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佐藤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被牢牢綁死。


    屋子裏一片狼藉,被各種翻找,二樓三樓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伴隨著罵聲。


    “你們,是什麽人。”他的聲音很虛弱,耳朵還在嗡鳴。


    “他們是放貸的,也是地下逃犯。”偵探櫻井回答了他的問題。


    “逃犯?”佐藤崎還不太能明白為什麽地下逃犯會找到自己。


    “因為你有錢。”櫻井苦笑著:“所以他們盯上你了,你很有錢,所以讓我配合他們演一出戲,想辦法通過各種辦法從你手裏榨取錢財。”


    佐藤崎這才明白,他怒視著櫻井:“你一直都在騙我?”


    櫻井歉意道:“是啊,很抱歉,我欠他們很多錢,隻能配合他們行騙,這……也是我的本職,我本來就是個詐騙師,不是什麽偵探。”


    “那我兒子……”


    “我根本沒找過。”


    佐藤崎正要咆哮,突然被一隻手扯住衣領,緊接著是一巴掌打在臉上。


    “老東西,你把錢都藏在哪了!”


    放貸的地下逃犯是車姓兩兄弟,車正民,車正河,他們都不是瀛洲人,而是大寒人。


    他們為了發財從異國偷渡過來,在瀛洲也犯下過命案,心狠手辣,所以在地下世界有點名氣。


    隻不過,相較於邪神信徒的威脅,這種求財的凶徒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腦子的,所以逃竄了十多年沒有落網。


    求財而來,卻隻找到了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他們有點窩火,給了佐藤崎幾巴掌,逼問現金下落。


    這個時代,家庭儲存的資金大多不會存放在銀行,而是放在家裏居多,富裕家庭都在家裏留有保險箱。


    實際上車姓兄弟也調查過了,佐藤崎早已和銀行業務沒了來往,他們篤定保險箱就藏在家裏。


    “快說!”


    “想試試被拔掉指甲的滋味麽!”


    酷刑逼供,這根本就是強搶,他們的確沒什麽耐心了,櫻井花了三個月才套了一百八十萬出來,接下來更是不論如何都很難空口白牙的騙錢,索性決定闖進來,搶一筆就跑。


    櫻井勸說道:“你,還是把現金拿出來吧。”


    佐藤滿嘴鐵鏽味,他老眼昏花,苦笑著:“我哪有那麽多錢?你們以為,我找我的兒子六年,一毛錢都不用花麽?我打了多少廣告,那可都是錢呐,我早就沒錢了。”


    咚!暴脾氣的車正河把老人的腦袋砸向桌麵:“你以為我會信!快點把保險箱的位置說出來!”


    “我沒有那個東西……”


    “交出來!”


    “嗬嗬,你打死我,也沒有。”


    緊接著是單方麵的暴打。


    車正民點燃了一根煙,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這老東西,真不怕死。”


    櫻井看著直歎氣,他知道這老人的心早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但就這麽看著他被車姓兄弟折磨,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說:“保險箱的位置,能藏的就那麽幾個地方,這屋子頂端是三角形的,應該有閣樓,你們去上麵看看。”


    車正民深深看了眼櫻井,看到他發毛,緊接著兩兄弟如毒蛇般冷笑著,轉身上了三樓。


    櫻井將佐藤扶起,迎麵被噴了一臉唾沫:“假惺惺……”


    欺詐師坐在地上,唾麵自幹,他隻是說:“我就是個騙子,擅長騙別人,也擅長騙自己,但你的心情,我很懂的,都是為了孩子。”


    佐藤沒說話了,僅僅是怒視著櫻井,然而很快也疲憊的低下頭。


    不一會兒,車正河扛著一個保險箱走了下來,再度開始逼問:“密碼!”


    “用他孩子的生日!”櫻井主動開口。


    密碼對了,保險箱被打開,然而裏麵放著的的確不是豐厚的現金或者金條,而是一些照片,日記,一些老舊的物品,甚至兒童玩具,都有些年份了。


    “我說過,我已經沒錢了。”佐藤苦澀道:“我真的沒錢了。”


    “媽的!”車正河一腳踹在保險箱上,怒視著櫻井:“你保證至少能拿到一千萬!”


    櫻井皺著眉,但很快又冷靜的說:“屋子的房屋地契或許可以……”


    佐藤哈哈大笑:“早就抵押出去了。”


    再也忍不住的車姓兄弟開始暴打佐藤,老人躺在地上,眼裏隻是盯著落在地上的兒童玩具,吃了太多疼痛也隻是悶聲著一言不發。


    兩個凶性暴徒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放火,把這兒都燒了!拿不到錢,也要把證據毀滅幹淨!”


    車正民盯著保險箱裏的物件,冷笑道:“那就從這個地方開始燒!”


    佐藤猛地瞪大眼睛,本該毫無氣力的他掙紮著爬向保險箱,嘶吼道:“不!”


    那是他最後的寶物,是他的最後一口氣。


    車正河找到了折磨人的快感,當即狂笑道:“快燒!”


    火焰點燃,吞噬了箱子裏的那些,舊照片,舊物件,兒童玩具。


    大火侵蝕著寶物,也點燃了佐藤對妻子孩子的懷念,那些令他後悔不迭又無比珍視的過往。


    燃燒的火光裏,照片被灼燒成灰燼,美麗妻子唯一留下的記憶也徹底化作虛無。


    老人倒在地上,咳著血,慘烈的嚎叫,痛苦的、憤怒的、嘶吼著……聲音那麽的悲愴。


    而車姓兄弟的狂笑,形成了無比鮮明的比對。


    櫻井移開視線,不去看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然後下一刻,兩兄弟的其中一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一隻枯朽的,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的手握住了車正民的脖子,五指收緊,接近兩百斤的漢子被單手舉起,臉色瞬間漲紅,發白發紫,就像是捏死一隻小雞仔般,哢的一聲,他的脖子被扭斷,皮肉撕裂,大片血色湧出。


    枯瘦的人影匍匐在屍體的脖子上,大口的,痛快的吮吸著。


    “正民哥!”車正河尖叫道:“什麽東西!”


    他下意識拔出了腰間的軍刺,衝向撲在屍體上喝血的怪物,軍刺噗嗤一聲刺入腰間,直接刺穿皮肉和內髒。


    車正河以為已經結束了,但這傷害僅僅隻是令那枯瘦的人影抬起頭,然後他張開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啊啊啊!”車正河慘叫,脖子皮肉被撕裂,血管破開,血液湧出,牙齒咬碎了他的頸骨,而他的慘叫聲沒持續太久,就落得他哥哥一樣的下場。


    櫻井站在原地,雙腿發軟,他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麽,但在月光下痛飲人血的,那分明不是人。


    是鬼,厲鬼!


    他轉頭就跑,撞開了大門,慌不擇路的衝向大門口!


    求生欲望讓他根本不敢再逗留下來多一秒鍾。


    ……


    北條少年提著一瓶好酒走在路上,剛剛回家後,他便去了鄰居家,和由依好好談了談,順勢表白,居然就成功了,他也發現,其實兩人真的挺合適。


    他想要早點讓佐藤知道好消息,偷偷拿出零花,買了一瓶好酒,想要來慶祝下。


    他來到門口,按下門鈴,沒人回答,正疑惑著踮起腳張望,忽然間大門被撞開。


    穿著風衣的中年人滿臉驚恐的逃出門外,撞在了鐵欄杆上。


    “你,你誰啊?”北條少年神情疑惑不已。


    “跑,快跑……”櫻井喘息著,打開鐵門,推著少年吼道:“快跑!!”


    北條少年不明所以,還墊著腳張望著屋子,指望看見佐藤。


    旋即,一滴溫熱的液體濺在他的臉上,他低下頭,就這麽見到櫻井的胸口突然間被什麽貫穿了。


    欺詐師站在原地,口中噴出鮮血,低頭看向胸膛,一隻枯瘦的手臂探出來,滿是鮮紅,血液和碎片染紅衣服,流淌在了地上,他愣住了,理解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用了很漫長的一秒鍾,雙眼中逐漸從錯愕,變成了絕望,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表情痛苦而掙紮,似乎是要哭出來。


    但下一刻,他握住了這隻手,一腳踹在北條少年的身上,咆哮道:“快跑啊!呆楞著幹嘛!跑啊!!!”


    少年捧著的酒瓶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他原本徹底呆滯了,因為他看到了是將櫻井胸膛挖空的人是誰。


    被踢了一腳後陡然清醒,他徹底嚇破了膽,哭喊著,在空曠大街上奔跑。


    櫻井緩緩滑落著跌倒在地上,他看到了一道如同野獸的影子從身上跨過去,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卻沒碰到,隻能躺在地麵上,感受著氣力一點點在流失。


    “我要死了麽?”他喃喃低語著,旋即哀傷的低沉的哭嚎道:“我還不能死啊,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的女兒怎麽辦……”


    他竭力抗拒著死亡,但終究還是無法抵禦遲早要到來的這一刻,忽然間,他看到了誰的身影,看不真切,卻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他如同回光返照般伸出手,抓住那人的腳踝,大量失血,雙眼根本什麽都看不清,隻是虛弱的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她還小,她沒有罪,求求你……”


    那人彎下腰,無情又溫柔的月光仿佛從肩頭泄落,他聽到了聲音,如編鍾輕鳴,厚重又清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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