。


    “吾才不是!”小小年紀的中二病漲紅了臉。


    女孩確認人質安全後追出電車,車外的人群熙熙攘攘,她踮起腳也沒看見西野純子,不過地麵上留下的血跡是很好的指引,她順著血跡追了過去。


    ……


    西野純子在逃跑,但她太虛弱了,這樣下去注定逃不了。


    走出電車站,周圍人群見到她第一反應都是避讓,沒人會接觸一個全身都是血的人。


    她也不想去被鐵道警察請去喝茶,正焦急萬分時,突然眼睛一亮,注意到了一個人。


    有名青年沒有避讓開她,反而饒有興致的打量。


    “請幫幫我!”她快步走過去:“有人要殺我,求求你……”


    “呃……”青年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她主動搭話。


    “求求你!”她眼角流淚,發出哭腔。


    “好吧。”青年心軟的答應了:“你傷得不輕,先跟我來吧。”


    “謝謝!”西野純子低下頭,跟上對方,感動的神色之下,是冷漠和殘忍。


    真好騙。


    她心想。


    ……


    走過了十幾分鍾路程,四周的建築物越來越稀疏,從現代化變成了古樸的木製建築群。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裏是哪裏?”西野純子奇怪的問:“不是要去醫院嗎?”


    “我有說過要去診所嗎?”青年停下腳步。


    西野純子終於意識到不對:“你是誰,這裏是哪裏?”


    “我是白維。”青年自我介紹:“這不是第一次見麵了,西野純子。”


    西野一陣暈眩,為什麽對方會知道她的名字,為什麽他給人的感覺和之前的女子如出一轍?


    不,是更加危險!


    白維沒理會她的神色變化,自顧自的繼續說:“既然你還是西野純子,那麽她現在應該是回到應有的位置了,嗯,這真是個好消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說過了,我叫白維,普普通通明國人,也就是換過很多職業。”白維指尖比劃出一段距離:“生活閱曆稍稍豐富了那麽一點點。”


    西野純子臉色難看:“我不管你是誰,放我離開。”


    “那可不行。”白維低聲說:“我得處理掉所有後患。”


    “什……”


    “認得這個?”白維丟出一截沒燒掉的衣袖。


    “牧師袍,你難道把……不可能!絕不可能!那個怪物,你怎麽可能把他給……”她否認道。


    “聖教會的據點已經被端了,對此,你愛信不信。”白維麵無表情:“現在,輪到你了。”


    西野純子見他往前半步,應激的撞在了牆壁上,她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我,我真的隻是被迫……”


    “被迫?”


    “是的,被迫,我也不想的,都是他們脅迫我幹的。”


    白維沉默不語。


    西野純子以為有效,急忙說:“我加入教團後,每日都惶恐不安,我想脫離的,真的……但是,我沒有選擇,我隻能這麽做,被迫無奈的。”


    白維奇怪的問:“所以,喝下邪神子嗣的胎血,也是被迫?”


    西野純子喉嚨一噎。


    白維繼續問:“通過儀式讓心髒停跳,也是被迫?”


    她低下頭眼神躲閃。


    白維又問:“盜取資金,從四海集團購入炸彈,爆破電車,也是被迫?”


    西野純子抬起臉,她選擇繼續表演,表情苦澀:“我,我……真的隻是……”


    白維左手托著右手手肘,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托起下巴。


    “其實,我一直有個猜想,你並不是教團的成員,你加入教團,是另有其他目的。”


    “這隻是個猜想,起初並不完整,但現在親眼看見了你,我確認了這個猜想,並非是空穴來風。”


    “我對你個人的家庭背景不太了解,但想必你家庭條件並不差,請得起黑河這個教授做家庭教師,金錢和社會地位都缺一不可。”


    “身在一個富裕且擁有權利地位的家庭,你還主動參與了邪神教團,教人不可思議,要麽是黑河的洗腦策略足夠成功,要麽是你存著什麽目的。”


    “你不用著急反駁,聽我說完。”


    “邪神信徒雖然活的天憎人惡,但好處其實也是有的,很直白的一點就在於,其實它能一定程度改善生活,也能一定程度獲得集體感,然而這些對你而言都並不需要……那麽我認為,你大概和那位牧師是同一種人,你們渴求的往往是神秘。”


    白維平靜的闡述著,目光逡巡。


    西野純子表情無變化,卻不自覺的用力按住了傷口。


    白維繼續說:“神秘意味著超凡,在這投胎決定百分之九十九成就的世界中,邪神的賜福是極少數可以通過後天獲得的神秘,它可以讓人脫胎換骨,一步登天。”


    “要說到它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需要支付對等的代價,而且需要儀式、契約,極為繁瑣,邪神對自己的信徒保有不錯的信譽,這些域外的存在樂意做這類生意,可倘若不是它的信徒,便很難得到承認,反而容易被戲弄。”


    “因此,成為教團的成員,就是計劃的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想辦法知曉如何得到神秘……這也是你為什麽會選擇激進派的緣由,因為他們缺人手,你可以很快的接觸到教團的核心。”


    “往後過了不知多久,想必你從黑河那裏得知了很多,並且最終確定了一套方案。”


    “按照邪神的邏輯,你需要達成兩個條件。”


    西野純子打斷:“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你隻是在胡亂猜測。”


    白維沒有理會,依次豎起食指和中指。


    “條件一:材料和儀式。”


    “條件二:獻祭。”


    “很巧合不是嗎?這兩個條件,你都滿足了。”


    “邪神子嗣的胎血,晉升蛻變的儀式,以及最為重要的……”


    “被獻祭一千人的靈魂。”


    白維嗓音沙啞而低沉。


    他想到回檔前的那次爆炸案,被牽扯波及的甚至不止一千人。


    “這也是你為什麽選擇四號線,為什麽選擇六點二十分從銀座駛出的電車,因為這個時間段的人流最多,能夠滿足你獻祭的人數需要。”


    西野純子沉默,沉默良久。


    她倏然一笑:“這怎麽可能呢?如果要引爆炸彈,我當時也會在電車上啊……那我豈不是一定會死?”


    白維毫不客氣的說:“你當然會死……你想說這是本末倒置?”


    西野純子問:“當然,倘若我我死了,還有什麽意義?”


    白維輕笑著鼓掌:“當然有很重要的意義……隻有死了,你才能重生;隻有死了,你才能脫離教團的掌控;隻有死了,才不會被追責,你可以換個身份,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他淡淡道:“你從死去的軀殼中蛻變……當你的軀殼死去,你的意識會在你的腹中蘇醒,那是你構築的新的生命形態,就像是一枚蠶蛹,你躲在你的內部。”


    西野純子的臉色終於徹底變了。


    特別是在白維說出了‘蛹’字時,她的表情從惶恐變成了沉寂和猙獰。


    白維心說猜對了。


    雖然目前還不清楚為什麽歸蝶的靈魂會進入西野的軀殼,但一體雙魂的秘密終於揭開。


    西野的軀殼可以容納兩個靈魂的直接緣由,是因為西野純子的軀殼注定消亡,它隻是臨時存在的母胎,就像是蠶蛹,歸蝶成了外層的繭,而西野純子是藏在內部吸收養分的成蟲。


    而這點,早在最初最初的開始,他就親眼看到過這個提示……


    黑色的感歎號上寫著‘蛹’字。


    那正是邪神祭祀完成的證明!


    她死了,但還活著,軀殼蛻變成了蛹,超凡的生命等待著孕育和重生!


    這意味著,在第一次回檔之前,她的計劃執行的非常順利。


    想到這裏,連白維都不由得感歎。


    “對自己都夠狠的人值得被重視……”


    “倘若不是將霜月卷了進來,你就真的成功了。”


    衣袖中滑落虎首銜環漢刀,青年往前一步,刀光仿佛接續著陽光,投下審判。


    “現在,再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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